第19章

葉水清知道二哥的婚事基本算是解決了,心裏也輕快不少,第二天由靳文禮載着自己樂呵呵地去了廠裏,快中午的時候又被車間主任黃剛叫去了辦公室。

“主任您找我有事兒啊?”葉水清看了看牆上的鐘,眼看快到吃飯的點兒了,靳文禮也該過來找自己了,不知道主任怎麽這個時候找自己。

黃剛态度很和藹:“小葉,你先坐下,有件事我要代表廠裏領導和你談談,估計要占用一些你中午休息的時間。”

這麽嚴重?葉水清想不出自己做了什麽事會驚動廠裏領導,于是說:“主任,您說吧。”

黃剛清了清嗓子,眉頭微皺:“小葉,今天不到九點我就被廠長叫過去了,你父母當時也在,主要是為了你和崔必成之間的事,其實本來廠裏領導也想就這個問題和你深入地談談,現在你父母也對組織有這個請求,那我就不得不勸勸你了。小葉,你和崔必成同志談戀愛大家都很支持,但你現在為了追求自我享樂抛棄崔必成這是要不得的,更何況靳文禮是個什麽樣兒的人大家也都有目共睹,家庭出身不好不說,就憑他那副自以為梁山好漢的魯莽性子,說不定哪天就被抓進去了,到時你怎麽辦?其實自由戀愛是非常好的一件事,廠裏領導是大力支持年輕人追求幸福的,可是我們非常不認同你這種資産階級腐朽思想,你明白嗎?”

爸媽到底還是找到廠裏來了,葉水清其實心早就有數,父母最後的手段就是找廠裏領導,這也是很煎熬的一件事,因為自己思想再超前,要頂住輿論的壓力和周圍同事朋友同學的勸說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正思考怎麽應對時,就聽黃主任又說:“小葉,今年上半年的評優争先活動就要開始了,咱們車間不能因為你一個人思想落後就丢了先進的獎狀啊,集體利益才是最重要的。我實話和你說吧,漲工資也快有信兒了,到時你因為這件事工資調不上去影響多大啊,你一定要認真考慮,嚴肅對待這個問題。”

“主任,您說得我都明白,但我認為靳文禮同志從沒做過違法亂紀的事,就是出身不好也不是他個人能決定的,所以大家不應該對他抱有偏見,既然您也說了鼓勵自由戀愛,那就更不應該非要強行把我和崔必成湊到一起,我對他沒有感情,我父母的工作我會做,主任您得理解我。”

黃剛聽完語氣更加嚴厲了:“小葉,有些話我還沒說完,也是不想說,但你既然這樣頑固不化我就不得不說了,肖月波你認識吧?她父親在區裏工作,她跟靳文禮相處的時間可不短了,廠裏是提倡自由戀愛,但是卻不能縱容本廠職工去做第三者,不能縱容你去破壞別人的感情,你是無産階級工人家庭出身的孩子,不能不要自己的名聲,就算你不顧自己難道還要你家裏人跟着你一起丢人現眼?”

“主任,您是說肖月波也找到廠裏了?”

“嗯,今天在廠長辦公室哭得差點背過氣去,看着也真可憐,你可不要被靳文禮的花言巧語給迷惑住,聽到沒有?我拿你當晚輩看,不想讓你背負個爛名聲,一輩子都擡不起頭。”

葉水清聽完垂頭不語,肖月波跑到廠裏來搗亂這是她沒想到的,這丫頭還真是敢做敢為。

從主任辦公室出來,葉水清直接回了休息室,靳文禮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見葉水清進來立即就迎了上去。

“水清,你們主任找你做什麽,有話上班時間不說,非要中午休息的時候說,今天你們食堂是土豆炖茄子,我看着還行,快過來吃吧。”

葉水清笑着說:“就是工作上的事兒,比較着急。”

靳文禮聽了也沒往心裏去,只顧着給葉水清遞筷子拿飯,吃過飯後又閑聊一會兒,眼看要到上班時間了,才匆匆離開。

後來,葉水清接連被車間組長、副主任找去談話,又過幾天廠裏工會主席、婦聯主席也都将她找了過去輪番做思想工作,弄得葉水清心煩意亂,但就是沒松口。

這些其實也不算什麽,更讓葉水清難受的是,車間裏有些人在寧強的挑動下也開始圍攻歧視自己,盡管有小鄒等人的維護,可最終比不了漲工資這件大事,畢竟和自己這樣被定性為思想落後腐化的人在一起是極有可能受連累的,所以漸漸地葉水清發現自己被孤立了。

“水清,你等一下。”

葉水清正要去別的車間搬紙就聽見有人叫自己,回頭一看是崔必成便停了下來。

“什麽事兒?”

崔必成看了看面無表情的葉水清問:“水清,你的事我已經聽說了,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你還要和靳文禮走到一起?”

