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緊閉
左大佑走的那天,唐榕到他家接了旺旺,放在副駕駛開車回了家。旺旺是只體型不大的蝴蝶狗,很熱情好動,很快就接受了新主人。
唐榕打開家門,旺旺立即跑了進去,拖着舌頭哈哧哈哧地喘氣,使勁地搖着尾巴。唐榕放下手裏提着的狗糧和項圈,摸摸狗狗的頭,笑道:“真乖。”
唐榕起身進廚房做飯,沒一會兒就聽到門開了。旺旺的反應比他快多了,飛跑到門邊蹲着。
蘇澄打開門,低頭看到那只白黃相間的小狗,本來因為工作就焦慮的心情更煩了,無視旺旺的熱情,坐下換鞋。
唐榕從廚房出來,看到這一幕,招呼道:“旺旺,來這兒,他不會理你的。”
旺旺跑到唐榕的腳邊,聞到唐榕手上食物的味道,圍着他的腿打轉。唐榕被旺旺逗笑了,坐在餐桌邊摸着它的下巴,低聲和它說話。
蘇澄扔下包,沉沉地看了開心地笑着的唐榕一眼,心裏沒來由地感到生氣,回卧室重重地關上門。
對着一只狗就可以笑得那麽開心?
旺旺好奇地跟在了蘇澄的後面,走到了卧室門前,用爪子撓了撓門。唐榕喊道:“旺旺,千萬別進那個門,進去一次估計你就要被煲湯了。”
晚飯的時候蘇澄也表露出明顯的不悅來,他是不喜歡寵物,但以前也沒到讨厭的地步,現在那只狗就在自己腳邊繞來繞去,蘇澄真是恨不得把它從家裏陽臺上扔出去。
唐榕不一會兒就喂一口旺旺,被它活潑可愛的樣子給逗笑,幾分鐘之內發出的笑聲幾乎比蘇澄幾個月之內聽見的都要多。
以前的唐榕在蘇澄身邊時也不怎麽笑,但當時的蘇澄卻覺得沒有任何不妥,唐榕的服從已經體現出他有多愛他了,其他的表現形式都是多餘的。
但是現在開懷的他和平日裏略顯冷淡的那個他,這之間的落差,讓蘇澄感到痛苦。
唐榕突然道:“你應該沒有在和一只狗吃醋吧?”
蘇澄擡眼看他:“狗很煩。”
“那你是在和一只狗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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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它很煩。”
“這不就是在和一只狗吃醋嗎?”唐榕道,“說真的,你要是省省你那些無意義又沒理由的嫉妒和生氣,我倆之間不知道會融洽多少。”
蘇澄吃完碗裏最後一口飯,冷冷道:“你覺得我想?那我告訴你,我就是控制不住嫉妒,我就是控制不住生氣,不管你和人說話還是和狗說話,你滿意了?”
唐榕愣愣地看着他,他還是第一次聽到蘇澄親口承認這件事,他的決絕和他的極端,讓唐榕覺得他下一秒就會說出要把自己關起來之類的話。
唐榕:“你難道沒有想過,要是我真的完完全全愛着你的話,你根本用不着擔心這些嗎?”
