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靳文禮頭回見葉水清一副底氣不足的樣子,不免覺得好笑:“你把我三嫂咬成那樣兒,錢要回來沒啊?”

葉水清搖頭:“我只顧咬她了,錢的事兒早就忘了,你三嫂也真是要錢不要命,你三哥帶她去醫院的時候,我看見她手裏還握着那五塊錢,而且現在還提什麽錢,你三哥說不定要咱們賠多少錢呢!”

“這賬必須要一件一件算,醫藥費咱應該賠,不過我三嫂畢竟翻別人衣服又偷了錢,這事兒也要和我三哥說清楚。一會兒咱們過去看看她,再買些點心和兩瓶兒罐頭,先表個态,到時再看我三哥怎麽說。”

葉水清點頭答應下來,又和靳文禮到街上的商店買了東西,回來的時候直接進了靳文業的屋子。

進去後并沒看到靳文業,只見黃金華躺在炕上直哼哼。

“三嫂,我們看你來了。”靳文禮略彎下腰聲輕和黃金華說話。

黃金華睜開眼睛立即告狀:“老四,你媳婦兒差點把我咬死啊,你看看我這胳膊,你三哥說等他回來還要帶我去醫院讓大夫把傷口包上,因為我懷着孩子連破傷風針都沒敢打,你媳婦太不講理啦!”

葉水清站在旁邊看了看黃金華的胳膊,也吃了一驚,她真沒想到自己居然能這麽狠,黃金華胳膊上的那塊肉幾乎是讓自己給咬爛了,自己還真是過分了,于是笑着說:“三嫂,是我不好,我不應該咬你,可我當時也是氣的啊,憑良心說那五塊錢就是我的,這件事有十分的錯,最起碼六分在你,四分在我。你把五塊錢還我,我呢給你賠醫藥費,不過以後再有這種事我肯定還是不能忍,你最好離我家東西遠點兒,這點心和罐頭你先留着吃吧。”

黃金華被葉水清軟硬兼施的一番話說得直心虛,慢慢地從炕上爬了起來,頂着一頭亂糟糟地頭發看了看眼前的東西:“錢在櫃子上呢,你自己拿吧,我也吃了不小的虧,以後肯定不翻你東西了。老四,你先給我拿塊兒點心,再把罐頭打開一瓶兒,咱們三個分着吃了,你三哥也不知道幹什麽去了,我都快餓死了”

見黃金華難得這麽大方,葉水清笑着遞給她一塊點心,等靳文禮把罐頭打開了拿碗給她盛了幾塊兒,靳文禮又說了幾個笑話,把黃金華逗得哈哈大笑,氣氛一下就緩和不少。

正說笑的時候,靳文業回來了,見到屋子裏的情景就是一愣。

“三哥,你回來啦,我帶水清過來給三嫂賠不是,三嫂的醫藥費我們出。”

靳文業沒立即回話,而是拿過櫃子上的五塊錢還給了葉水清:“錢你那去,其他事兒等等再說吧,我現在沒心情,還要帶金華去上藥。”

靳文禮立即又說自己可以跟着去幫忙,靳文業卻說不用,沒讓去。

“你三哥到底打什麽主意呢,剛才你提給他醫藥費的時候他也不說行還是不行,這不像你三哥的作風啊。”

靳文禮也在沉思,過了會兒才說:“別想了,反正我們該做的都做了,他願意打什麽主意就打什麽主意,我奉陪就是了,殺人不過頭點地,他還能怎麽着?我們道了歉,你看他提過一句我三嫂偷錢的事兒沒有,我三哥就不是一個講理的人,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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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水清想也只能等着靳文業主動表态了,只要他不過分自己盡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之後兩人吃了口飯,就回屋歇下了,葉水清又想起了楊樂和李茹的事。

“我問你件事,楊樂到底是怎麽回事兒,為什麽非死纏着李茹不放,這不是耽誤人家姑娘的婚姻大事嗎,他自己什麽情況自己不清楚?”

