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落差
唐榕三天沒有回家了,蘇澄怎麽打他電話他都不接。唐榕越不接,蘇澄就越想打。因為唐榕的事,蘇澄在工作上分心了,上司的批評,工作上的漏洞,讓他心情更加糟糕了。
蘇澄是公司的部門經理,部門裏幾乎沒有人不怕他。他脾氣很差,對下屬的态度很蠻橫,沒有人願意在蘇澄面前出差錯。
蘇澄這天上午剛剛做完了一個項目的報告,想出去休息休息,路過茶水間,偶然聽到裏面傳來一男一女職員的說話聲。
女職員:“最近經理的表情真是太可怕了,像誰欠了他錢一樣……我都不敢和他說話……”
男職員:“經理不一直都這樣嗎?我看你當他的助理也是夠嗆的,誰能受得了那種自大的人啊?我真的都想調到別的部門去……”
女職員嘆了口氣:“唉,早知道當初就不進這個部門了……”
男職員埋怨道:“我那天還看到小劉被經理扔文件在臉上呢,本來就是來實習的小姑娘,啥都不太懂,哭了半天。”
兩人的對話還在繼續,蘇澄心裏不爽,但他根本不想搭理這些地位比別人低下就知道嚼舌根的廢物的話,這些話對他來說不痛不癢。
蘇澄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十幾分鐘之後,助理進來送一份做好的資料,剛才還在背地裏說自己壞話的她此時一臉恭敬。
蘇澄接過資料,助理轉身想走,蘇澄卻喊道:“等等。”
“還有事兒嗎經理?”
蘇澄冷冷道:“我喊你走了嗎?站在這裏等我看完。”
助理一愣,臉上畏懼的表情一閃而過,她戰戰兢兢地站在一邊,手緊緊地捏着。
蘇澄在文件裏發現了一點小錯誤,這樣的錯誤很常見,無可厚非,但蘇澄今天卻很想找她麻煩。
蘇澄指着那處錯誤把助理狠狠地罵了一頓,說得她一無是處,無地自容,一個勁地說着對不起。
蘇澄毫無同情心,只是冷冷道:“你除了說對不起還會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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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悻悻地離開了,外面辦公室的成員也都聽到了裏面傳來的動靜,沒有人敢擡頭,本該是放松的下午茶時間,卻一片死氣沉沉。
蘇澄看了看今天的行程安排,晚上的時候他要和一幹公司成員去和另一家合作公司的成員見面,順便一起在大酒樓參加一個餐會。
傍晚,蘇澄驅車來到大酒樓,宴會廳裏人頭攢動,大部分都是自己公司和合作公司的人。蘇澄在社交場合的僞裝很完美,很快就用優雅的微笑贏得了合作公司項目負責人的好感。
負責人拍了拍蘇澄的肩膀,笑道:“來,介紹一下這次項目我的助手。”他扭頭對着一宴會桌前和衆人談笑的男人喊道:“小唐!來!”
唐榕上一次的工作完成得很好,這一次的項目部門經理特意派他去試煉試煉。唐榕很有幹勁,漂亮幹淨地完成了被交給他的所有事。
唐榕正和同事聊得甚歡,聽到負責人喊他,回頭答應一聲,走了過去。
負責人拉過唐榕,對有些愣神地蘇澄道:“介紹一下,這是我這次的助手小唐,真的很棒一小夥。小唐,這是合作公司的蘇經理。”
