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掙紮

後天中午,唐榕所在的公司提前讓員工下班,好讓他們各自回家收拾旅行帶的行李。唐榕回來的時候,發現蘇澄也在,按理說蘇澄中午應該沒時間回來的。

然而即使蘇澄在,他也啥事不做,只是坐在床上看着唐榕收東西。

唐榕邊收邊道:“你到底回來幹嘛?不如回去上班。”

蘇澄:“我一會兒送你去。”

“都說了我坐公司大巴。”

“有人送為什麽要坐巴士?”

唐榕嘆口氣道:“別人都好好地坐大巴,我憑什麽搞特殊還讓人送我?是,你是經理,高人一等,我只是個普通職員,在公司裏別總想着要和別人不一樣。”

唐榕收拾完後,确認一遍應該沒有忘東西,拖着行李箱出門,蘇澄站在客廳,一直望着他。

蘇澄那仿佛自己一去不回的眼神唐榕實在有些受不了,他說:“別送了,還是說你想要個送別吻?”

蘇澄:“到了給我電話。”

說完,他直接關上門,差點把門板呼在唐榕的臉上。

唐榕來到公司,和同事們一起等着公司的大巴。期間有同事道:“小唐,這可是你第一次參加公司旅游呢。”

唐榕:“是嗎?”

“以前的公司旅游你可都沒去過呢。”同事道,“不是遇上急事兒了就是身體不舒服。”

唐榕覺得自己集體活動這方面還算是挺積極的,要不是真的有事他肯定不會拒絕。

唐榕笑道:“那我這次可就得好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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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公司的大巴到了酒店,衆人一起到附近的餐館吃飯。唐榕和同事聊天聊得興高采烈,一時忘了要和蘇澄打電話的事。

吃晚飯的途中,唐榕去上了一趟廁所,手機就擺在桌上,剛剛離開,蘇澄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唐榕自然是沒看到,手機就那麽在桌上一直震動。無人接聽自動挂斷之後,沒過幾秒,手機再次震動了起來。

坐在唐榕旁邊的同事注意到唐榕的手機一直在亮,屏幕上寫着“蘇澄”二字。部門的人大部分都因為一些合作項目認識蘇經理,上次參加過唐榕生日聚餐的人也都知道蘇經理是唐榕的朋友。

很快,屏幕黑了下去,唐榕這才從洗手間出來。

同事提醒道:“剛剛有人一直給你打電話呢,好像是蘇經理。”

唐榕這才想起來這茬事,心想蘇澄不生氣才怪,他現在正旅游,沒心情這個時候還要在電話裏處理蘇澄的情緒。

同事笑道:“你和蘇經理關系真的挺好的啊?出來旅游都還打電話來問候。”

唐榕扯起嘴角笑了笑,拿起手機走到了包間的陽臺。唐榕正想打回去的時候,蘇澄第三個電話又打來了,他立刻接起:“我剛剛在上廁所。”

蘇澄的聲音聽上去着實十分窩火:“你是剛到嗎?”

“到了有一陣了,之前我忘了。”

蘇澄似乎也只是想确認唐榕到了沒有,什麽都沒說直接挂了電話。唐榕微怒地放下手機,心想他這随便撂人電話的習慣非得改一改不可。

蘇澄洗完澡,一個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發呆。

之前和唐榕交往的那三年,蘇澄很少和他一起睡,即使是當天晚上做了愛,唐榕很累,蘇澄都會把他趕到客房去。

後來和唐榕一起睡的時候,蘇澄覺得兩個人擠得不得了,但也慢慢地習慣了。

而且,每天早上起來後床的另一側躺過的痕跡也仿佛變成了蘇澄用來确認唐榕還在自己身邊的證據。

蘇澄翻了個身,閉上眼睛,重新回到一個人睡雙人床的狀态,他心裏卻只有緊迫感。

這張床大概是他和唐榕相處最和平的地方了,睡覺前他們一般不會說太多話,平日裏那些吵架和奚落都仿佛沒有帶到這上面來。

蘇澄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慢慢地能接受唐榕睡覺時偶然會把手臂搭在他身上了,他也不太在意第二天早上醒來他們之間距離如何。

