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謊言
唐榕回來的時候,看到蘇澄側身躺在沙發上,像是睡着了。唐榕拍拍他,問道:“你的臉不是腫了嗎?壓着睡不疼啊?”
蘇澄朦朦胧胧地睜開眼,看到唐榕,忽地想到了幾個月前的某一天。那天晚上自己喝醉了躺在沙發上,那時的唐榕也是像現在這樣叫自己起來。
後來發生了什麽蘇澄記不太清了,也許教訓了唐榕一頓,也許打了他、罵了他。
蘇澄下意識地拽住唐榕的手,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唐榕幹脆把蘇澄從沙發上拉起來,把他拉進了卧室。
蘇澄搖搖晃晃地跟着唐榕走,倒在卧室的床上。唐榕幫他把被子扯過來,轉身準備走。蘇澄嗓子沙沙地說:“你去哪兒?”
“看電視。”
唐榕簡單丢下一句,關上門來到了客廳。他往沙發上一坐,打開了電視。電視裏的人聲嘈雜,唐榕也沒有心思去看,只是開着電視發呆。
唐榕覺得自己真是有些累了,他又不是什麽情場老手,不懂怎麽在自己和蘇澄都不受委屈的情況下處理好他們的關系。
剛才和小冉見面的時候,唐榕告訴他了,在他和蘇澄徹底玩完之前,別再來找他。對付蘇澄已經夠嗆了,唐榕不想再多一個小冉。
唐榕在沙發上睡着了,電視開了一整晚。
第二天,蘇澄醒來,看見唐榕躺在沙發上,呼吸平穩。蘇澄站在走廊邊,靠在牆上,安靜地看着他。
蘇澄其實一直是個挺患得患失的人,所以才會把唐榕看得如此緊密,以前的唐榕對他死心塌地,幾乎快要讓蘇澄忘記了這件事。
睡着的唐榕看上去好像可以任他擺布,不會再用那種讓人刺痛的眼神看他,不會再可憐他。
蘇澄不想接受唐榕的施舍,但他更無法承受失去唐榕的痛苦。那種痛苦可以像一把火一樣,把他燒成灰燼。
唐榕随身的包就放在沙發邊的地上,蘇澄蹲下身,開始翻找起來。
唐榕的身份證和護照都在他這裏,包裏只裝着一些銀行卡,發票和現金,還有一些駕照之類的證件。蘇澄拉開他的背包夾層的拉鏈,發現裏面裝着一個不大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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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澄拿出來一看,是一個知名的手表品牌的包裝盒,盒子裏裝着一枚精致昂貴的手表。
唐榕的聲音陡然從身後響起:“你找什麽?”
蘇澄回頭看他,唐榕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醒了,坐在沙發上抱着手臂看着他,表情甚是冷淡。
蘇澄絲毫沒有覺得有任何尴尬或是羞愧之處,冷冷地問:“誰給你的?”
唐榕看着那個盒子,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蘇澄:“冉亦涵?他真有錢買這種東西?”
唐榕:“還給我。”
蘇澄:“我要扔了。”
說完,蘇澄轉身走到垃圾桶邊,唐榕望着他,沒有阻止。蘇澄踩下垃圾桶的踏板,手松開盒子的前一秒,唐榕平靜道:“這本來是我送給你的東西,你扔吧。”
蘇澄一愣,手立即停住了。
唐榕站起來,走到他旁邊,抓過那個盒子,踹進了自己的口袋裏,道:“準确的來說是我準備在你生日的時候送給你的。”
蘇澄那天帶他去KTV了,沒有想到唐榕會為自己準備了東西——實際上那個時候蘇澄并不在意唐榕會送自己什麽,他需要的只是讓他一直聽自己的話。
蘇澄記得這個牌子是自己喜歡的,他喝道:“既然是送給我的那就給我。”
蘇澄想把盒子從唐榕口袋裏搶過來,唐榕往後一躲,道:“等你學會了怎樣尊重我,我再給你。”
蘇澄惱怒地看着他,聲音滿是不耐煩:“你想怎麽樣?”
唐榕便趁着這個機會把想說的話說清楚:“首先,你不能随便翻我的東西,更不要說收我的東西了,我根本沒有任何理由容忍你這一點。”
蘇澄:“我要知道我不在的時候你在幹什麽。”
“這是我要說的第二點。”唐榕沉聲道,“我要幹什麽,我要去哪兒,是我的自由,不需要經過你的同意,要不要讓你知道我也有自己的分寸。我需要個人空間,明白嗎?”
