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陸衡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但無論哪種結果,宋小舟都得好好的待在他的身邊,沒有選擇。
可他獨獨沒想過,宋小舟輕飄飄揭過,對他的所為堪稱縱容。
一時間,陸衡也愣住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觸碰過正常的情感,沒有恐懼,沒有算計,沒有虛假,純粹真實,裏外都一樣清晰可辨。
陸衡試探性的輕聲道:“小舟,你不生氣?”
宋小舟哼哼唧唧:“生氣啊,特生氣,我心尖尖上的人利用我,我能不生氣麽。”
陸衡沉默地看着宋小舟,宋小舟瞟他一眼,嘆了口氣,“謹之”。
他叫了一聲,陸衡瞳仁裏映出他的模樣,宋小舟捧着陸衡的臉頰,低聲說:“你哄哄我,我就不生氣了。”
巧言如陸衡,在這時卻像個笨拙的少年人,心緒起伏難平,腦子反應遲緩得令人發笑。
宋小舟看着,不知怎的,眼眶微澀,小聲說:“我難受,你快抱抱我。”
下一瞬,他整個人都被陸衡抱入了懷中,懷抱是冰涼的,手臂很用力,宋小舟幾乎都嘗到了痛,心裏卻像一下子填滿了。
陸衡冰冷的嘴唇印在他眼睛上,宋小舟眼睫毛顫了顫,道:“我知你有要做的事,我喜歡你,我若對你有用你就利用,一次拿了我的命也就罷了,如果再來幾回,我真的傷心了,就不喜歡你了。”
陸衡說:“不會了。”
他說的聲音輕,卻有力,捏住宋小舟的下颌嘴唇吻了上去,唇齒交纏間,宋小舟聽他說,“舍不得。”
只這麽幾個字入耳,宋小舟挫敗地想,陸衡就算真的再利用他一次,他也還是會喜歡他。
不可救藥,上瘾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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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睜開眼睛,陸衡的臉近在眼前,蒼白又俊雅的,鬼的面孔。
宋小舟仰起臉,洩憤似地咬住了他的嘴唇,卻不知是發洩對自己的,還是對陸衡的,抑或別的,胡亂地伸出濕軟的舌頭舔他涼涼的唇舌。這樣親密,情緒好像能傳染,陸衡原本克制的親吻一下子也變得難耐起來,呼吸更重,将人死死鉗在自己懷裏。
二人就在陸衡墳前深吻,瀕死一般熱烈,宋小舟臉頰潮紅,手腳越發綿軟,陸衡咬住他脖頸的一剎那,忍不住,驚喘了一聲。
陸衡又舔了舔牙印,擡起微微泛紅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身下的宋小舟。少年人臉是紅的,眼神迷亂,衣襟敞開裏露出小片深色緊致皮肉,漂亮又鮮活。
他沒動,宋小舟伸出舌尖舔了下唇面,湊過來索吻,陸衡身上冰涼的氣息讓他覺得舒坦。
陸衡捏住他的後頸,啞聲道:“好受些了?”
宋小舟後知後覺地眨了眨眼睛,還當真是,嘴角剛提起,想起什麽,又落了下來,一用力翻身騎到陸衡身上,盯着他,說:“以後這個咒,不許再對旁人用。”
陸衡怔了下,慢慢地笑了起來,擡手摸他的臉頰,說:“好。”
陸衡拿住宋小舟腰間的玉佩,想了想,在上頭以鬼氣落了幾筆,宋小舟只覺玉佩流轉過一道詭異的紅芒,又消失不見。
宋小舟撥了撥玉佩,沒有問是什麽,說:“他們會不會追過來啊。”
“會,”陸衡不緊不慢,“那對師兄弟道行頗高,靜安苑裏的怨鬼攔不住他們。”
“別怕。”
陸衡道:“有我在。”
宋小舟咕哝道:“我才不怕他們,”他黏黏糊糊的親陸衡,像只小奶貓,“我只怕你會受傷。”
陸衡心裏一軟,掐着宋小舟腰肢的手也用上幾分力氣,幾乎就想将他這麽揉碎了,抑或吃了也好,藏進血肉裏。
山林裏的夜晚很長,天幕也黑,星子寥寥,只有幽幽燃燒着的鬼火,寂靜又沉悶,好像永遠都等不來天亮。
宋小舟原是挨着陸衡坐的,後來蹭到了墓碑邊,猶豫了片刻,擡手摸上冰涼的石碑。碑上無名,小小一塊,簡陋不堪。
他這樣摸着,陸衡難得有幾分不自在,宋小舟悶聲說:“我來這裏找你那回,你就在這裏。”
陸衡嗯了聲。
宋小舟忍不住問道:“為什麽,陸懸那麽恨你?”