他所做出的一切改變,都是為了能夠讓唐榕繼續留在這張床上。

當天晚上蘇澄并沒有睡好,第二天他醒的比以往都早。今天本該是唐榕做飯的,蘇澄沒法也只好自己動手,打開冰箱卻發現家裏沒什麽食材,便獨自開車去了超市。

蘇澄昏昏欲睡,提不起任何精神,但真讓他回到床上去,他或許也睡不着。

結賬時,蘇澄拿錢包的時候把鑰匙從口袋裏帶了出來,掉在了地上。蘇澄想彎腰去撿,身後一人率先撿了起來,遞給他。

蘇澄擡眼一看,意外地發現站在自己身後的竟然是唐榕的朋友,左大佑。

左大佑也吃驚不小,一看是蘇澄,頓時沒了和氣,把鑰匙扔在他手裏,四處看了看,問:“你在這兒,阿榕呢?”

蘇澄:“他參加公司旅游去了。”

左大佑訝異道:“公司旅游?阿榕從來沒參加過這種集體活動。”

這一點蘇澄比任何人都清楚,因為自己以前是絕對不允許唐榕參加這種活動的——和其他人一起旅游?蘇澄覺得他最好想都不要想。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超市,左大佑在後面沖着蘇澄吼道:“蘇澄!”

蘇澄回頭看着他。

左大佑氣勢洶洶:“不要欺負阿榕!別讓我逮着揍你的機會!”

蘇澄冷冷道:“他跟你說什麽了?說我欺負他?”

左大佑:“他什麽都沒和我說,但我知道你不是什麽好東西,他就只會包庇你!阿榕對你死心塌地的,你要是敢辜負他,你真就不是人了!”

蘇澄:“……”

左大佑繼續道:“你知道嗎?阿榕出了那次車禍之後,我就很少看到他有特別開心的時候,但是三年多前你答應和他交往的那天應該是他最高興的一天了。雖然現在阿榕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但那都是他經歷過的!他親自為你做的!他可以忘,你不能忘!”

要是唐榕現在真像左大佑說的那樣喜歡他,那樣對他死心塌地,那他又何必像現在這樣草木皆兵呢?