蘇澄一言不發地放下碗筷,頭也不回地回了房間。
旺旺蹲在腳邊望着突然不陪它玩的唐榕,從喉嚨裏發出疑問的嗚嗚聲。唐榕慢慢摸摸它的頭,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笑容并未持續多久。
晚上的客廳裏,電視被調到了電影頻道,播放着一個無聊的警匪片。唐榕坐在沙發上,旺旺趴在他的懷裏,小小的身體蜷成一團,昏昏欲睡。
蘇澄坐在沙發另一邊,腳搭在茶幾上,眼睛盯着亮白的手機屏幕。
唐榕也有些困了,歪着頭靠在沙發背上。蘇澄打算去睡了,扭頭看到睡得正好的一人一狗,眉頭一皺,自己回了卧室。
蘇澄在床上躺下,關了燈,閉上眼睛。他翻了幾個身,換了幾種姿勢。
幾分鐘後,蘇澄坐了起來,他抱起身旁唐榕的被子,走到客廳,鋪開草草地扔在唐榕身上,再轉身回屋。
蘇澄躺下不到十分鐘,卧室的門就開了,一床被子被輕輕地放在了床上。浴室的燈随後亮起,水聲嘩嘩響了幾分鐘,唐榕走出來在床上躺下了。
有人躺在身邊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更何況那個人還是唐榕,蘇澄很快就睡着了。
既然家裏養了狗,那唐榕就有義務早起帶旺旺去散步。他常年坐辦公室,平時沒機會活動筋骨,正好趁這個機會運動運動。
第二天唐榕早早地就起來了,蘇澄被他起床的動靜給弄醒了,生着起床氣,皺眉道:“你起這麽早幹什麽?”
唐榕換好衣服:“帶旺旺去散步啊,就去公園。你想睡就繼續睡,你想來就來。”
蘇澄實在搞不懂唐榕幹嘛對一只狗這麽上心,蒙着被子翻身閉眼。唐榕道:“你多久沒運動過了?走走吧。”
蘇澄:“……”
唐榕拍拍蘇澄的肩膀,手滑過他的手臂,抓住了他的手腕:“起來吧。”
蘇澄懶懶地坐起來,看到唐榕打開卧室門,旺旺早就蹲在門外了,興奮地繞着唐榕打圈。
準備好後,唐榕拿出項圈和鏈子給旺旺套上,牽着它出了門。人民公園離家很近,走路也不過十幾分鐘。這個時間點有許多晨練的人,唐榕也穿得一身輕便,感覺自己好久沒有呼吸過新鮮空氣了。
蘇澄隔幾步走在唐榕的後面,穿着上班的襯衫和西褲,完全就不像是出來散步的。
旺旺激動地跑着,把唐榕拖着一直往前走,唐榕就像對小孩兒一樣和它說話,被它逗得開懷大笑。
晨間的景色不錯,周圍稀疏的人聲也很讓人放松,可蘇澄卻難以在這樣的景色裏找到什麽愉悅。唐榕的身影融進那些景色裏,自己卻顯得格格不入。
蘇澄并沒有想過要融進那片景色裏,他只是想把唐榕帶進自己的世界。
半個小時的時間裏兩人幾乎沒有說話,只是沿着公園的小路一直往前。
唐榕見不遠處有個小賣部,道:“我去買水,你牽一下。”
不等蘇澄答應,唐榕便把拴着旺旺的繩子塞到蘇澄的手裏,轉身進了小賣部。旺旺倒是很乖地蹲在地上,耷拉着舌頭盯着他。
旺旺突然站了起來,往蘇澄走了幾步,蘇澄不想它把狗毛蹭在自己的褲腿上,便遠離了一步。旺旺以為蘇澄在和它玩什麽游戲,又往前靠近一步。
就這樣蘇澄一直退到長椅邊上,旺旺使勁地搖着尾巴,想要蘇澄陪它玩。蘇澄沒心情搭理它,在長椅上坐下等唐榕。
見蘇澄沒反應,旺旺也漸漸安靜下來,趴在了旁邊的地上。
公園裏人漸漸地多了起來,蘇澄呆呆地盯着不遠處的假山和噴泉,思緒似乎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和唐榕一起在公園散步,如此簡單平常的經歷,對于蘇澄來說,居然是第一次。這裏是每天上班必經的地方,蘇澄也從未注意過,那三年就仿佛荒廢了,在蘇澄的記憶裏長滿了雜草。
沒有約會,沒有旅行,沒有溫馨的日常,他們究竟在幹什麽呢?
