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靈蛇玉墜被從蝴蝶谷一個小峽谷裏找到了,景楓用自己身上的衣服裹在燕岚跟前,防止她被那些粉蝶沾染,繼而抓了那玉便立馬用布包裹起來,帶着燕岚快步離開了。
死心不息的管家這時帶了人過來,擋在他們跟前不讓他們離開。
這時候,府裏偌大的動靜已經驚動了外院堂屋裏的侯爺和王爺,大夥兒已經趕了過來。
王爺見女兒被欺,率先跳出來質問侯爺:“裴世傑,你什麽意思?!”
榮恩侯甫一看見管家紅了眼睛驅人攔着郡主的樣子,又看見已然從幽禁的屋裏走出的少年,頓時就來了氣:“裴七!!你在做什麽?!帶着人攔郡主做什麽?誰讓你把人放出來的!!”
“侯爺,奴已經不是府裏的人了,贖回身契的契約一會有人給您過目,今日奴所犯下的事也與侯府無關!是我個人想替世子出氣而已!”
“侯爺,請聽景某一言。”景楓這時擋在燕岚跟前,跨前一步,神色鎮靜如常,“先前景某甘願被抓,是因為誤傷世子心裏愧疚,但是,世子做下的事情,不知侯爺又知不知曉?!”
“放肆!!我兒堂堂校官,光明磊落,他做的事情豈是你可以腹诽的??”侯爺怒道。
景楓随即高舉手中被布包裹的玉,甩到侯爺跟前道:“這玉是裴世子贈予郡主的,侯爺只要下去一探就知道了。但是,侯爺又知不知,這玉上頭被糊了一層石粉,那是靈璧碧玺的碎末。”
“這種碎末能招惹粉晶眼蝶,大多人可能不知道,這蝶身上會分泌粘液,只含微量的毒,平時不會對人有大影響,但是那日被郡主身上,世子刻意讓郡主佩戴出來的玉吸引過來的數量,就足以讓郡主身陷險境!”
“你……你一派胡言!!”旁邊的管家聽了,氣得臉色通紅,手都在抖顫:“碧玺碎末引蝶的方法是我教世子的,不過是希望世子能得償心願娶得郡主而已!并無加害郡主之心!奴每日在這裏侍弄這些蝴蝶的,如果真有毒,奴早就死了!”
燕岚觀察了管家好一會兒,才終于篤定道:“侯爺,其實從方才開始,我一直隐隐感覺管家似乎有些不對,剛才還不大肯定,現在卻越看越像了。”
“如我沒有猜錯的話,管家應該已經中了這種粉晶眼蝶的毒了,只是毒素太少,症狀是極輕的。你們看管家的瞳孔,跟眼白的部分比較是不對稱的,手心較紅,易于出汗和動怒。還有,我雖然不知道管家以前是怎麽樣,但也有從外頭聽說榮恩侯府的七管家為人溫厚性子沉實,可今日這樣不顧後果行事的行為是不是當真是正常的,侯爺大概也能感覺得出來。”
燕岚說完,剛想走到朝侯爺跟前,為他展示出那塊世子給她的靈蛇玉墜,管家突然從旁的侍衛手裏奪過把短劍,面目猙獰地朝她沖來,景楓一個眼明手快,瞬即擋在燕岚跟前,一雙結實的臂攏着她,将她拉進自己的懷裏。
侯爺已經立馬讓人制止管家了,但還是沒來得及。
管家只來得及用劍往景楓背部劃了幾下,頓時少年背部的衣物被劃開,幾道血跡赫赫的刀痕顯現了出來。燕岚吓得“啊”了聲,手裏用布帕裹着的靈蛇玉便摔了開來,被管家拾獲了。
管家緊緊抓了那玉,就被侯爺喚來的衛兵團團圍住了。
“侯爺!”此時管家的神情已經越來越不對勁了,目眦欲裂,像頭困獸局促不安地試圖掰開那些人,“如果侯爺非得相信小人的話,奴原意自個一試,到時侯爺自會知道,誰對誰錯!到時侯爺一定要堅定立場,說什麽也得讓他王府給世子爺賠那小子的性命!!”
管家這麽嚷着,突然就被他找到空蹿了出去,衆人追着他一直來到蝴蝶谷。
管家突然将裹着玉的布巾掀開,跑到了高高的廊橋上。
一時間,山谷裏大群大群猶如粉幕般的粉晶眼蝶從那些五彩斑斓的蝴蝶中聚攏而出,一氣兒湧到了管家身上。
管家整個人都被那些粉色的蝴蝶包裹住了,裹得嚴絲密縫,場景甚是可怖。
侯爺喚人上前驅散那些蝴蝶,等侍衛将蝴蝶驅散開,挑掉了管家手中的玉時,發現管家已經面色潮紅,額上血脈偾張,眼睛都突了出來,僵直着身子不一會兒便倒到了廊橋上。
郎中慌忙來看他,可也已經來遲,管家已經一命嗚呼了。
颢親王在旁看着這情景,心都不由地揪了起來。
好個裴鑄頤啊,那天如若不是景楓警醒,那他的寶貝閨女還不知道如何了。
“裴世傑,這事情看來你得給本王一個交待!你們侯府為何會有有毒的蝴蝶,那玉真的是你兒子給我女兒的嗎?他那是蓄意謀害郡主啊!!”李昱臉都氣青了,慣有兇起來能讓小兒夜啼的兇相閻王臉之稱的李昱也不是浪得虛名的。
李昱瞥了眼那管家的屍體,道:“本王給時間,讓你們好好處理府中的事!處理完再給本王一個交待!至于景楓,你兒子的手,跟郡主的性命相比,想必不消本王多說了吧?景楓本王今日就要帶走,也不許你們動他分毫!”
