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I offer you the memory of a black rose seen at sunset,

(我給你日落時看見的一枝黑玫瑰的記憶,)

Years during you were dead.

(那是你死去以後的時光。)

Lean streets, desperate sunset, the moon of the jagged suburbs,

(有瘦落的街道、絕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And my loneliness, my darkness, the hunger of my heart.

(也有我的孤獨、我的偏執,和我對你的極度渴求。)

落款是——

“R先生。”

純黑色的卡片上金色的字跡幾乎暈成一片,祝生單手托腮,辨認完底下的落款以後,偏過頭望向那束沾着露水的黑玫瑰,縱使他的眉心稍微蹙起,而那過于昳麗的眉眼卻仍舊有着幾分擋不住的顏色。

過了許久,祝生輕輕地開了口:“又是黑玫瑰。”

卻沒有人應聲。

清晨的校園格外安靜,空蕩蕩的教室裏面更是一片死寂,落地窗那側的純白紗簾被風高高帶起,恰似攏起的薄霧,吹不散也拂不開,祝生俯下身嗅了嗅黑玫瑰,上面還殘留着幾分冷松香,那是他年少時喜歡的味道。

祝生頗為苦惱地說:“真是舍不得再死一回了呢。”

“你可以不死的。”突兀的聲音從腦海裏冒出來,系統控制的小人跳過一個又一個小方塊,它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只要讓謝清讓喜歡上你,你就可以活下去——不止這一個游戲世界,還有你們稱之為現實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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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戲世界。”

擡起白皙到幾乎透明的手,偏大的校服衣袖順勢往下滑落了一截,露出纖細的手腕。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依稀可見,而那裏早已結痂的劃痕宛如瓷釉裂痕,卻未曾破壞分毫美感,只顯出了幾分精致的脆弱。

濃密的眼睫輕輕地顫了幾下,祝生用另一只手捏住自己的手腕,微微使了力,等到他再松開手時,手腕上浮出的紅痕掩去了那道劃痕,指印在偏白的膚色上格外顯眼。

祝生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你應該早一點告訴我,這是一個攻略游戲。”

“我告訴過你了。”系統糾正道:“我只是沒有告訴過你,你選擇的攻略對象性格裏的傲慢、嫉妒、貪婪和懶惰會讓他分化為四個不同的人格,而這四個人格當中,只有一個是謝清讓的主人格,你必須要找到他。”

對于祝生來說,這是一場莫名其妙的攻略游戲。但也正是這場莫名其妙的攻略游戲,讓已經死去了五年的祝生再度坐回高三的教室裏,而他的時間卻永久地停留在了十八歲的少年時期——無論是現實世界,還是游戲世界。

指尖緩緩掠過黑玫瑰的花瓣,祝生笑得眉眼彎彎,“我才十八歲,真的好累。”

系統憤憤不平地說:“我還只有三歲呢。”

祝生輕輕的“噓”了一聲,“八點啦。”

鐘塔的鐘聲在時針指向羅馬數字“Ⅷ”的一刻準時響起,一下又一下,沉悶至極。喧鬧而嘈雜的聲響在此時湧入校園,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與嬉笑聲打破了原有的寂靜,鮮活與生機在頃刻間席卷而來。

祝生擡眸望向門外,瑩潤的水光在眼底蕩開,他慢慢抿起了唇。

GAME START.

“早呀。”最先推開門的是佘已。穿着短裙的少女取下斜跨在肩上的包包,愉快地給祝生打了一個招呼,她套在白襯衫外面的校服幾乎将短裙完全遮住,只留下了一雙光溜溜的腿,“生生,你知不知道那天你快要把我們吓死了——诶,有人給你送玫瑰?”

佘已才看見放在祝生座位上的一束玫瑰,她忙不疊地湊過來抽出一枝,然後笑嘻嘻地說:“真不愧是我們的校花,每天都有人花式表白。”

祝生卻擰起了眉尖,“這幾天我一直收到這樣的玫瑰。”

“但是前幾天你都在醫院……那裏也有人給你送玫瑰?”佘已擺弄着手上的黑玫瑰,擡起了頭,結果一不留神就因為祝生的臉晃了一下神。

祝生的美,是無一絲瑕疵的美。他似是被造物主偏寵,細細雕琢過的眉眼極為精致,本就令人挪不開眼,而那過于白皙的膚色與偏淡的唇色既讓他多出了幾分病态,也多出了幾分少年獨有的脆弱感,他就宛如一盞單薄的美人燈,若不攏入懷,只肖風一吹——

便碎了。

佘已嘟哝道 :“要是我追你,就算你下地獄,我也偏要一起追過去。”