蘇澄的眉頭緊蹙,唐榕說的每一個字他都無法認同。但是,他忍下了,他沒有反駁,而是繼續等待他的下文。
“既然要和我在一起,你就應該把我當成你的戀人來看待。”唐榕道,“感情雙方是平等的,如果你無法明白這一點,那我也沒辦法繼續和你在一起。”
蘇澄:“……”
唐榕:“不要給我戴綠帽子,也不要動不動就在我身上撒氣。”
蘇澄始終不說話,似乎正在很艱難地消化着唐榕說的話。
唐榕:“我也不要求你一夜之間變成好人,你只要能讓我看到你哪怕是一點點變化,我都可以繼續回這個家。”
話語之後的沉默讓屋子變得壓抑,蘇澄略微焦慮的眼睛讓空氣都仿佛充滿了苦澀和掙紮的味道。
唐榕沉默了一陣,突然問道:“我問你,你以前有沒有打過我?”
蘇澄的眼睛閃了閃,他擡頭,定定地望着唐榕。
唐榕的神情嚴肅到近乎可怕的地步,他的聲音步步緊逼:“有沒有?”
蘇澄:“沒有。”
唐榕:“一次也沒有?”
蘇澄平靜道:“沒有。”
“但是我剛回來那天你就打了我。”
蘇澄的拳頭緊捏起來,他沉着聲音道:“和我在一起三年的人突然變成另一個人,是你你能接受嗎?”
唐榕皺着眉望着他,他希望蘇澄說的是真的,那是他一時接受不了自己性格改變,沖動之下做出的錯事。
唐榕根本無法忍受和一個會對自己的愛人拳腳相加的人在一起,這件事是他的底線,任何人都不要妄想試探。
唐榕:“我姑且相信你。”
說完,唐榕便進屋換衣服準備上班。蘇澄不着急去公司,而是站在客廳裏,靜靜地看着唐榕出門,眼睛裏似有些隐隐的陰沉。
蘇澄回到卧室,拉開衣櫃,拉開底層的抽屜,裏面放着的一個好幾年前的醫院檢查報告。報告上寫的是唐榕的名字,這是他那次從樓梯上摔下去後骨折留下的。
蘇澄回想起往日裏對唐榕的暴力和殘忍,他曾在很多個夜晚因為工作的不順心而狠狠地打着他,操幹他,直到他求饒到嗓子沙啞為止。
唐榕每次都會咽下這種疼痛,自己買藥膏,自己去醫院,然後重複着這些傷疤。
蘇澄把檢查報告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裏,再下樓把垃圾倒了。那張被揉碎的紙片,是唐榕以前日夜受過的痛苦,蘇澄就這樣簡單地将它們抹去了。
說一次謊對蘇澄來說并不算什麽。
重要的是,唐榕不會發現。
唐榕晚上下班時接到了蘇澄的電話,蘇澄讓他在一家餐廳和他見面。
唐榕問:“怎麽了?”
蘇澄:“吃晚飯。”
“幹嘛突然在外面吃?”
“因為沒人煮飯。”
唐榕:“我不煮你就不會煮嗎?”
“不會。”
唐榕:“那你是打算以後每天都在……”
他的話還沒說完,蘇澄就把電話挂了。唐榕來到那家餐廳,蘇澄已經把菜點好了。整個過程并沒有太多言語,仿佛就只是獨自進餐的兩個人。
唐榕道:“把我的身份證還給我。”
“幹什麽?”
唐榕:“你忘了我昨天說的話嗎?”
蘇澄擡眼看着他,半晌,從包裏拿出他的身份證和護照,扔在了他面前。
晚飯之後,兩人各自開着自己的車回到家。唐榕第一次在有蘇澄的情況下經歷如此普通的一天,和平得簡直不可思議。
蘇澄似乎默認了唐榕和自己一起睡了,但他依然在床上和唐榕保持了一段距離,兩人分開在床的兩側。
唐榕睡覺喜歡翻身,偶然翻身過來,位置不夠,手松松地搭在蘇澄的腰上。
蘇澄或許根本就沒有睡着,立即道:“別碰我。”
唐榕就不明白了,蘇澄為什麽總是連這種簡單的接觸都很抗拒?
要說原因,蘇澄自己的腦子也很混亂,他覺得自己和唐榕之間總有一條他永遠也不能跨過的界限,一旦跨過,他将失去控制與主動權。
蘇澄腰上那只手最後還是收回去了,唐榕重新翻身,一道空白再次在兩個身體之間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