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便宜一點,因而買去嘗鮮的人還真不少。
不到散集的時候,姜鳶帶來的一籃子桂花糕就賣空了,籃底只餘下三五個,原本幹癟的錢袋子裏卻多出了一百多文錢。
姜鳶滿意的笑了笑,剩下的幾塊兒桂花糕也不打算再賣了,她麻利的收拾好東西,趁着将散集,貨物都便宜些,去扯布的攤子上量了幾塊新布,準備趁着天好回去給寶兒做入冬的棉衣。
姜鳶的家在村子最北角,入了村還要再走上一段路,那地方路繞又偏僻,左邊臨着個小樹林,後面就是大片墳冢和田地,一到晚上,顯得尤其陰森。
村北角本就沒有幾戶人家,後來能遷出來的都遷了,只留下姜鳶家和水牛家兩戶,水牛一走,就獨剩姜鳶家了。
原本姜鳶家是不住村北角的,她原來的家臨着大路,很是熱鬧。後來因為姜鳶爹突然生病,急需湊錢吃藥,才和村北角那戶稍富的人家換了地方,得了人家幾個錢。
雖說村北角偏僻,可人家那房子幾間大屋,高牆寬門的不知道比她家房子好上多少,所以,換房一事,姜鳶家看似虧實則是占着便宜的。
姜鳶還沒走到村口,遠遠的就看見有個人站在村口,磨掌踩腳、左右亂轉,似乎有什麽天大的急事。
姜鳶忙腳下提速,那人也看見姜鳶,朝姜鳶急走過來。
兩人離得近了,那人道:“鳶丫頭,你總算回來了,可急死嬸子了。”
此人正是和姜鳶家換房子的那戶人家的嬸子,因為和姜鳶家打過交道,她清楚姜鳶一家的為人。
所以,哪怕是姜鳶不明不白多出個孩子,她也沒說過姜鳶什麽閑話,就連她已經出嫁了的女兒,每次回娘家,也都會去陪姜鳶坐一坐,說說話。
在這村裏,姜鳶唯一交好一點的,就是這家人了。
姜鳶看她那麽着急,忙問:“怎麽了,嬸子?”
“鳶丫頭,你快回家去,你家來了許多官府的人,還有……嗯……總之你回去看就知道了。”她催促着姜鳶。
姜鳶不明所以,有些慌神兒,小跑着進了村子。
喘着細氣到了自家門口,果見門口處圍着許多人,村民們見姜鳶回來,默默讓開道路。
姜鳶這才看清人群圍住的兩人,一個是縣令大人,當初她狀告王二時曾見過的。
而另一人,身穿着銀白繡精美花紋的軟緞袍衫,身材欣長,眉眼細致溫潤,豔陽暖風下而立,襟帶随風,搖擺翩翩。
他本是和縣令輕聲說着什麽,眼底略帶笑意,唇角輕勾,克制而收斂。待眼睛不經意掃到姜鳶時,微微一愣。
随即,他目光定格在姜鳶臉上,眼底明亮了幾分,眼中和唇角的笑意愈發明顯,如清晨含矜微斂的草木,遇第一縷陽光,忽然舒展開來。
姜鳶在仙陽村生活了二十一年,自然沒見過這麽好看的男人,饒是她并非一個只重外表的人,她也不得不承認,她着實被這人的皮相惑了一瞬心神。
雨夜
這樣的神仙人物,怎麽會登她家的門,姜鳶凝眸細想,忽靈光一至,她恍悟道:“是你?”
衛荀颔首,上前兩步,溫柔含笑:“姜姑娘,五年未見,你一切都好嗎?”
果然是他!
姜鳶确認來人,臉上也微露笑意,答道:“都好。”
她接着又問:“你們呢?也都好嗎?”
衛荀再颔首:“都好。”
圍觀村民聽他們兩人對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雲裏霧裏。任誰都想不到,這人就是姜寶兒那五年都沒有着落的親爹,而姜鳶這個養了寶兒五歲的人,也不是寶兒的親娘。
事情,還要從五年前夏天一個大雨夜說起。
那夜,屋外大雨傾盆,噼裏啪啦砸在地上,像要把地面砸出個窟窿似的。
姜鳶朦胧淺睡中聽到熟悉的拍床聲,她一個激靈立即轉醒,搖了下頭趕趕腦子裏的睡蟲就忙低眼去看床上的老娘親。
姜鳶娘自從兩個月前不小心摔倒傷到了尾椎,自此就卧床不起,外貼內服的藥也吃了不少,還是沒能把傷養好。
有時候,姜鳶娘仰面躺的久了,想換個方向睡,可翻轉身子的時候,腰上都疼的她直捶床。
可當姜鳶的目光落到床上的時候,卻看見她娘正平躺着,兀自睡得安穩。
姜鳶很是奇怪,她剛剛明明聽到了拍床聲,難道是她迷糊中聽岔了?