“我也聽說這件事了,這個楊樂的為人不好說,弄不大明白,有時候覺得他挺正經沉穩的,有時又覺得做事兒很随意,像是什麽都不在意,不過對我倒是很講義氣,我想他的病應該不至于嚴重到随時能死的地步,不過你還是和李茹說讓她跟楊樂保持距離吧,我感覺他們兩個的事兒不太靠譜兒,楊樂心思太難猜了。”

葉水清點頭:“我覺得也是,他家那麽富貴,李茹就是和他成了也受罪,況且李茹還真就沒瞧上他家的富貴呢。”

“李茹确實是個不錯的姑娘,不說他們了,今天夠鬧騰的,睡吧媳婦兒。”靳文禮說完呼吸就變得沉重起來,已然是睡了過去。

葉水清也是累了,閉上眼睛沒一會兒也睡着了。

“砰!”葉水清再次被熟悉的巨響給驚醒了。

靳文禮也醒了:“這什麽聲兒,是不是有人砸門?”

“唉,是黃家的人,你三哥肯定又去黃家告狀了。”葉水清就弄不懂靳文業到底在想些什麽,妯娌間打架非要弄這麽大的陣仗,黃家的人也是,每次都要等人齊了半夜過來,有毛病吧!

靳文禮一下子反應了過來:“上次他們也是這麽鬧的?”

葉水清坐起來,開了燈穿衣服:“可不是嗎,快起來出去看看。”

靳文禮很是麻利地穿好了衣褲,打開門見自己爸媽也出來了,于是就說:“爸、媽,你們不用出來,三哥這回是沖着我來的,我去就行。”

“這哪能讓人放心,不行,我和你爸必須過去。”

盡管佟秀雲堅持,但架不住小兒子不讓,靳文禮死活不許他們出屋,老兩口兒沒辦法,只能回屋坐着等消息。

靳文禮到了外面一看,果然是黃家的人在砸門,眯着眼大略看了就遍,對方估計來了十三四個人,于是将門打開了。

“老太太,大半夜的帶着一大家子人跑過來有事兒啊?”

“小子,別裝糊塗,我先看我女兒傷成什麽樣兒了再和你們老靳家算賬!”老黃太太說着就去敲靳文業的門,等門開了就和幾個女兒走了進去。

不大一會兒就聽她大聲哭:“我的傻閨女喲,到了他們老靳家就沒得好兒,給他們家懷個大胖孫子,人家非說有殘疾,現在可好還讓個後進門兒的小兒媳婦給欺負成這樣,這胳膊不是廢了嗎!早知道有今天,我哪能讓你嫁過來,都是你爸起的馊主意,他倒好兩腿兒一蹬走了,讓你留在這兒受苦!”

葉水清聽着老黃太太在屋裏哭天喊地,又看了看面前氣勢洶洶的七、八個男的還是感覺害怕了,這老黃太太應該是将女婿也都帶來了。

“小子,你媳婦兒把我女兒咬成這樣,你說怎麽辦吧?”老黃太太終于哭夠出來了,指着靳文禮的鼻尖兒質問。

靳文禮嘿嘿一笑:“老太太,我三嫂已經和我媳婦兒和好了,再說起因也是因為三嫂拿了我家的錢,不信你可以問問三嫂是不是這回事兒!”

“呸!我閨女家不比你們家有錢啊,吃的穿的哪樣兒不比你這窮酸小子強,還能拿你們家的錢?我沒說你媳婦兒偷我女兒家的東西就不錯了!我今天就非要個說法兒,你爸你媽呢,怎麽這個時候就都裝聾了!讓他們出來給我個說法兒,不然沒完!”

