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王爺是想……”裴世子咬咬牙,已經用手支撐着膝蓋想站起,卻被王爺突然一聲爆喝:

“跪下!!”

世子被震得又跪了回去。

“世子不是來負荊請罪的嗎?嬌嬌,你還不過去?”李昱冷笑道。

燕岚聞言了然,用手背擦擦眼淚,瞬即跑到世子跟前。

裴鑄頤不可置信地瞪着小姑娘瞧,不敢相信這小姑娘真的敢打下去,他可是世子呀!

燕岚沒有猶豫,輕挽起袖子抽出他後背的荊條,往他臉上奮力就是一抽!

小姑娘雖然沒有多少力氣,但燕岚揮汗如雨,異常盡心盡力抽-打,直把自己弄得出了一身熱汗,酣暢淋漓。

而世子原來俊秀不俗的臉上橫七豎八躺了多道傷痕,原因是小姑娘自知自己氣力小,對一個習武之人而言打那幾下算是什麽,于是她便專挑世子肉嫩的地方打。

想來想去,還是那張秀氣的臉皮膚最嫩,于是她便專往那兒打了。

世子被她打得懵了,一時間忘了反應,臉就挂了大彩。

景楓站在後頭,一言不發,靜靜地看着小姑娘。

“世子爺,你手指骨的傷,臉上的傷,還有你那群手下的傷,本王都會給出合理賠償,保準你那一群手下以及其家人一生衣食無憂,但是,郡主受的傷你打算怎麽處理?”

見颢親王擰緊眉,負手走到自己跟前,世子懵了懵。

郡主受了……什麽傷?

他剛要開口問,只見李昱無比心疼地伸手拉住女兒的手,把她瑩白嬌嫩的小手攤開,只見上頭被荊條硌得擦傷了皮,有一道道清晰的紅痕顯現。

“看!本王的寶貝閨女,可不是你們這些出入戰場歷練的粗漢子,她以前即便不是養在本王膝下,那也是千金大小姐被嬌養的,你帶來的這荊條如此粗糙,是不是存着心要傷郡主的?!!”

被颢親王那麽一吼,裴鑄頤頓時清醒了不少。

爹娘都看得比他清楚,這個王府的大姑娘雖然是從外頭中途抱回來的,但那又怎樣?王爺疼她,便不管她是不是嫡出。

他這會兒有眼不識泰山,竟然敢動到她頭上,是他活該要遭殃。

裴鑄頤低頭很認真地給燕岚賠了罪,又用荊條往自己腹部自毆了好一頓,直打得胃裏頭的酸水都吐了出來,然後才讓人扶着走出了王府。

裴世子走後,李昱走到女兒面前,揉着她的頭與她道:“嬌嬌,爹什麽都知道了,那對侯府的姐妹背後怎麽說你的爹也知道。爹已經給榮恩侯那邊施壓了,侯爺那邊會好好教訓那對姐妹的。至于景指揮使手裏那隊部下,也并沒有被世子收買,他們将世子想收買他們的事壓下,偷偷回來禀報給爹的。至于你先前哭着說想改名字的事——”

“爹想過了,覺得燕岚這個名字極好,你沒必要改。”

燕岚一聽就知道她爹下去偷偷打探她在府裏的事了,在原主記憶中,有一回跟着趙明霞到侯府作客,其實也聽到那對姐妹以及侯府下人是怎麽背地裏讨論她這個名字的。

他們認為她起了個與當年隆福郡主鄭燕岚一模一樣的名字,與一個禍國殃民的狐媚子取同一個名字有什麽好的。

他們私下裏因為這個名字輕視她,偷偷說了許多難聽的話。回來李燕岚就在屋裏哭,還問侍候的婆子能不能讓王爺給她把名字改了。

燕岚聽得她爹的話,內心一跳一跳的,“爹您為什麽說,這個名字極好?”

李昱聞言看了看站在她身後的景楓,少年在映進屋子的餘晖下腰背始終挺得直直的。

他朗笑出聲道:“因為那個與你同樣喚燕岚的姑娘,爹知道她。”

“當年這個姑娘的爹為了一個舊時情人所生的女兒,硬是将這個姑娘和她母親的恩情置之不顧。你不要誤會,這姑娘的娘和你趙氏可不一樣啊。趙娴芝是皇上硬塞給爹的,爹雖然不喜她,但留在身邊從來沒有給她難堪過。但是那姑娘的母親就不一樣了,她與那姑娘的父親從小青梅竹馬,還為了她爹的前途做出了不少犧牲啊。可她爹還那樣對她母女倆未免太狼心狗肺了。”

“那個同樣叫燕岚的姑娘,自幼在京城的王府,沒了爹娘在身邊,一個人摸打滾爬長大。長大了還得遭受旁人的流言蜚語,她為了維護她娘,即便是把名聲弄得多糟糕都不管不理。”

“如若那是本王女兒,本王又豈能讓自己這麽個又倔硬又堅強的女兒獨自一人硬撐着?何況那還是與自己血脈相承的嫡親女兒啊。她就該在本王的羽翼下,護得嬌嬌滴滴的,就是嬌蠻一些也沒有關系,本王慣得起。”

聽到這裏,燕岚的淚已經像決堤了一般,想掩也掩蓋不住了。

是啊,她還是頭回聽見有別人這麽給她生平的事抱打不平呢,要知道上輩子她除了那些侮辱和辱罵的話外,就沒有聽見過別的聲音了。

“啊,嬌嬌你怎麽又哭了呀,是爹說得不對了嗎?”

