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兔子正在趕往戰場
“他們派出的人不是下落不明嗎？”
從中原中也口中聽到這句話時, 太宰治發出一聲冷笑。他先是豎起食指, 而後點了點額角。
“中也, 我承認你的異能很強，但其他方面嘛——”
“哈？！”中原中也頓時就炸了，直到太宰治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
“異能特務科的插手意味着橫濱的混亂局勢差不多該結束了, 之前一直保持觀望狀态是因為各方勢力尚未失控。只可惜他們失算了, 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再繼續等待下去也不會出現更好的結果。”
說到這裏，太宰治從大衣口袋摸出一卷繃帶。拆開後，将自己骨折的左臂随意地纏了幾圈。無法忽視的疼痛讓他的臉色顯現出幾分蒼白，清秀的五官皺成一團。
中原中也冷笑道。“你活該。”
太宰治聳了聳肩，認識這麽久, 小矮子的嘲諷技能依然停留在幼稚園級別。
“總之，異能特務科被迫出手幹預，他們選擇将籌碼壓在了某個異能力者身上, 希望他能夠終結這一切。只可惜……很快他們就發現自己失算了。那個家夥是唯一的變數，我猜他應該有着自己的目的，于是背叛了異能特務科。首領的意思是必須找出此人, 如果事情得不到解決, 到時候我們面臨的損失恐怕會成倍增長。”
“你已經有計劃了吧。”中原中也沉聲道。
雖然各方面都跟太宰治合不來, 但他一直很信任對方的頭腦。這個還不能稱之為青年的少年有着與年齡極不相符的敏銳與成熟, 一旦認真對待某件事, 幾乎沒有他完不成的任務。就好像一切都是那麽的順理成章, 所有的事情必然會向着他所期望的方向發展。
“嘛~, 也算不上計劃吧。”太宰治輕描淡寫地将行動方案一一道來，洞悉一切的目光透着無邊的冷漠。
半分鐘的沉默過後，中原中也按了按帽檐。
“我知道了，就按你說的做。”
等兩人離開這間淪為廢墟的辦公室，遲遲不敢上前的下屬才通知了後勤部。面對這種場面，他們已經見怪不怪了。
……
……
接下來的一周，橫濱進入了一段詭異的和平期。各方勢力如同約好了一般，紛紛停止了明面上的火并。至于那些暗地裏的小動作，一如既往的層出不窮。
某天傍晚，閑得看完一整套漫畫的神烨打了個哈欠從沙發上站起，猛然間意識到銀行卡裏的餘額遲遲沒有增長。于是他拿起放在一旁的紫色巨傘，步伐輕快地走出了書房。
——是時候活動一下了。
來到客廳後，小田慎一正坐在中央的大理石書桌旁翻閱文件。桌子是不常見的十角形，石材本身的紋路被特質油漆所覆蓋，呈現出光澤度極高的寶藍色。
“小田先生，我膩了。”
面容冷峻的男人循聲望去，只見自家團長臉上寫滿了‘無趣’二字。他立刻暫停手裏的工作，将散開的紙頁迅速整理好。與此同時在內心感嘆一句，總算來了。
“請吩咐。”
“既然森先生那邊遲遲沒有動靜，我決定換一種方式向他展現春雨的行動力。”
小田慎一不解道：“你的意思是？”
神烨笑眯眯地摸了摸下巴，清透的瞳孔中閃過一道令人心悸的寒芒。“整理出與港口黑手黨為敵的勢力名單，然後——一個不留地解決掉吧~。”
甜膩的尾音消散在半空中，随之而來的是再也無法抑制的殺氣，晦澀而沉重。
小田慎一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他朝少年低下了頭。
“是，團長。”
“那就交給你了，小田先生。我先去吉野大叔的飯館，等我回來希望你已經準備好了。”
“屬下自當盡力。”
神烨滿意地笑了，一蹦一跳離開了客廳。被編成麻花辮的橘紅色長發在他身後劃出一道弧線，随着閉合的門扉消失于另一人的視線中。
在寬敞的玄關換上自己的布鞋，少年嘴裏哼着一首曲調詭異的童謠，神情愉悅。他可沒打算做白工，希望森先生見到賬單不要太驚訝。
出口的方向是同樣被漆成寶藍色的合金大門，經過多重身份驗證後，耳邊傳來齒輪轉動的輕微聲響。