唐榕和蘇澄一樣詫異,他壓根兒沒想到自己躲了三天的人居然在這裏碰上了,頓時翻了個白眼。
而這邊的蘇澄從未預見到,甚至是想都沒想過,唐榕可以獨當一面。
他穿着修身的西裝,系着整潔簡約的藍色領帶。唐榕的身材不錯,人長得也挺高,褪去了曾經畏縮的神情之後,完全就是一個自信迷人的男人。
這樣的落差,幾乎讓蘇澄渾身僵硬。
唐榕雙手遞上自己的名片:“蘇經理您好,我是唐榕。”
蘇澄看着那張名片,緩緩地伸手接下,在口袋裏用手指撕着。
唐榕沒有表現出哪怕是一絲一毫的認識蘇澄的樣子,簡單地打了個招呼,便轉身離開了。蘇澄遠遠地看着唐榕和周圍人聊天時露出的爽朗的笑臉,心裏的空洞感越發強烈了。
唐榕是那麽從容和開朗,周圍的人都好像被他的魅力感染了,因為他幽默的言論而忍不住發笑,所有人都是拿那麽溫和的眼睛看他。
唐榕這樣的笑臉連蘇澄都沒見過,他又憑什麽可以在別人面前露出來呢?蘇澄覺得自己本該是唐榕世界的唯一,都是那場事故讓這一切都變了。
蘇澄感到一股難以名狀的窒息感,他的胃開始抽痛了。蘇澄本來就胃不好,現在更是感覺難受。
自由進餐時間到了,蘇澄坐在角落裏獨自一個人喝着香槟,看到有人搭上唐榕的肩,親密地和他說着,唐榕揚着嘴角,眼睛十分明亮。
那股明亮幾乎刺傷了蘇澄的眼睛,難以忍耐的怒火開始占據他的內心。唐榕和衆人分開,到了角落的一張桌子邊,拿了一只螃蟹,準備坐下來啃個蟹腳的時候,蘇澄走了過來。
蘇澄二話不說拽起唐榕的手腕,把他拉進了大廳走廊裏,周圍人都聚在一起吃着東西,沒有人注意這兩人。
唐榕訝異道:“你幹嘛?”
為什麽一面對他又換回了這種表情?蘇澄氣炸了,他真想打開唐榕的腦子看看他到底在想什麽。他踢開工具間的門,把唐榕推了進去。
蘇澄把唐榕推在架子上,噼裏啪啦掉下來一堆釘子,旁邊挂着的清掃用具也被擠得掉了下來。
因為胃痛,蘇澄的力氣不算很大,但唐榕已經徹底被激怒了:“你他媽給我适可而止!!”
蘇澄:“我只是想讓你認清自己的位置。”
唐榕推開蘇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冷笑道:“看見我和別人說話你生氣了?我告訴你,你活該。我就想問問你了,你就不能找找自己身上的原因?”
蘇澄吼道:“我沒有錯!!”
唐榕:“吃屎去吧。”
說完,唐榕轉身就走,怒火中燒的蘇澄把他拉了回來,拽下他的領口,狠狠地咬了一口唐榕的脖子。唐榕吃痛地大叫了一聲,脖子上馬上出現了一圈可怕的青紫牙印。
蘇澄從唐榕口袋裏摸出他的手機,松開他,走出工具間,從外面把門反鎖了起來。唐榕錯愕地瞪大眼睛,捶着門暴怒道:“蘇澄!!”
看見唐榕氣到扭曲的臉,蘇澄似乎又找回了當初的那一點快感,他冷笑道:“乖乖呆在這裏,餐會結束了我再來。”
說完,蘇澄把唐榕的手機關機,扔進了過道邊的垃圾桶裏,頭也不回地走了。
唐榕使勁地喊着,狠狠地扭動着門把手:“蘇澄!!你給我站住!!”
蘇澄走遠了,唐榕憤恨地踢了一腳大門,喘了幾口氣,靠着牆壁站住。他摸了摸自己痛得火辣辣的脖子,剛才蘇澄那口簡直讓他覺得自己會動脈破裂而死了。
工具間裏陰陰冷冷的,只有一盞白熾燈泡呲呲地在頭頂響。唐榕坐了十分鐘,中途也嘗試過使勁大叫砸門,外面也一直沒人經過。
就在唐榕有些絕望的時候,一個清潔工大爺走了過來,唐榕欣喜若狂,趕緊拍着門:“大爺!大爺!”