正當姜鳶犯懵的時候,忽然又聽到“砰砰”幾聲,夾裹着雨聲傳入她耳中,這下,她徹底聽清楚了,那哪是什麽拍床聲,分明就是瓢潑大雨都壓不住的拍門聲。
姜鳶忙拿了件雨中穿的鬥篷,往身上一披,鑽入雨瀑中,積水頃刻就濕透了她的鞋面,她無奈小跑幾步,跑到大門邊,問:“誰呀?”
外面的人聽到問話聲,好像快要溺亡的人突然抓住一根浮木一般,激動的聲音都有些發顫:“姑娘,你行行好,開下門吧。”
聽起來是個中年婦人的聲音,姜鳶防備心大減,把門打開了一條縫。
她正要借着微弱的不能再微弱的一點夜光透過門縫看看外面的人,外面的人卻先急急沖了進來,尤其是那個中年婦人,一進門來,就抓住她的胳膊不放,順勢撲通跪倒在了她的身前。
姜鳶吓壞了,忙去扯那婦人,口中道:“嬸子,你這是做什麽?”
那婦人不肯起來,只是抓着姜鳶的手哀求:“姑娘,我們一家子遭歹人迫害,命懸刀尖,可憐我的乖孫兒,出生還不足一個月……”
說着說着,那婦人情緒陡然激動起來,連喊兩聲“姑娘”,嗚咽着說:“你救救我的孫兒吧,我求求你了,他才二十七天大呀!”
姜鳶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事情,一時也沒主意,無措的問道:“我怎麽救?”
那婦人聞言,忙道:“我們一家子,得忠仆拼死相護才逃出性命,又借着雨夜将殺手擋在後面,我們現在仍在奔命,可孩子太小,受不住長久颠簸,求姑娘行行善收留這孩子,我們幾個大人仍去趕路,将殺手引到別處,生死便聽憑天定……”
“嬸子,我不能答應你。”一聽這話,姜鳶只得打斷那婦人,對她說道:“我家能幹活兒的人只我一個,我要忙家裏地裏,還有卧病在床的娘需要照顧,沒精力再去養一個孩子。再者,我還沒成親,不明不白的多個孩子,我怎麽說得清呀。”
那婦人聽了姜鳶的話,一時也有些語塞。
卻在這時,又一個年輕女子也撲上來跪倒在姜鳶面前,嬌聲啼哭道:“姑娘,你是個好人,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小婦人也給你跪下磕頭了!”說着,頭就“咚咚”往地上磕。
姜鳶猜出這是孩子的娘,如果孩子還沒滿月的話,那她豈不是也還沒出月裏,現在又淋了這麽大的雨。
姜鳶“唉呀”嘆了一聲,着急攔她:“小娘子,你快別磕了!孩子我實在不能收留,可你們要不嫌棄的話,我給你們拿些吃的,你們拿上……就快走吧。”說着就要回屋去。
“姑娘,等等!”這次是個中年男人,聲音雖也急,卻不似兩個婦人完全亂了手腳。
他倒是難得的保有幾分沉穩,和藹道:“我們知道姑娘家也過的艱難,是這樣的,我孫兒手腕上有對小金镯,質地不錯,賣了也值些錢,或許能幫襯姑娘一二。”
“我們一家子今日流落至此,也不敢奢求姑娘能把這孩子照看的有多精細,只求孩子跟着姑娘能有一口水喝,一碗飯吃。姑娘,老夫這輩子沒求過什麽人,今天,老夫我也求你了!”說完,又聽見撲通一聲。
“你們!”
姜鳶急急背過身去,兩步走到雨幕裏,不知是被逼的還是被氣的,聲音哽咽:“你們,怎可以這樣逼我?”
腳下彙成小溪一樣的流水一遍遍沖刷過姜鳶腳心,身後半晌再沒有傳出一點聲音,兩方就這樣無聲的僵立許久。
許是老天看這場人間戲看得正興起,對他們突然的偃聲息鼓很不滿意,于是不高興的打了個噴嚏。
一聲悶雷劈下,聲雖不大,卻震醒了那家子懷中裹着的孩子。孩子先是一聲嘤咛,接着就號啕大哭起來。
這下,再無遲疑,原先站在最邊上懷抱孩子,從進門後一個字也沒說過的年輕男子朝姜鳶背影一屈膝:“姑娘,求你!”
這個男人!他們一家子……
罷了罷了,如果不是真的走投無路,他們也絕不會這麽低三下四的央求她吧。至少對男人來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哪個男人會随意向人屈膝。
姜鳶無聲吐了口氣,一步步朝那年輕男子挪過去,在他身前站定,她沒有開口說話,身子卻緩緩蹲下,雙手往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