又過了數秒，橙紅色的光線争前恐後地湧入室內，長衫衣擺處的火焰紋仿佛活了過來。
神烨微微眯起了雙眼，內心升起一股強烈的厭惡感。這種感覺對夜兔來說并不陌生，只要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太陽永遠是他們唯一的天敵。烙印在骨血裏的憎恨如影随形，連時間也無法将它磨滅半分。
終于，對米飯的期待将負面情緒盡數壓下。神烨不動聲色地撐開了傘，鹹腥的海風夾雜着熱氣席卷而來。
這是一棟修建在懸崖邊上的房子，三面臨海。它有着極為特殊的外形，大理石堆砌而成的外牆形狀是正十角形。在它的內側鑲嵌着另一個小十角形，也就是小田慎一所在的中央客廳。
兩個十角形的頂點用直線相連，構成了十個等邊梯形的房間，玄關就是其中之一。除此以外，牆壁、天花板、家具等均被漆成了寶藍色，連電器也不例外。
比起命名為‘藍屋’的酒吧，這棟房子明顯更貼合這個名字。
自從那艘作為春雨傭兵團駐地的運輸船在戰鬥中被毀，考慮到今後還有可能面臨同樣的情況，神烨決定放棄用船來建造基地。船只的造價過于高昂，他心疼自己的存款。
于是在住了半個月的酒店後，剛上任沒多久的副團長小田慎一接到了一項責任重大的任務——在團長的耐心告罄之前購置一所遠離鬧市、布局簡單且不易損毀的房子。
經過數日奔波，得益于小田組以往積累下來的人脈，某位相識多年的房産中介将他領來此地。親眼見到這棟造型奇特的別館時，一個詞語脫口而出。
十角館。
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二者的相似之處唯有整體結構，真正的十角館只存在于推理小說中。書名：十角館事件，作者绫辻行人。
小田慎一是個推理迷，自然不會錯過這位新銳作家的處女作。在感到驚喜的同時，未經猶豫便買下了這棟房子。由于保密條例的緣故，房産中介并沒有透露前任房主的名字，但他堅信這位神秘人就是作家本人。
之後又花了幾天時間裝修成現在這般模樣，在原有的基礎上塗了一層寶藍色的油漆。
神烨很滿意，醜是醜了點，好在足夠結實。而且，他喜歡藍色。
距離‘十角館’五十米左右的位置生長着一片郁郁蔥蔥的小樹林，它如同一道天然的屏障将別館與外界分割開來。海風刮過，葉片沙沙作響。
正常情況下穿過樹林大約需要三分鐘，神烨只用了十秒。蹭掉鞋底的泥土與腐爛的樹葉，他雙手合十朝着正前方鞠了一躬。
“打擾了。”
禮貌的問候并沒有得到他人的回複，因為附近的居民都已經化作了一捧骨灰。
這是一塊墓地。
沒有比死人更安全的存在，神烨喜歡這群沉默的鄰居。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開在墓園最外圍的吉野食堂亮起了招牌燈箱，暖黃色的光線營造出一種安靜平和的氛圍，讓人忍不住頓足。
神烨收起紫傘，掀開挂在門前的布簾。竹制推拉門觸手冰涼，一進入室內，食物烹調時散發出來的香氣不禁勾起了肚子裏的饞蟲。
飯館面積不大，整體一分為二。左側是開放式廚房，店主兼廚師的吉野直人就站在案板前處理食材，竈臺上兩口大鍋正咕嚕嚕冒着熱氣。櫃臺席有六張高腳椅，緊鄰過道的一側靠牆擺放着五張餐桌。
平日裏光顧這家店的客人只有三種，前來掃墓的亡者家屬、維護墓園環境的工作人員以及新搬來的神烨、小田慎一。生意談不上冷清，收入勉強能夠維持一個普通家庭的日常開銷。
“吉野大叔~，我又來喽，今天有準備足夠多的米飯嗎？”
吉野直人擡頭看去，朝一旁努了努嘴。“喏，特意為你換了一個超大號電飯煲，推銷員說這已經是市面上能找出的最大型號了。”
神烨笑眯眯地在櫃臺席落座，一邊跟大叔閑聊，一邊解開了臉上的繃帶。“那我要承包今晚的米飯~。”
“沒法承包啦，在你來之前某位客人點了一份牛肉蓋飯。雖然比不上你的好胃口，他也足足吃了兩大碗呢。”吉野直人臉上始終挂着和藹的笑容，眼角的皺紋充分說明他已不再年輕。過完這個夏天，他将迎來第五十九個生日。
前些日子，吉野食堂第一次接待了這位裝扮古怪的客人，當時吉野直人還有些不太适應。直到對方頻繁出入自家餐館，他心底的戒備才漸漸消退。