大爺被吓了一大跳,手裏的垃圾掉了一地,差點被唐榕給吓跑。唐榕趕緊解釋說他是不小心把自己反鎖在這裏,讓大爺趕緊幫他把門打開。
清潔工大爺将信将疑地打開門,唐榕松了一口氣,幫大爺把垃圾撿回垃圾袋,又是道謝又是賠禮道歉。
唐榕從垃圾箱裏撿回自己的手機,遮好自己脖子上的牙印,迅速地找到自己的負責人,說自己家裏突然有點急事要回去一趟,趁着蘇澄還沒發現自己,提前離開了餐會。
唐榕回到了這三天以來一直住的酒店,剛剛進門,電話就響了,是蘇澄打來的。唐榕直接挂了,順便拉黑。
唐榕給自己的脖子上了點消腫藥,痛得他呲牙咧嘴。上藥途中,唐榕忽然就覺得這個動作十分熟悉,就好像自己以前經常做似的。
唐榕怎麽想也想不起來其他事,只好作罷。
唐榕躺在床上,心裏郁悶萬分。老是住酒店也不行,自己經濟能力也跟不上,但是唐榕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蘇澄永遠都不會從自己身上找原因,他永遠都只覺得別人應該事事順着他,事事服從他。唐榕覺得,和這樣的人在一起真的太累了。
他已經想放棄了。
唐榕掏出手機,找到蘇澄的微信,打上了短短的兩個字,“分手”。
他準備發送的時候,又想了想,覺得分手這句話說出來還是要比寫出來更有誠意——就算蘇澄這人再渣,唐榕也不是那種連分手這種事都只會在微信上說的人。
他對得起自己和蘇澄走過的這三年,這大概也是他對蘇澄最後的誠意了。
唐榕暫時把蘇澄從黑名單裏移出來,打電話過去,對方卻不知為何突然關機了。唐榕沒法了,只好先算了。
不一會兒,唐榕就接到了經理的電話,說是突然有個很急的報表要做希望他能做一下,正好現在其他人都在餐會。唐榕爽快答應,回到了公司,暫時把和蘇澄分手這件事抛到了腦後。
蘇澄沒有再打電話過來,唐榕也覺得世界清淨。
就這樣,唐榕整整一個星期都沒有回過家了。
某天晚上加班時,唐榕在自己的辦公桌裏找了半天硬盤,卻怎麽找也找不到。硬盤裏有比較重要的資料,唐榕急用。
唐榕覺得自己多半是放在家了,可他也不想打電話給蘇澄。一看時間,現在已經快晚上九點了,到家估計十點多,趕快去拿了快走吧。
唐榕開車來到家,轉鑰匙的聲音都使勁放輕。客廳裏黑漆漆的,一點兒動靜也聽不到,不像是有人在。
唐榕悄悄地走過客廳,忽然發現客廳地毯上散着很多啤酒瓶。唐榕眉頭一皺,心生厭煩。
唐榕輕輕地扭動卧房的門把手,從門縫當中,他看見蘇澄背對着他躺在床上,安安靜靜的,估計已經睡着了。
唐榕蹑手蹑腳地走進房內,拉開床頭櫃第一層的抽屜,掃了一眼沒見到,輕輕關上,拉開第二層,果然看到自己的硬盤放在裏面。
唐榕小心翼翼地拿出來,不小心磕到一個鑰匙扣,發出了輕微的一聲響。蘇澄沒什麽反應,唐榕才揣着硬盤關上門離開了。
唐榕走過走廊,剛剛準備出去,客廳的燈“啪”的一聲被打開了。
唐榕渾身一驚,回頭一看,蘇澄站在走廊盡頭,手按在開關上,神情陰冷。
唐榕解釋道:“我是回來找東西的,你繼續睡吧。”
蘇澄卻意外地什麽也沒說,而是捂着肚子,頭上全是冷汗,臉色很差。
唐榕:“怎麽了?不舒服?”
蘇澄吃力道:“送我去醫院。”
蘇澄的胃潰瘍犯了,喝完那些酒時他就感覺不太對勁了,本想吃點胃藥忍一忍,沒想到這一次似乎是急性的。剛才唐榕進來時蘇澄也發現了,但他實在是痛得說不出話來。
唐榕已經全然不記得蘇澄有胃潰瘍的事了,心裏頓時開始為一個星期前的事生氣:“你這是求人的口氣嗎?想我送你去就客氣點。”
蘇澄的胃絞痛得他有些站不住了,整個人有些搖搖欲墜,他感覺喉嚨一陣惡心,忍不住吐了出來。蘇澄本來就沒吃晚飯,吐的全是酸水。
唐榕一愣,沒想到蘇澄會這麽嚴重,他扶住蘇澄的身體,訝異道:“怎麽了你?胃潰瘍?”
蘇澄沒力氣和他說話,胃部的劇痛讓他連跟上唐榕的腳步都很困難。唐榕架着他出了家門,來到停車場,把蘇澄放在後座,飛速地駛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