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迷戀

唐榕打開家門,喊道:“蘇澄——”

家裏靜悄悄的,只有走廊開着燈。今天是周末,按理說蘇澄應該在家的,誰知道他又跑到哪裏去了。

明明是他自己叫他今天上午回來的,回來了人又不在。

唐榕扔下行李箱,坐這麽久的大巴車肚子也有點餓了。他打開冰箱,想找點東西熱一熱,吃的沒找着,卻在角落裏發現了一打啤酒。

唐榕心裏一下就怒了,趁自己不在,蘇澄還敢一打一打的往家裏買了。

唐榕好說歹說,蘇澄聽不進去他也沒辦法。唐榕拿了一瓶出來,扯開拉環咕嚕咕嚕喝下,冰啤酒入肚,十分舒服。

唐榕拉着箱子朝卧室走去,推開卧室的門,一股空調的冷氣湧了出來。

唐榕被吹得打了個哆嗦,定睛一看,怪不得剛才喊沒人答應,蘇澄正躺在床上睡得香。

蘇澄背對着唐榕側身躺着,被子都堆在了另一邊,衣服滑到肚臍上,露出半個腰來。吹着這麽冷的空調,也不知道他到底冷不冷。

唐榕找來遙控器,把空調調高了兩度。他彎腰想替蘇澄蓋個被子,卻發現床下的地板上扔着許多揉成團的紙巾,角落裏還滾落着一個藍色的飛機杯。

蘇澄的褲子拉鏈沒拉,就這麽睡着了。

唐榕對蘇澄打飛機一點意見也沒有,但他打完也不收拾,還扔得滿地是紙——更何況,他還用的自己的飛機杯,這一點唐榕真沒法忍。

唐榕:“蘇澄。”

蘇澄的眼睛動了一下,緩緩睜開,視線在唐榕的臉上停頓了兩秒,嗓子聽起來仿佛許久沒有被水浸濕過了,有些沙沙的:“你回來了……”

唐榕指着地上地狼藉:“你能把這些收拾了再睡嗎?”

蘇澄淡淡地看着地上的紙,懶洋洋地坐起來。唐榕還以為蘇澄今天突然開竅,竟然開始聽他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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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澄站起來,沒有撿地上的東西,而是拿了幾件衣服就進了浴室。

唐榕氣急敗壞道:“我叫你收拾啊!”

蘇澄開始洗澡了,浴室裏響起了水聲。唐榕翻了個白眼,嫌棄地撿起地上那些紙扔進垃圾桶裏。

收拾完地上的狼藉之後,唐榕沖着浴室道:“你用的是我的飛機杯,你的是黃色的!”

“……”

“用同一個很不衛生好不好?”

蘇澄打開浴室的門,頭發上還滴着水,徑直走進客廳,唐榕看着一路流下的水漬,站在原地搖搖頭嘆了口氣。

蘇澄在沙發上坐下,打開了電視,唐榕站在走廊邊,抱着手臂問道:“你又喝酒了?”

蘇澄盯着他:“我只喝了半瓶。”

“我可是看見冰箱裏有一打呢。”

“那一打是空的嗎?”

“誰知道你是不是買了兩打?”唐榕轉身回了卧室,聲音漸漸遠去,“你的身體是你自己的,我可不想再送你去一次醫院……”

不一會兒,唐榕從卧室裏走出來,手裏提着一個塑料袋,他把塑料袋扔在茶幾上:“裏面是特産,有些麻花什麽的,你想吃就拿。”

蘇澄:“我想吃飯。”

“去外面吃吧。”

一路上蘇澄都似乎沒什麽精神,靠在車座上也昏昏欲睡。唐榕将車停在餐館對面,下車等着紅綠燈過馬路。

蘇澄一下車就開始往前走,也不看前面還是紅燈,邁步就走到了車流不息的人行道上。唐榕連忙拉住他的手:“你哪兒去?紅燈!”