“啊咧——竟然有人比我還早？”神烨不爽地鼓起了包子臉，頭頂的呆毛都蔫巴巴的。“好讨厭啊，搶我的米飯。”
“哈哈哈。”吉野直人被少年的孩子氣逗樂了，口中發出一連串中氣十足的笑聲。“那可是位相當優秀的年輕人哦，不知從哪兒聽說了我最拿手的料理，特意饒很遠的路專程跑了一趟。走的時候還打包了兩枚紫菜飯團，作為廚師我感到非常榮幸。”
“……紫菜飯團？不會這麽巧吧。”神烨小聲嘟喃道，腦海裏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大叔，他是不是穿着西裝，手裏提着公文包？三十來歲的樣子，特、別、高！”
“诶？”吉野直人不由愣了愣，“是你認識的人嗎？”
“還真是他啊——”神烨伸了個懶腰，回頭看向窗外，結果只看到了倒映在玻璃上的自己的臉。“不算認識，但欠了一份人情。”
吉野直人矮身從櫥櫃裏找出特大號的拉面碗，給少年盛上熱騰騰的米飯，遞過去的時候不由感慨道。“人情這種東西還是盡早還了比較好哦。”
神烨乖巧地點了點頭，如果有機會遇上的話。
“我開動了——”
……
結完賬，神烨一臉滿足地離開了吉野飯館。清涼的夜風将最後一絲暑氣吹散，不遠處的路燈下停了輛外形低調的黑色轎車。駕駛位的車窗降下了一半，一點猩紅的火光尤其醒目。
直到熟悉的腳步聲傳來，火光熄滅。小田慎一打開車門走了出去，語氣頗為無奈。“團長，你是不是又忘了帶手機。”
神烨幹笑兩聲，“可我很快就會回去啊。”
小田慎一心有點塞，如果不是時機不對，他還得再啰嗦幾句。“森先生下達了最新指示。”
神烨挑了挑眉，臉上的笑意加深了幾分。
“看來是個好消息。”
“似乎是這樣。”
當車子開出一段距離，小田慎一才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來。
聽完後，神烨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嘴角。“我交待的任務進行到一半，森先生就主動把名單發到了你的郵箱。巧合？還是說……這裏面另有玄機？”
“我認為兩者都有。”小田慎一接過話頭。“這一周以來橫濱的局勢不太對勁，就像暴風雨前最後的寧靜。”
”這樣啊——”神烨很快就做出了決定。“手機，我要聯系森先生。”
電話撥通後，響了三聲便被人接起。
“晚上好，森先生，我是神烨。”
“……對。”
“異能特務科？”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通話已結束’幾個字出現在屏幕上，神烨面無表情地合上了手機蓋。
“比起解決那群弱到不行的家夥，我更想去見識一下覆滅了數個組織的澀澤龍彥。帶我去找中原先生，森先生派去的人裏一定有他。”
小田慎一額頭流下一滴冷汗：“……團長，你知道中原先生現在在哪兒嗎。”
“電話估計聯絡不上，我也沒有他的號碼。”神烨的回答異常幹脆。“不過，我很快就會知道了。你只管往前開，我能找到他。”
小田慎一默默踩了一腳油門，喝過酒、打過架、留過宿，還給人當了幾天保镖，結果聯系方式都沒存一個？？？
“團長，你不會是在中原先生身上放了定位器吧。”他沒忍住吐槽了一句，說完就開始後悔，他真的不适合擔當吐槽役！
“我才不是那種人呢！只有太宰先生會做這樣的事。”神烨在反駁的同時還不忘把某人拉下水，反正他說的是事實。
而另一邊，終于來到澀澤龍彥藏身地的中原中也、太宰治二人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結果剛見到目标人物，太宰治突然打了個噴嚏。
走在前面的中原中也身形一僵，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他回過頭去，陰郁的殺氣節節攀升。
太宰治舉起了雙手。
“咳，我可以解釋……大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