“沒錯兒,我根本沒打算和他分開。”

崔必成生氣極了:“那你受這麽大委屈,他也是一句話都不說,任你被大家孤立?”

“他不知道,我也不想和他說,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你……,你真是太傻了!水清,你早晚要後悔的,不過我會一直等着你。”崔必成掩飾不住心中的失望和惱火,他多希望葉水清的這份癡情是為了自己。

葉水清沒再多看崔必成一眼,轉身走了,到了下班時間仍是笑呵呵地和靳文禮一起回家。

“你怎麽不帶我回家?”葉水清見靳文禮把車騎到了煤廠後院的草坪那兒,心裏有些奇怪。

靳文禮等葉水清下車後,将車停好才問:“你爸媽還有肖月波去找了你們廠領導,你怎麽不和我說?”

“你怎麽知道的?”

“你先別管我怎麽知道的,我問你,你為什麽不和我說?”

葉水清笑了笑:“我是不想讓你也跟着心煩,說了又怎麽樣,難道你還打算和我分手啊?”

“那不可能的,水清,你知道我心裏現在有我難受,你家裏人為難你,你單位的人為難你,你身邊的所有人都在為難你,你卻不肯和我說一聲,就是有再大的難關也應該是咱們兩個人一條心一起闖啊!”靳文禮扶着葉水清的肩膀,一臉痛苦地看着她。

“文禮,你別這樣,我沒別的意思,其實這些事我一點兒也沒往心裏去,既然我已經決定要和你在一起了,那別人說什麽都沒用,我也不在乎他們說我什麽,所以才沒和你說的。”

“你真的不在意他們欺負你、瞧不起你?先進評不了,工資漲不上你也不在乎?”靳文禮有些不太相信葉水清會這樣看得開,就是自己要遇到這些糟心事兒也未必能這麽灑脫。

葉水清笑着搖頭,摟着靳文禮的腰柔聲說:“再難的事早晚也能熬過去,只要咱們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着,其他都是小事,別為難自己了,好不好?”

靳文禮緊緊回摟住葉水清,使勁兒點了點頭:“水清,你知不知道,我從崔必成那兒知道這些事的時候,是又難過又害怕,難過你受了這麽多委屈也不和我說,又害怕你不和我說是因為在心裏想着準備和我分手,現在我總算是解開了這個結。水清,謝謝你沒離開我!”

“傻子,我要真想和你分手,還至于這麽啰嗦?一句話的事兒!”

“是,我媳婦兒就是個女将軍,說話辦事兒利落得很,不過我也不能讓我媳婦兒白白受委屈就是了,這個你拿着。”靳文禮說着輕推開葉水清,從衣服兜裏拿出兩張五十元的票子。

“你這是做什麽?”

“給你拿着花,工資漲不上去別上火,咱什麽也不差。”靳文禮神氣飛揚地将錢塞到了葉水清手裏。

葉水清拿着這一百元巨額現金,半天才回過神:“文禮,有件事我早就想問你了,你之前也不去上班兒,但卻總給我買吃的、穿的還有用的,這麽多錢你到底是哪來的,你要是不說我心裏沒底,也不想再收你的東西。”

靳文禮直笑:“我的錢都是辛苦賺來的,也是正道兒來的,你就放心花吧。”

“不行,你要是不說,我就不要。”葉水清打定主意今天非要弄清楚不可,自己雖然決定和靳文禮在一起了,但也想知道到底有沒有讓自己家裏致富的方法呀。

靳文禮嘿嘿一笑:“我不告訴你也是怕你多想,既然你非要打聽那我就告訴你吧,我有個同學叫楊樂,就住我家附近,我和他打小兒一起玩兒到大,他這人身體不好,受不得氣,凡事還都要争個高低,除了我沒人能和他處到一起去。他爸挺有能耐的,再加上他家四代單傳,不想讓這個兒子将來沒飯吃,就和我商量着倒騰煤賺點兒錢。”

“人家有能耐怎麽不讓自己兒子去做,他兒子聽着也不像有什麽大病,為什麽還要讓你在裏面摻和?”葉水清覺得靳文禮的話疑點太多。

“你聽我說完呀,楊樂有心髒病,不犯病的時候好人一個,一旦犯了病命都有可能沒了,他沒有心理承受能力賺不了這個錢,他家和肖月波家是遠親呢,不過楊樂他爸不相信肖家,他覺着他家那些個遠親都巴不得他兒子早死,好占他們楊家財産,他家後街也有房子,他都不去住就是想離那些人遠點兒。”

葉水清仍是不信:“什麽樣的人能一點承受能力都沒有啊,你就扯謊吧。”

“哎,我是說真的,就楊樂那人,小時候上學前班兒老師分冰糖,他都能因為怕自己分到小塊兒的就犯病,上學之後班上搞聯歡會玩擊鼓傳花,他直接送醫院,你說這還不嚴重嗎?”

葉水清聽完既覺得這人可憐,也覺得好笑:“那你們是怎麽賺錢的呢?”