祝生沒有說話,只是彎着眼睛笑。

這個時候陸陸續續有人走進教室,而放在祝生課桌上的玫瑰又太打眼,幾乎沒有人能夠對此視而不見。班上的人跟着佘已起哄,把祝生叫做“校花”,坐在祝生前後桌的兩個人更是開始一唱一和地耍寶:“恭喜校花解鎖新成就——直男扳手。”

“這已經是校花為我們掰彎的第108個情敵了,感謝校花的付出。”

佘已配合地捂住心口,哭唧唧地說:“我終于知道為什麽我到現在都沒有戀愛可談了,校花你倒是給我留幾個男朋友啊嗚嗚嗚,要那種不會觊觎你的美貌的鋼筋直男。”

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謝少就從來不為校花的美色而折腰,你可以勇敢地……”

佘已怒道:“那是我表哥!滾滾滾!”

他們這邊鬧成了一團,到處都是亂哄哄的,而祝生從來都是安靜且順從的。他就像一株菟絲花,精致、柔弱而無害,即使實在是聽不下去了,祝生也只是抱起桌上的花束往外走去,壓在玫瑰花下純黑色的卡片因為他的動作掉到地上,祝生似乎對此一無所知。

佘已撿起卡片,“I offer you the memory of...”

祝生抿着唇,無聲地笑。

學校對于高三的學生總是有着幾分優待的,位于新校區的教學樓才投入使用不久,巴洛克式的建築風格與樓下的玫瑰花園相得益彰。從高樓之上遠遠望過去,尖頂拱門與荊棘玫瑰的搭配着實令人賞心悅目。

“又有人告白?”

祝生才把懷裏的花束丢進垃圾桶,李見著便晃晃悠悠地走過來,他拿手肘撞了一下身旁的少年,不懷好意地說:“謝少,校花隊又加一分。看起來你這個校草還是沒有我們的校花受歡迎啊。”

謝清讓輕輕的啧了一聲,并沒有理會他的意思。

祝生也笑眯眯地說:“早上好。”

沒人接他的梗,李見著自己也不在意。他随口回了一句“好啊”,吊兒郎當地大步跨進教室,謝清讓倒是側眸給了祝生一個淡淡的眼神,權當回應,但是他的态度卻過于疏離,而後也一言不發地擡腳走入教室。

還只是十八歲的少年,謝清讓的身姿已然出落得挺拔如鶴。即使他身上穿着再尋常不過的校服,也不曾泯滅于衆人,他的容顏過于俊美,而刻進了骨子裏的冷淡讓他的氣質多出了幾分漠然,仿佛萬事萬物都不過是塵埃,完全不值得一提。

“他只看了我一眼。”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從來都不會多看我一眼。”祝生又補了一句。他在心裏問系統:“十八歲的謝清讓是不是「傲慢」?”

系統告訴過祝生,這個游戲是以現實世界為背景的。所以當他在醒過來的時候,不僅沒有得到片刻溫存,反而再一次迎來了父親遭遇車禍的變故。他那本就患有心理疾病的母親自此以後精神狀态越發糟糕,而父親則失去意識,往後的日子只能躺在療養院裏茍延殘喘。

只有他的攻略對象——謝清讓,成為了四個性格不盡相同的人。系統按照他們的人格,分別将他們稱之為「傲慢」、「嫉妒」、「懶惰」和「貪婪」,并且其中只有一個是謝清讓的主人格,而這個游戲僅有的三條規則分別是:

1.得到「傲慢」、「嫉妒」、「懶惰」和「貪婪」的愛。

2.不要随便說出“我喜歡你”與“我愛你”。

3.主人格越是愛你,也越是恨你。

“他是「嫉妒」。”過了很久,就在祝生以為系統不會回答自己這個問題的時候,系統終于回答道:“十八歲的謝清讓是「嫉妒」。”

再次踏入教室,裏面一反常态的安靜,祝生才擡起眼,佘已就向他撲了過來,手裏還捏着一張純黑色的卡片。

她把卡片上的詩句指給祝生看,然後緊張不已地說:“生生,我陪你去辦公室找一趟老師吧,讓他們幫忙調一下監控。你看這上面寫的……又是死又是活的,還有什麽對你的渴望,太可怕了。”

“餘巳?”

“不行,我不能去辦公室,我去了的話就出不來了。”佘已慌到都顧不上自己的強迫症了,她扯了扯身上的小短裙,餘光瞄見坐在座位上的謝清讓,連忙跑了過去,“表哥,你陪生生去一下辦公室好不好?他一個人我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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