靳文禮臉上笑容淡了下來:“是我沒讓他們出來,你們今天只和我說事兒就行,想怎麽辦老太太你說吧。”

“我說?可以呀!醫藥費你們賠,額外再給我女兒五百塊錢,我女兒傷得這麽重,家裏活兒肯定是不能幹了,讓你媳婦兒連伺候帶收拾屋子洗洗涮涮幹一個月就行,否則就別怪我這個做長輩的不客氣了!”老黃太太話音兒剛落,她那幾個兒子女婿就都往前站了站,還把手裏的棍子橫在了胸、前。

靳文禮掃了這些人一眼,然後才說:“我和我媳婦兒回屋商量一下,您看成嗎?”

“哼,別耍花樣兒,最多十分鐘就給我定下來行還是不行!”老黃太太沒多想,她認為就算靳文禮兩口子打算躲進屋裏不出來,自己這邊這麽多人也不是一扇門能擋得住的。

靳文禮拉着葉水清回了屋,葉水清吓得手腳發涼:“這可怎麽辦?”靳文禮就算兄弟再多,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外面一堆兇神惡煞要是不答應老黃太太的條件肯定是要吃虧的。

靳文禮卻不着急:“媳婦兒,你覺得外面那些人哪個像是能玩命的?”

“你要做什麽?千萬別鬧出人命啊,大不了認了!”

“認什麽?一會兒你在屋裏把門鎖好,我出去對付他們,放心,吃不了虧!”靳文禮說完就走到炕邊兒,從炕席底下抽出了一把将近一尺長的西瓜刀,長長的刀身在燈光的照射下不時泛着寒光。

“你什麽時候藏的這個?”

靳文禮輕輕一笑:“一直都有,鎖好門吧,瞧你男人給你撐腰!”

葉水清聽話地在靳文禮出去後鎖上了門,然後撩起簾子隔着玻璃往外看。

老黃太太見靳文禮出來得挺快,便得意一笑,只當他肯定會答應自己提出來的條件,只是等對方走近了才看見他手裏那把長刀,臉上的笑容立即就挂不住了。

“你這是幹什麽?”

“不幹什麽,老太太,實話和你說吧,我家裏一共連二百塊錢都沒有,不過呢我也看出來了,我今天要是不答應你們的條件,我和我媳婦兒肯定是要遭殃的,與其怎麽都是個死,不如拉上幾個墊背的。我靳文禮別的能耐沒有,打個架砍個人還是很在行的,局子裏也走過多少回了。我可不是在這兒叫板,今兒我就是丢了命,我外面的兄弟不會放過你們任何一個!我一個人換你們姓黃的全族老小,值了!來吧,誰先上?”靳文禮邊說邊拎着西瓜刀往前走。

黃家的人立即吓得往後退了退,但還是有人不服:“靳文禮,別以為裝兇就能不賠錢,告訴你,五百塊錢少一分都不行!”

靳文禮朝喊話的那人看了過去,見是老黃太太的二兒子,于是嘴角兒一翹:“爺爺就拿你祭血開刀了。”話剛說完緊接着舉起刀對着那人就揮了過去。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兒,就見靳文禮的刀已經收回來了,刀刃上還挂着血。

“疼嗎?”靳文禮笑問。

那人這才覺得大、腿根兒一涼,低頭一看,褲子已經破了,腿上已經有了一條一指長的血口子,血正往外流呢。

“哎喲媽呀,疼死我了!”

“這算什麽,下一刀你命根子就沒了,你信不信?”

那人立即不敢喊了:“殺人是犯法的,你別過來,要不我去派出所告你!”

“這是我家,是你們三更半夜拿着家夥闖進來想要勒索錢財、意圖行兇的,我這叫正當防衛懂嗎?殺了你們頂多叫防衛過當,明白嗎?你們多少人,我就自己一個,你看警察相信誰,你們死全是白死!趕緊的別他媽在地上爬了,你能躲到哪兒去,我現在就弄死你!”靳文禮故意把自己說得即使是殺了人也是應該的一樣。

昏暗的小吊燈在風吹進來的時候不停地晃着,衆人看靳文禮那張冷峻的臉也是忽明忽暗顯得無比陰森,再加上他手裏還舉着帶血的西瓜刀真就跟對面兒站了個索命閻羅王一樣,幾個女的頓時吓得嗚嗚直哭。