“這個簡單,他爸能弄到多餘的煤,你也知道每家天天都要生爐子做飯,尤其是過冬時定量給的那點兒煤誰家也不夠用,有的是人願意花錢可又買不着,我和楊樂他爸就賺點這個差價然後分成兒,他們父子倆都特別相信我,而且也不用抹不開什麽情面,誰也別占誰一分錢便宜。”

原來靳文禮是走這個路子發的家,她還以為是靠勤勞吃苦致富呢,看來自己還真是想得太簡單了,即使在這個時代想發家沒門路也是不成的。

“這回你相信我了吧,錢拿着可勁兒花,一級工資也就五六塊錢,咱不要了!”

“看你狂的,我問你,你和肖月波到底有過事兒沒有,不然她怎麽會理直氣壯地去廠裏找?”

靳文禮立即指天發誓:“我可是清清白白的,我看她可能是精神不好,媳婦兒你放心,我已經把他們家玻璃都砸了,她再胡鬧我就去他爸單位鬧,看誰厲害!”

“你也太混了,還好是夏天,這要是冬天你可讓人家怎麽過啊。”

“我才不管呢!媳婦兒,我今天都吓壞了,你還不心疼心疼我?”靳文禮這心一落了地,立即就癡纏起來。

“這都幾點了,我再不回家,我媽該着急了,你別鬧。”

“我不管,你是我媳婦兒,你得先稀罕我!”靳文禮賴皮賴臉地又摟住了葉水清,非要親、嘴兒。

葉水清推拒不了,只能由着他糾纏,過了一會兒就感覺靳文禮的手移到了自己的後腰,将自己使力向前壓,讓兩人本就已經貼在一起的身體,變得一點縫隙也沒有了,更為明顯的就是自己小、腹那裏頂着硬、硬的一團正不安分地來回動着。

“靳文禮,你還要不要臉!”葉水清捧住靳文禮的臉往後推他。

靳文禮臉色發紅,更是摟緊了葉水清低、喘:“媳婦兒,我難受死了,你讓我這麽着摟一會兒吧。”

葉水清不敢再亂動,怕激起靳文禮更大的欲望,只能忍着等他平複。

靳文禮隔着衣服将葉水清搓、弄了半天,又口對口地咂、舌、吸、唇親個了夠,火氣才消了些:“再這麽折騰下去,我肯定要死你手兒裏。唉,趕緊結婚吧。”

葉水清一把推開靳文禮,攏了攏頭發,又整理了自己的衣服才呸道:“你就知道想這些,還有點兒出息沒有?趕緊送我回家!”

“我想自己媳婦兒,怎麽就沒出息了?我本來就是成天想着你什麽都不穿躺我懷裏,那滋味兒別提多美了。”

“你給我滾一邊兒去,再說我可不理你了!”葉水清沒好氣地捶了靳文禮兩下兒,結果人家卻更美了,直嚷着好受,讓葉水清再多打幾下。

兩人一路說笑着到了胡同口,葉水清直接回家去了。

鐘春蘭兩口子眼見找了單位對女兒也沒什麽作用,再加上周圍人的笑話就更上火了,可一時再也想不出其他方法了,本來還打算拿漲工資說事兒,沒想到女兒直接往桌兒上拍了五十塊錢的票子,這錢不用說肯定是靳文禮出的,要是這麽下去吃人家的、穿人家的、用人家的,還怎麽分哪,真是急人!

葉水清渡過了一開始的艱難時期,現在已經不覺得被孤立有多難受了,反正不缺吃少喝的別人愛怎麽想就怎麽想,今後社會的變化大着呢!

周六下班回家時,靳文禮又給自己帶了一飯盒鍋包肉讓家裏人一起吃,這回她沒拒絕,既是認定了在一起也就沒必要再客氣了。

快到家門口時,葉水清看見了最不想看見的人。

“葉水清,我這回找你,是想和你約個時間咱們最後談一次。”

葉水清看着肖月波沒說話。

肖月波輕笑:“我知道你恨我讓人放狗咬你,更恨我去你們廠裏告你,但你也是談過戀愛的人,知道女人一旦動了感情就容易做出傻事。你放心,這回我不會再那麽幼稚了,畢竟我雖然找了你麻煩,我自己家也被靳文禮給折騰夠嗆,明天中午咱們煤廠大牆那兒見面,要是這回我再對你做出格兒的事兒,我就不是人!你看怎麽樣?你莫名其妙地就出現在了我和文禮之間,再怎麽樣也應該讓我說說話吧!”

葉水清看着肖月波,知道她不會善罷甘休,約自己也肯定是有什麽計劃,只是自己總躲着終歸不是辦法,于是心裏也有了主意。

“那行,明天中午十二點,不見不散!”

得到肯定的答複,肖月波點了點頭也不啰嗦,轉身就往後街走,只是嘴角卻止不住地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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