腳邊的旺旺忽然站起來搖起了尾巴,蘇澄擡頭一看,唐榕拿着兩瓶水回來了。
蘇澄:“我今天要早點去公司,有會要開。”
“哦,那就回去吧。”
蘇澄站起來,不知是忘了還是如何,竟然沒有把手裏的繩子還給唐榕,而是自己牽着就走了。旺旺似乎也不讨厭蘇澄,乖乖地跟着他。
唐榕看着蘇澄的背影,心裏突然産生了一個念頭——
他真的足夠了解這個男人嗎?
蘇澄的公司今天開了一個季度的總結大會,蘇澄作為部門經理,業績自然是要被拿來說話。最近這個季度市場都普遍有些低迷,業績相比上一個季度下降了一點,但這也比董事會所定的目标要高一些。
沒有人來為業績下降的事責難蘇澄,但蘇澄自己卻感覺十分不愉快,他是對他人都如此嚴格的一個人,不要說對自己,基本已經到了一種逼迫的地步。
知道經理心情不好,整個部門今天的氣氛一直都壓抑着,沒有人敢說多餘的話。
晚上下班之後,蘇澄打開家門,旺旺飛快地跑到他的腳邊,興奮地用前爪撓着蘇澄的褲腿。
唐榕似乎還沒回來,不然早就該給它喂食了。蘇澄往它的食盆裏倒了一點狗糧,旺旺立即悶頭大吃。
蘇澄一直等到八點,唐榕都沒有回來,這讓他心裏有些惱火了。他正想打電話問問他到底在忙些什麽,剛打開手機卻收到了唐榕的消息。
唐榕:來接我一下吧,我在川香樓,陪老板喝酒,開不了車。
蘇澄穿上外套出門,開車來到那家市裏有名的川菜館,在車裏等了一陣,就見唐榕和一群人一道從大門走了出來。
唐榕和老板道別之後,看到了蘇澄的車,拉開車門坐了進來,長出了一口氣。唐榕看上去并不算特別醉,頂多有點熏熏的。
唐榕問:“你喂旺旺吃東西沒有?”
“喂了。”醉了都還能想着那條狗。
唐榕點點頭,把手裏提着的幾個一次性餐盒放在蘇澄腿上:“你沒吃晚飯吧?給你打的包。”
蘇澄:“我不要吃剩的。”
“是重新點的,不是吃剩的。”
唐榕一回家,先摸摸旺旺的頭,打着哈欠昏昏欲睡地看着電視。蘇澄坐下之後,唐榕突然說話了,他的聲音很懶,這讓蘇澄覺得他似乎并不在說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唐榕:“你應該多和我說說你自己的事。”
蘇澄疑惑道:“什麽?”
“我的意思是我最應該用來了解你的那三年我不記得了,我現在對你所有的印象就是這小半年。”唐榕說,“也許我會誤會很多東西。”
蘇澄沉默着不說話。
一只手忽地從旁邊伸出,握住了蘇澄的手。唐榕的手總是帶着一點點力氣,把蘇澄的手輕輕壓在他的膝蓋上,手指包裹住他。
唐榕:“我只是想了解你,你親口跟我說一說難道不比我一個人絞盡腦汁地想要好得多嗎?”
蘇澄:“……”
唐榕此刻是真心誠意的,兩個人在一起誰也不是獨立封閉的,不交流不分享的感情根本就不能稱之為感情。唐榕希望蘇澄也可以拿出一點誠意來,他希望他願意對自己敞開心扉。
唐榕想知道過去那三年自己和蘇澄的生活究竟是怎樣的,哪怕只是一點點細節,他也許也可以在這個男人身上找到更多值得他付出這麽多時間的地方。
蘇澄:“你不知道也無所謂。”
他站起來,手從唐榕的手裏抽走,背影消失在走廊。唐榕感到一陣失落,他不明白為什麽蘇澄總是不願意跟他多講講以前的事。
蘇澄到底在想什麽?他到底要隐瞞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