也許是因為唐榕以前出過車禍,他對交通安全特別在意。蘇澄被唐榕拉了回來,手還被唐榕牽着。

唐榕的手不溫不涼,緊貼的手指和肌膚讓蘇澄回想起了那天自己做的那個夢,那個荒唐的發生在車裏的夢。

蘇澄抽回自己的手,神色有些陰沉。

唐榕盯着他,問:“你今天到底怎麽了?一點精神都沒有。”

蘇澄:“我吃了感冒藥,有點困。”

唐榕:“感冒了?”

蘇澄:“……”

唐榕:“那你空調還開到十六度?還不蓋被子?”

綠燈到了,蘇澄不耐煩地朝着馬路對面走去,仿佛是不想聽唐榕這些唠叨。但他走了幾步,混入了嘈雜的人群中,那些說笑聲和喇叭聲傳入他的耳朵,他卻又忽然開始緊張——萬一唐榕沒有跟上來怎麽辦?

蘇澄回頭,唐榕就離他兩步的距離,神色平靜。

蘇澄停下了,等到唐榕走到與他并肩,才開始往前走。唐榕問:“嚴重嗎?嚴重的話就去打個吊針吧。”

蘇澄:“不需要。”

唐榕聳聳肩,繼續往前走,沉默在兩人之間延續了幾分鐘,唐榕卻忽然問了個毫不相幹的問題:“不喜歡我牽着你?”

蘇澄:“大街上牽着不惡心嗎?”

唐榕:“有你喜歡的事兒嗎?”

面對唐榕些許冷漠的神情,蘇澄也無動于衷。他并不是不想替自己辯解,而是他覺得辯解也顯得十分多餘。

說實話,這個問題蘇澄早就問過自己了。他讨厭唐榕看他的神情,讨厭唐榕那些啰嗦的話,讨厭唐榕的眼睛,讨厭他的一切——

唐榕身上任何一處地方,要是放在別人身上,蘇澄都可以毫不留情地抛棄和唾棄。

但是當這些東西拼在一起變成唐榕的時候,蘇澄就無端地開始迷戀。

唐榕不需要知道這些,他永遠不需要知道。蘇澄不想再在唐榕手上留下自己任何一點把柄,任何一點他可以用來削弱自己的東西。

這頓飯吃得十分乏味,整個下午也十分無聊,唐榕覺得自己還不如繼續和同事喝酒吃燒烤,即使是和不熟的同事也總比和蘇澄一言不發地幹坐在家裏來得有趣。

晚上睡覺時,蘇澄又把空調打開了,溫度開得低得吓人。唐榕洗完澡出來,冷出了一身雞皮疙瘩:“你有那麽熱嗎?”

蘇澄:“我很熱。”

“我都快冷死了,這都幾月份了還開這麽低。”

蘇澄躺下,自顧自地鋪開被子睡了。唐榕最後抱起自己的枕頭和被子,朝門外走去。

蘇澄皺眉道:“你去哪兒?”

“在這屋裏睡一晚上我會被凍死的。”唐榕道,“我今晚睡客房,你自個兒慢慢吹吧。”

床上的抱枕直接飛來砸在唐榕的後腦勺上,枕頭軟綿綿,即使被蘇澄用力地扔,打在頭上也一點不痛。

蘇澄把空調溫度調高了,翻身睡了。

唐榕:“……”

能睡這兒唐榕當然不想睡那個陰暗的客房,他把被子枕頭扔下,在蘇澄身邊躺下了。

半夜的時候唐榕醒了,即使空調調高了點他還是覺得冷嗖嗖的。唐榕裹緊了被子,卻感覺被角被人壓住。

蘇澄側身躺在自己身後,臀腿壓着他的被子,靠得離唐榕很近。這樣無意識地靠近他,要是放在唐榕以前那些男友身上,他或許還會覺得十分可愛。

但放在蘇澄身上,唐榕就真的不知道該如何理解他這些行為的意思。

第二天,唐榕和左大佑相約出去吃燒烤。兩人在大排檔一條街找了個露天的燒烤店,開了幾瓶啤酒,看着室內牆壁上挂着的電視。

唐榕十分慶幸自己有左大佑這麽個可靠的能當一輩子好哥們兒的人,即使自己中途性情變了不少,但左大佑還是和以前一樣和自己這麽鐵。

特別是一想到自己和蘇澄之間的那些破事,唐榕就十分感激。

唐榕:“大佑,謝謝你啊。”

左大佑:“謝我什麽?”