看着她爹緊張得手足無措的樣子,燕岚揉着發紅的眼睛連忙搖着腦袋,幾乎把腦袋搖得摔出,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道:

“不!爹您說得沒錯!燕岚這個名字很好!女兒不改!女兒就不改!”

“那個跟我一樣叫燕岚的姑娘,她是個好姑娘。”燕岚吸着鼻子,堅定道。

燕岚這話一落,立在她後方的景楓暗沉晦澀的目光直直地朝她投來,甚至那道目光中隐蘊着一絲本人也不易察覺的溫柔。

李昱揉揉女兒的額發,又與後方的少年道:“景指揮使,這回你護本王的閨女有功,想要什麽賞賜?”

景楓俯下身子,一臉的沉靜如水,說話時卻多了一分平日所沒有的溫度:“謝王爺,護着郡主本是卑職分內的職責,不需要獎賞。”

李昱笑得更加滿意道:“那本王給你的地字號隊再撥一些人,日後都讓你留在郡主身邊,你可願意啊?”

景楓原來投靠颢親王,是想着要取得他的信任,混入颢親王手中的南冥軍,假以時機只要能獲得軍權,有一定的地位後,便能給燕兒複仇了。

但如今他覺得,就暫時守在這個長寧郡主身邊,護着她其實也不是那麽讓人抗拒的事。

“卑職願意。”景楓輯手道。

裴鑄頤拖着一身傷回到侯府,被那王府大姑娘打的那些對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麽,頂多讓他的臉蛋挂彩而已,真正嚴重的傷還是他自己下手打的。

“頤兒,你怎麽了??”

侯夫人見自己兒子是被下人架着回來的,慌忙趕到之際,一見兒子渾身的傷,都被吓着了:“頤兒!可是王府的人将你打成這樣的?!”

“你都去負荊請罪了,他們的人将我們侯府的衛兵傷成那樣,竟然還敢動手打你??颢親王真的是仗着自己身份欺辱咱們侯府了??”侯夫人咬咬牙,把帕子捏得皺起。

“娘!您快別說了!”裴鑄頤捂着腹部,連忙喊住他娘,他聲音一大,又牽扯得胸腔劇烈咳嗽,一口鮮血又噴了出來。

“頤兒!!”侯夫人又嚎一聲撲到了兒子跟前。

這次是裴鑄頤自己沒有弄清楚王府的形勢,行事太冒進魯莽了,自己将自己打成那樣的,他不怨。

他只是不甘心,那個害得阿兄斷腿的小子,如今還安然無恙地留在王府,他氣不過。

而那個王府的大姑娘……是叫李燕岚麽?

他想起那嬌小身影的小姑娘,倔傲地瞪着他,将自己纖細白嫩的脖子往他刀刃上挨,威脅他時的表情,想起小姑娘一臉冷凝,一把抽出他背部的荊條,毫不猶豫就朝他臉上抽的樣子……

那個小家夥,明明氣力小得很,出盡了氣力打他也不怎麽覺得疼的樣子……

裴鑄頤摸了摸臉上的挂痕,神思晃了好幾瞬。

皇上給李燕岚賜封的聖旨下來了,永州王府周圍的世家大族都紛紛前來送了禮,給長寧郡主祝賀。

榮恩侯府的那對嫡姐妹思穎和思詩,和庶姐妹思晴思夢也來了,還有寧信侯府各房的嫡姑娘,義勇伯府沒有嫡姑娘,只來了幾個庶姑娘。

後宅突然多了那麽多女賓,側妃趙氏端了親自熬的燕窩在王爺書房外頂着烈日站了好幾個時辰,才終于得到王爺的同意,讓北院的趙明霞來內院幫忙招待。

王爺派人過來征詢燕岚意見的時候,燕岚一副毫無所謂的樣子。

“沒事,讓她過來吧。”

燕岚根本不介意,像趙明霞那種段位的人,她還真沒放在眼裏呢,反正裴思穎和裴思詩姐妹被榮恩侯痛斥過一頓之後,只怕是更不想見着她了,讓趙明霞去接待她們正好能省她的事。

趙明霞最近在北院都是用的粗茶淡飯,衣着也沒有以前光鮮了,以前三百兩每月的月例一下子降到了十幾兩,比燕岚院中的大丫頭鳴翠還不如。

大概是在北院沒少被下人輕待吧,此時雖然換回了一身華貴的衣飾坐在女眷們中央,但以往那種淩人的氣勢倒是消退了不少,變得越發內斂黯然,言語也謙遜了不少。

“明霞姐姐,你這段時日都不來侯府找我們了,是不是在府裏受欺負了呀?”思穎握着明霞明顯消瘦的手問道。

明霞愣了愣,瞧了瞧不遠處候在樹影下,一直往她這兒警戒性地盯着的景指揮使,苦笑着搖了搖頭:“不是的,姐姐最近身子不大舒服而已,妹妹多想了。”

“明霞姐姐你別擔心,我在我娘那裏偷偷聽說,上回郡主和我大哥的事鬧得不痛快,我娘已經打消了打算讓我大哥與郡主的親事,我想我娘最後還是屬意你的。”思穎和思詩被她們爹罰跪了幾天祠堂,不許她們日後人前背後亂說話,如今這兩姐妹是恨透了李燕岚,跑來默默與趙明霞示好也是有種同仇敵忾的意思。

“明霞姐姐,我大哥如今就在前庭呢,要不我們找個機會讓你與他見上一面?”思詩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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