左大佑說的那一天蘇澄不是不記得,他甚至偶爾還會回想起來。

他和唐榕是在二人分別所屬的公司第一次合作時認識的,後來的發展也很普通,無非就是私底下的見面和約會。

唐榕對蘇澄告白是在兩人第一次發生關系之後不久,那天唐榕主動送喝醉的他回家,最後在車裏說出了那句話。

蘇澄只是把唐榕當成一夜情對象罷了,沒有想到他會想要更進一步的關系。當時的他借着醉意二話不說吻了唐榕,後者幾乎是受寵若驚。

這個吻也許是唐榕接下來的日子裏少有的慰藉,每當他面對蘇澄的出軌、語言和身體暴力時,那個吻便成為了他封閉自己的繭,成了沙漠裏唯一的水源。

蘇澄轉身走了,沒有得到他的回應的左大佑站在身後怒吼着他的名字,前者置若罔聞。

那天晚上蘇澄居然還夢到了那件事情,只是夢裏的場景就和現實中不太一樣了。

夢裏的唐榕停下車,沒有告白,也沒有說其他任何話,他佝下上身,靠近蘇澄,吻了他。

後面的事就更加一發而不可收拾,那雙撫摸在蘇澄身上的手的觸感是如此真實,直接讓蘇澄枕着一身的汗水驚醒了。

蘇澄的襯衫都被汗濕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頭發,一看時間,夜裏三點多鐘。

夢裏的場景歷歷在目,蘇澄不知道這到底意味着什麽。他突然很想和唐榕打電話,想聽他的聲音。

但蘇澄還是沒有任何動作,現在打過去,他多半接不到,就算會接,也許只會聽到他的抱怨。

蘇澄确實感覺累了,他再不想聽到那些刺耳的話了。

這幾天的旅游唐榕心情不錯,和同事相處得很好,睡得很香,但他也不能否認确實還是家裏的床比較舒服。

他覺得自己倒是可以一直保持這種心情,如果他沒有接到左大佑打來的那通電話。

左大佑劈頭蓋臉地就在電話裏把蘇澄罵了一通,罵得可兇狠了,唐榕都還來不及問發生了什麽事,左大佑就把蘇澄的親戚問候了個遍。

唐榕好不容易止住左大佑,一問才知道昨天他們在超市發生的事。唐榕反應倒很平常,一點沒有生氣的意思。

左大佑氣憤道:“你難道不生氣嗎?!”

“我生氣幹嘛?”唐榕無所謂道,“要是我老是因為這種小事生氣,那我早就被蘇澄給氣死了。”

左大佑無話可說,只得嘆了口氣。

挂了電話,唐榕往酒店床上一躺,長出了一口氣。和他同住一個房間的同事問他要不要一起出去吃宵夜,唐榕婉拒了。

唐榕心血來潮地撥通了蘇澄的號碼,對方隔了十幾秒才接,背景有些嘈雜,似乎隐隐地能聽見嬉笑的人聲。

唐榕:“你在哪兒?”

蘇澄:“外面。”

“廢話,我問你具體在哪兒。”

“餐廳。”

唐榕眯起眼睛:“我聽着怎麽有點像酒吧呢?”

蘇澄不耐煩道:“就是餐廳。”

“我不管你在餐廳還是酒吧,你最好少喝點酒。”

蘇澄一頓:“你打來幹什麽?”

“随便問問不行嗎?”唐榕道,“聽說你和大佑杠上了。”

蘇澄沉聲道:“他二話不說上來就找我麻煩,你覺得這到底是誰的錯?”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大佑他這個人是比較容易激動。”唐榕道,“後天沒有行程安排,自由活動,公司安排了兩班車,一班上午的一班下午的,如果你想我早點兒回來,我可以坐上午的車回來。”

蘇澄:“……”

唐榕:“想不想?”

蘇澄:“随便你。”

唐榕:“随便我?那我就下午咯。”

蘇澄似乎有些生氣,直接把電話挂了,唐榕懶得管他。

蘇澄其實并沒有在外面,他正一個人坐在家裏的沙發上,開着電視,電視的聲音很大,播放着嘈雜的音樂和嬉笑的聲音。

茶幾上擺着半打啤酒,其中一罐被打開了,只喝了一半。

蘇澄盯着那罐啤酒發呆,不管是不想讓唐榕知道自己其實沒有任何出去的心情,還是那到嘴邊都沒有說出口的話,都是因為,他不想在唐榕面前示弱。

蘇澄習慣了用強硬的手段讓唐榕被迫只能注視他一個人,他到現在依然覺得強硬的方式是最好的方式。

示弱不應該是他會做的事情,他絕對不想變成感情裏弱勢的那一方,那渴求對方的愛與關注的一方,那卑賤可憐的一方——他不想變成當初唐榕那樣。

蘇澄努力地拒絕着唐榕帶給自己身心的影響,但他卻無法抗拒心裏最深處的沖動——

他知道自己在慢慢改變了,他以前所有原則的根基都被現在這個強勢的唐榕所動搖了。這就好像一個原本高高在上的國王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城堡的土崩瓦解,讓他感到痛苦不堪。

蘇澄扔掉了半罐啤酒,回到了房間裏。

幾分鐘後,唐榕收到了一條蘇澄發來的消息,消息只有短短的兩個字:

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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