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糟了,嬷嬷還在家裏!”宋小舟突然跳起來,陸衡抓住他的手,道:“別管她。”

宋小舟轉頭盯着陸衡。

陸衡看着宋小舟,慢慢地重複道:“別管她,她不會有事。”

宋小舟猶豫了一下,問道:“嬷嬷到底是人還是鬼?”

陸衡磨了磨他的指腹,道:“不知道,非要說,半人半鬼吧。”宋小舟看着他眉宇間的冷漠,心緊了緊,湊過去吻他的眉心。陸衡攥緊了宋小舟的手指,他纏綿病榻多年,身邊親信寥寥無幾。

陸衡信任林嬷嬷。

沒想到,要他命的最後一劑藥,是林嬷嬷喂他吃下去的。

藥裏摻了毒。

陸衡當初越是信任她,死的就越怨恨,等他能從棺椁裏出來的時候,林嬷嬷已經變成了那個樣子,癡呆怔愣,三魂六魄去了大半,彌留着一縷魂魄固執地守着軀體,将死未死,半人半鬼。

宋小舟說:“嬷嬷心裏還是想着你的。”

陸衡嗯了聲,輕輕掐了把他的臉頰,沉沉地說,“她不過是沒法面對她殺了我的事實。”

宋小舟眼睛大睜,陸衡道:“林嬷嬷是母親的乳娘,她照顧了母親,也看着我長大。”

“我臨死前怎麽也不相信,她會對我下殺手。”

“回來後,我問過靜安苑裏的下人,”陸衡頓了頓,什麽時候逼問的,如何逼問的,不言而喻,“就算她有苦衷,我也沒辦法原諒她。”

“我不會殺她,也不會見她,”陸衡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聲音冷,淡淡道:“做錯了事,總要付出代價的。”

宋小舟一時竟讷讷的,不知說什麽,他說:“那如果我做錯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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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衡莞爾。

宋小舟鼓足勇氣,“謹之,你要告訴我,生氣了也要說……”

陸衡捏着宋小舟的下巴,擡起他的臉,說:“只要你不怕我,不離開我,愛我,無論你做什麽,都不是錯事。”

“你待在這裏,”梁慕言簡意赅地道,“我去追。”

沈致臉色不太好看,玉一般的人,面色蒼白,有種易碎的精致。

他們這一脈傳承已久,歷來以降妖伏魔為己任,偏偏沈致年幼夭折,他父親花了很大的功夫,拿一塊稀罕的玉養着沈致的魂魄,雕成人形,經年累月,才讓他如常人般長大。身在其位,擔其職,偏偏因着沈致本體是玉,最受不住陰寒鬼祟之氣。

靜安苑裏怨氣重,鬼氣也重,待二人将鬼都封住之後,沈致已經有些不舒服了。

沈致眉毛一挑,道:“師哥,你這是擔心我?”

梁慕面無表情地說:“不想你礙手礙腳。”

沈致啧了聲,擡手将劍回鞘,笑眯眯道:“哪兒能啊,你可是我親師哥,愛你還來不及,怎麽舍得礙你事。”

梁慕說:“胡言亂語。”

沈致伸出一截白腕子,“喏,你診診,我真沒事。”

梁慕越過他直接往前走,沈致嗳了聲,跟着梁慕,小跑了兩步追上他,“師哥你等等我嘛,怪黑的,摔着了怎麽辦。”

梁慕:“閉嘴。”

“不,我就不閉嘴,”沈致有恃無恐,“嘴巴除了吃還得說,不講話舌頭不利落了怎麽念咒,怎麽親人,要是變成了師哥這樣兒的木頭,豈不是一輩子都尋不着道侶了。”

他叭叭不休,本就是話多的,在梁慕面前,竹筒倒豆子似的,一刻也未停。

梁慕眉心擰了擰,“沈致,閉嘴。”

沈致慢吞吞地哦了聲,不過片刻,又道:“師哥你說這陸懸到底做了什麽,讓陸衡變成這樣兇的厲鬼,要是陸衡再殺幾個人,那還得了。”

梁慕擡頭看了看黑黝黝的後山,說:“孚日山曾是亂葬崗,二十年前有個道士在此地渡劫得道,百姓以訛傳訛将它奉為祥瑞之所,陸家才買下這地方建了個別苑。”

沈致了然,這是有天時,地利。

尋常人死後大多都成了鬼,而後随勾魂使前往黃泉轉世,縱有個別執念重的,在人世間徘徊幾日,便也去了黃泉。只有極少數,死狀慘烈,怨念不散的,能成厲鬼無法往生。

陸衡是後者。

“師哥,你說陸懸也不是好人,咱們為了私心幫他,算不算幫兇?”

梁慕漠然道:“活人的事不歸我們管。”

他偏頭看着沈致,擡手碰了他的耳朵,沈致腳步頓住,只覺粗糙的指腹摩挲他耳後的皮膚,心都顫了顫,兀自冷靜下來,拿頭發擋住耳後的幾道裂紋,嬉笑道:“師哥,幹嘛動手動腳的,還挨這麽近,嗯?”

梁慕收回手指,一聲不吭。

過了半晌,沈致道:“是不是特別醜?”

梁慕想也不想,“不醜。”

沈致是玉,需拿上好的玉中精粹養着,沈致父親死後,梁慕就擔下了這事,二人行走于世,一為除鬼祟,二為尋玉。

因此,陸懸找上了他們,只要他們幫他殺了陸衡,就傾陸家之力,為沈致遍尋天下好玉。

突然,梁慕抓住沈致的手腕,沈致眉心蹙着,說:“鬼打牆。”

梁慕冷哼一聲,“雕蟲小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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