“文禮啊,有話好好兒說。你聽大姨和你說啊,大姨年紀大了見你三嫂傷得那麽重,一時生氣才帶着你這些哥哥弟弟過來的,你先消消氣,都是一家人,大姨哪能和你認真,不過是想吓唬吓唬你,讓你說幾句哀求的話也就算了,你這孩子怎麽就當真了呢?快、快把刀放下吧。”老黃太太也是吓得腿真打顫兒,但一想到子女的安危就只能強挺着和靳文禮陪笑臉。

“老太太,我可沒看出來你們是想吓唬吓唬我,上次你們來鬧我媽沒讓我和你們計較,你們就當我老靳家真沒人了,是不是?你們也不打聽打聽,整個市裏有沒有我靳文禮擺不平的事兒,有沒有能動我靳文禮的人,今天我不弄死弄殘你們幾個,我靳文禮的名聲還要不要了!我爸媽還有我媳婦兒上次就被你們給吓着了,好些天才緩過來,現在又被你們吓得手涼腳涼的,我他媽的能放過你們誰!”

“文禮、文禮,大姨一定給他們壓驚,這有二十塊錢你先收着,等明天大姨讓你弟弟再送些禮過來,讓你爸媽別和咱們一般見識,金華不是拿了你媳婦兒五塊錢嗎,大姨明天一塊兒給你送來,好不好?”

靳文禮看着老黃家的那幾個男的,用刀指着他們:“就你們這孫子樣兒還敢和爺爺叫嚣?這個時候就只會讓一個老太太站最前面兒了,丢人現眼的東西,趕緊滾!五塊錢我已經要回來了,誰看得上你們那幾個臭錢!”

黃家人哪顧得上什麽丢人現眼,保命要緊哪,扶着挨了一刀的兄弟,架着老黃太太,扔下二十錢後,所有人一下子都溜得不見了蹤影。

靳文禮拿着刀敲了敲靳文業的門,輕聲說着:“靳老三,你好樣兒的,要不是看在爸媽的份兒上,我肯定讓你生不如死,你好自為之吧,地上有你丈母娘扔下的二十塊錢你出來撿走吧。”

葉水清在屋裏看得是心驚動魄,心裏既激動又驕傲,家裏能有靳文禮這樣一個男人依靠着,就是有天大的事兒自己都不用擔心害怕啊。

看着靳文禮安慰了他爸媽幾句才往這邊過來,就趕緊給他開了門。

“你可真行!”

“媳婦兒,你這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靳文禮拿抹布擦刀,笑着問葉水清。

“誇你呗,我男人有勇有謀,我能不高興嗎!我幹嘛在屋裏藏刀啊?”

“我以前不是總和人打架嗎,就怕夜裏有事兒,留着防身的,要是這點事都擺不平那還叫男人?媳婦兒,你說話我太愛聽了,你再誇我幾句,再讓我樂呵樂呵。”

葉水清也不吝惜贊美,一會兒說靳文禮有男人樣兒,一會兒又說靳文禮讓自己崇拜,最後又說嫁給靳文禮有多正确,把靳文禮誇得自己趴被窩兒裏樂得兩腿亂蹬,摟着葉水清笑得一顫一顫的。

第二天,黃家果然又來了三個人,送來了好些餅幹、白糖還有水果,說是給靳家老兩口兒還有葉水清壓驚,靳文業則是連面兒都沒敢露,後來見了靳文禮也沒說什麽話,靳文禮也不願意搭理他。

後來天越來越冷了,眼瞅着要入冬,靳文禮就和葉水清說:“我弄了幾筐蘋果,過兩天給你爸媽送兩筐過去,還有一車煤也一塊兒都運去。”

“行,哪天去你定吧。”

靳文禮嘻嘻一笑:“哪天?只要你二哥二嫂在家,哪天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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