“謝謝你請我吃燒烤。”

左大佑笑道:“嗨,我當什麽事兒呢,咱倆之間有啥可謝的?你就是哪天腎虧我也願意割一個換給你啊!”

唐榕大笑:“這還是算了,我現在根本沒腎虧的機會。”

左大佑一愣,咳了一聲:“你和你家暴脾氣的那位……這方面有問題?”

唐榕:“我出院之後我們還沒上過床。”

左大佑差點把嘴裏的啤酒噴出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別憋出內傷了。”

“我看快了。”

兩人閑聊了一陣,左大佑道:“阿榕,跟你商量個事。我過幾天要和阿歡回趟老家,家裏旺旺沒人照看了,交給別人我不放心,你看你能不能幫我養幾天?”

阿歡是左大佑的老婆,旺旺是他家裏養的狗。唐榕見過阿歡幾次,她大概是天底下唯一能把左大佑訓得服服帖帖又心甘情願的人,唐榕覺得左大佑能遇見這樣一個人是很幸運的——真的很少有人可以找到對的人。

唐榕:“可以啊,沒問題。”他以前也養過狗,有些經驗。

左大佑:“蘇澄得有意見不?”

唐榕:“沒事,勸勸就行,他現在也比以前聽勸了。”

左大佑道了聲謝,唐榕用之前左大佑說的話原封不動地回答了他。

室內電視機上播着新聞聯播,唐榕無意間看了一眼,此時正說到一個偷車慣犯落網了,這人之前還犯了一次故意傷害罪。

左大佑也看到了,詫異道:“喲,這不就是之前打了你那個嗎?終于他媽抓到了,他得賠你點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啥的吧?”

唐榕模模糊糊地有點印象:“哦,再說吧。”

到現在唐榕也不知道那天的自己到底是為什麽那個時間點要到地下車庫待着,還那麽傻兮兮地和犯罪分子硬碰硬。

唐榕回想了一下,腦子裏似乎隐隐地出現了一些有些陰暗的畫面,有人在逼近他,推搡他,再用拳腳毆打他。

也許這就是當時自己被襲擊的場景,說實話,唐榕并不想回想起來,這樣可怕而驚險的記憶,恐怕沒人想要。

回到家之後,唐榕提到了暫時要養只狗的事。

蘇澄毫不遲疑道:“不養。”

“就養幾天。”

“我說了不養。”蘇澄不悅道,“他就不能放在其他地方?難道他只有你一個朋友?”

“大佑只有我一個他百分之百放心的朋友。”唐榕道,“你不喜歡可以不管它,我來養就行。”

“我不喜歡寵物。”

唐榕:“你之前對我頤指氣使命令來命令去的,我還以為你很喜歡養寵物呢。”

蘇澄寒聲道:“你為什麽要把每一件事都扯到這上面?”

唐榕沉默地看着他,半晌才道:“對不起,我的錯。”

唐榕的道歉并不能讓蘇澄感到舒服,反而,他每一個道歉的字眼,都像鐵絲一樣,一圈一圈捆着蘇澄的心,讓他的心緊繃而刺痛。

唐榕:“我已經答應大佑了。”

蘇澄:“你要養可以,不能讓它進卧室。”

唐榕做了個成交的手勢,突然想起了什麽,道:“之前偷的車那個人好像抓到了。”

蘇澄一頓:“你還記得他嗎?”

唐榕聳聳肩:“不算記得,看到新聞的時候突然有點印象。”

蘇澄:“……”

唐榕:“也許我可以慢慢想起之前和你那三年之間的事情,你也不用總是氣我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蘇澄的神色并不像唐榕想象中那麽寬慰,甚至不能算得上是輕松,他緊皺的眉間,仿佛隐藏了一些不願再提起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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