陸衡看了他一眼,盯着自己的墓碑看了會兒,說:“因為他娘是死在我面前的。”
往事悠遠。陸懸的母親是金陵名妓,他娘聰明,知道陸老爺子有多薄幸,不會理會她們母子,竟直接帶了陸懸來陸衡母親面前。
那日正是隆冬,陸衡随母親去寺裏上香,天又小雪。鐘聲浩蕩響徹山間,
他們祭拜完,出了大殿,那女人摟着個孩子,相互依偎着,就跪在殿外。她擡起臉,是張楚楚可憐的臉,掩不住的風塵氣。
她說,那是陸老爺子的種,求夫人,念在他身上淌着的的陸家血脈,給他一個容身之所。
陸夫人臉色微白,還未說話,陸衡已經一步上了前,八九歲的孩子,皺着眉毛冷冷地看着他們,錦衣雪裘,貴不可言。
這種事你找我爹去。陸衡冷靜道。
那女人肩膀一顫,攥着陸懸的手,讓他擡起臉,眉梢眼角同陸衡有兩分像,說,少爺,您看看,這是你弟弟阿懸。
兩個孩子目光對上,陸懸怯懦,低下頭,只聽陸衡道,我娘只我一個兒子,我沒有弟弟。
陸懸眼眶紅了,吧嗒吧嗒掉眼淚,顆顆砸在地上。
陸衡抿了抿嘴唇,偏頭看了陸夫人一眼,她說,你們先起來,天太冷,別凍壞了。
那女人壓着陸懸又磕了頭,道,夫人,我別無所求,只求您發發善心,給陸懸一個出路,他年紀漸長,總不能一輩子跟着我在秦淮河上。
陸衡臉色卻越發不好看,他娘不争,的确是頂好的脾氣,他卻見不得別人這樣軟刀子逼迫母親,陸衡道,他的出路與我們何幹,你們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所幸是雪天,寺中人少,旁觀者不過二三。
婦人仰起臉望着陸衡,哀聲乞求,少爺,阿懸很乖,他不會同你搶什麽,求求您,接受他吧。
陸衡看着陸懸的手,攥成了拳頭,凍得通紅,死死頂在地上,陸衡牽住他娘溫涼的手,止住了她心軟想說的話,眉宇間壓着不耐,轉頭對他們道,佛門清淨地,我給你們留幾分體面,不要再糾纏了,你們走吧。
他們要越過二人下階,卻聽一聲悶響,陸衡只聽陸懸哆嗦着喊了聲娘,猛的回頭,就見那婦人拿匕首捅入了腹中,鮮血洇開刺目的紅。
她對着陸衡笑了一下,凄聲說,陸少爺,我不會和你娘搶,阿懸也會乖乖的。他以後就是沒娘的孩子了,您就可憐可憐他,他畢竟是你弟弟啊。
陸衡眼中仿佛又看見了那女人的笑容,腦仁隐隐刺痛,他道,“陸懸認為他娘是我逼死的。”
“這些年,他在陸家謹小慎微,伏低做小,”陸衡說,“其實一直恨不得我死。”
宋小舟怔怔地看着他,陸衡道:“我不是什麽好人,陸懸說我看不上他,我也确實看不上他。”
“不過賤種爾。”
“他這輩子做的唯一一件對的事,”陸衡看着宋小舟,道:“就是把你送到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