李昱抛下最後那句,就帶着燕岚和景楓等人,離開了榮恩侯府。
回到王府,燕岚沒顧得上自己身上的泥垢和方才被人扛着時摔的一身傷,就率先讓鳴翠将漪瀾院所有上乘的傷藥都拿了過來景楓的小院子裏。
“郡主,屬下自個會擦,您還是先回去歇息吧。”景楓望了眼小郡主身上沾滿泥垢狼狽不堪的樣子,她似乎也受了些小傷的,身上也髒髒的,得趕緊回去換身衣裳順便讓丫頭給她仔細瞧清楚傷着沒有。
“不!你先讓我看看你的傷!”
燕岚這時候最緊張的就是景楓背部的傷,這些傷如若也在景楓身上留下烙印了,哪難保不會成為日後成魔的驅動啊!上回他臉上那痕跡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如今才補得滋潤些,痕跡淡去一些而已啊,那管家一來倒好!給她整的這一、二、三、四、五……
整整五條深可見筋的疤痕啊!她又得花多長時間來整了??簡直害人不淺啊……
景楓見她如此緊張的樣子,眸色變深了,別過臉不去看她,聲音沉啞:“我這樣的人,郡主不必這樣的……”
他想起來剛才他失去了理智,把那管家當成了是傷害燕兒之徒,差點就将他掐死之際,是小郡主将溫暖的手貼在他額前,抓着他的手柔聲地告訴他,如果他那麽做了,是會後悔的。
的确如若他那時候真的将管家殺了,大概他真的會痛苦的吧,盡管那麽多年以來,那些腥風血雨的事早已将他痛覺麻痹了……
“你在胡說什麽啊?”燕岚被他這首次向她坦露出來的妄自菲薄的話氣笑了,“什麽叫你這樣的人?你這樣的什麽人?嗯?護住了主子卻笨得去自投羅網的人?明明将事情說出來就行了,卻偏偏不肯說的大笨蛋大蠢材?”
景楓這時才擡頭起來,一轉不轉地看着她,“郡主覺得我當時說出來,在場的就只有侯府的人,和一些閨閣的姑娘,有心人肯定也還在其中,如若我貿然那麽說了,那人又會不會為了不暴露出自己,立馬就設計将郡主逼害掉?”
燕岚愣了愣,敢情這小子是為了讓她能安全離開侯府,才什麽也不說裝作不知情的樣子,任由他們處理的啊……
燕岚不由地愧疚了幾分,連帶扯開他後背上遮蓋傷痕的布碎動作都減緩了。
米白色細碎的藥粉均勻地抹勻在那些傷疤上,瞬即就被血水暈染掉,就連燕岚都皺着眉,仿佛能感覺得到有多疼。但少年端坐在那兒,穩如泰山一般。
門外的丫頭們看着屋內與侍衛獨處的主子,心裏暗暗感覺不好,但是主子堅持,她們又不能說什麽。
燕岚幫他将背上的傷處理妥帖了,又開始轉過前面來看他的左側臉,痕跡雖淺,但終将還是有殘留,上頭還多了一些細微的擦痕。
她突然就伸手撫了撫他臉上的淡疤,景楓雖然不排斥,但還是覺得這樣不大好,尤其郡主過了十一歲,勉強能說得上親事了。
“抹點雞蛋和牛乳不知可能祛除?”她認真地皺着小眉頭,低聲嘀咕道。
燕岚對他是沒有避忌的,也半點沒有避嫌的自覺的,畢竟在她眼裏,景楓不管是七歲還是十五歲,他一直是她的弟弟啊……
景楓有點懵了,可不一會兒,燕岚已經命奴婢們将溫好的牛乳和調得黏糊的雞蛋清端來了。
“郡主這是?”景楓為難地蹙緊了挺秀的劍眉,看着小姑娘舉來一支沾了黏糊蛋奶液的狼毫筆,直覺要後退。
“景楓你別動!你個子太高我夠不着,你再後退我就要抹你鼻子上了!”燕岚一手扯着他的衣襟,一手舉着毫筆高高地揚起,嘴巴不滿地嘟着。
景楓頗為鄙夷那腥腥膩膩的味道,卻又不敢違抗她,只得站筆直了,低眸看着小姑娘踮起腳尖,往他臉上大筆揮灑。
他眉頭皺得極緊,整張臉又黑又臭。偏偏又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好了嘞!這樣就行……”燕岚熱得挽起袖子,伸臂擦擦額角的汗,繼續塗勻。
景楓眼疾手快,一把捏住她的臂膀,目光移至她擦傷的小臂上。
“這是……”他的眼瞳內黑黢黢的,看着她時非常幽深。
他這麽一問,她才想起來自己身上的傷,這就提醒她身上的疼痛了。
她突然整個人軟垮了下來,跌坐在羅漢榻上,不滿地對他抗議道:“既然知道我也受傷,也不會多體恤下,我這踮着腳多累啊?”
景楓一聽,頓時無言以對,又不能勸這固執的小郡主立馬回去驗傷,他也不方便去幫她查看,只得單膝跪倒在她跟前,擰眉微仰起半張臉,如同邀寵般安靜乖巧。
燕岚看着他僵硬而無奈的表情,滿意地點頭笑着,一邊嘴裏喃喃“孺子可教”,一邊繼續揮筆俯身“禍害”他的大半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