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兔子将目标鎖死
當曙光尚未驅散黑暗，紮根于橫濱的各方勢力幾乎很少有人能預測到, 這場持續了八十八天将所有組織卷入的的血腥風暴即将得到平息。
下一個天亮之時, 一切都會結束。
裏世界自有一套約定俗成的法則，地盤劃分、武器價格、上下階級等等。不管什麽樣的群體, 一旦脫離秩序便會陷入混亂。混亂産生暴力, 暴力滋生痛苦與仇恨, 就像一個永遠也解不開的死結。
夜晚的橫濱要比白天安靜許多，這座城市似乎有着獨屬于自己的生物鐘。除了一些營業時間比較特殊的場所, 也就只剩下二十四小時便利店還亮着燈。
人行道上偶爾能遇見一兩個酩酊大醉的醉漢，通宵工作的夜班族心照不宣地選擇了同一種出行方式——出租車，有條件的也可以自駕。他們或許不清楚裏世界究竟離自己有多遠，但趨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
這就是橫濱，光影相生。
黑色轎車在道路上飛馳，速度接近一百二十碼。即便如此，坐在副駕駛座的神烨依舊嫌它飛得太慢。想當年他駕駛的小型太空船，一秒十二公裏。追風算什麽？他妥妥一個追光少年！
眼看前方十字路口亮起了紅燈, 小田慎一不免感到糾結。要不要直接闖過去？團長已經催了好幾次讓他開快點, 但這人又極其反對違反交通規則。
“靠邊停吧。”神烨忽然出聲, 小田慎一立馬松了口氣, 逐漸降低車速。
“已經找到中原先生了嗎？”
“沒, 接下來我自己去就行了, 你先回去吧。”
車還沒完全停穩, 神烨已經打開了車門, 丢下這句話後頭也不回地奔向了濃濃夜色。
“帶上手——”
……機。
小田慎一摸出煙盒跟打火機, 一臉滄桑地點燃了一支煙。
就知道又是這個結局！！！
被念叨的神烨早已将下屬抛向了外太空，全速前進的情況下路人只能隐約感覺到身旁刮過了一陣風。在連續穿過數個路口後，憑直覺選擇了右轉。
他曾向太宰治、中原中也透露自己從不依賴五感戰鬥，那種超強的感知力其實來源于阿爾塔納的力量，一定範圍內存在的生命體都逃不過它的探查。普通人的生命脈動微弱而緩慢，經過鍛煉會有所提升。異能力者則要明顯許多，二者可以用螢火與皓月來形容。
至今為止他遇到的人裏打破這一規則的屈指可數，在原來的世界唯有父親神晃、母親江華以及虛。奪得宇宙最強稱號的神晃生命脈動猶如一片水平如鏡的湖泊，江華與虛都屬于從龍脈中誕生的變異生命體，算是他的半個同類。
而在這個世界，僅有兩人最為特別。
飯團大叔、中原中也。
前者應該有着極為特殊的異能力，至于後者……
一旦進入他的感知範圍，其存在感不亞于熊熊燃燒的烈陽。
忽然，神烨停下了腳步，在慣性的作用下身體微微前傾。濃郁的血腥味在空氣中肆意擴散，還夾雜着火/藥特有的刺激性味道。
他又向前走了一小段距離，沒過多時便看到一條被大量血液染紅的街道。路面坑坑窪窪，到處都是爆炸過後殘留的焦黑痕跡。周圍的建築物全部倒塌了，斷裂的牆壁上隐約可見子彈雨造成的密集彈孔。
繞開一地瓦礫，神烨在原處站了一會兒。
很奇怪，在他的感應範圍內只有兩個生命脈動。其中一個應該是異能力者，另一個……
神烨朝着目标所在地再次提速，雙方碰面時，陌生的異能力者将槍口對準了他的心髒。
“哇哦~，還真是熱情呢。”辮子少年笑眯眯地打量着眼前這位渾身上下充滿戒備的青年，是沒見過的生面孔。
赤銅色的短發，發尾有些自然卷。五官棱角分明，透着一股子冷峻氣息。黑色襯衫外面罩了一件砂色長外套，下巴上還留着些許未刮幹淨的胡茬。年紀應該不大，給人的感覺卻有種歷經世故的滄桑感。
織田作之助目光警惕，左手牢牢抱住年幼的孩童。都說孩子對周圍的環境十分敏感，坐在青年懷裏啼哭的小女孩在另一個人出現後忽然安靜了下來，小腦瓜越埋越深。
“你在救人？”神烨上前一步，随着他的動作青年打開了手/槍的保險栓。“不用這麽緊張，我沒有惡意哦~。”
織田作之助眉頭緊蹙，大腦瘋狂運轉。早些年積累下來的戰鬥經驗讓他很快就判斷出了來人的實力，這是一個罕見的強敵，還如此年輕。
“小孩子有變強的可能性，所以我從來不殺小孩。”神烨又往前走了一步，一顆子彈夾雜着熱風削斷了耳側的碎發。
“別再過來了，退後。”織田作之助慢慢站起身，握搶的右手沒有絲毫動搖。視角變更，對方逆光的身影逐漸變得清晰。白色偏襟長衫、黑色長褲、紫色雨傘……他眼前倏地閃過一些片段，某位友人在喝酒時似乎提到過擁有類似特征的少年傭兵。
“神烨……君？”
“诶——居然知道我的名字。”神烨挑了挑眉，“莫非你是港口黑手黨的成員？”
“只是一個底層人員。”在回答的同時織田作之助仍保持着幾分警惕，黑黢黢的手/槍始終對準少年的要害。
面對黑洞洞的槍口，神烨絲毫不懼，不如說這樣反而讓他提起了不小的興趣。“你很有意思，不過我現在正在找一個人，戰鬥就留着下一次見面時再繼續吧。”
織田作之助沒有接話，沉默着退到一旁。
“啊，對了。”在離開之前神烨又突然回頭，“你有看到中原先生嗎？”
太宰說過，春雨傭兵團與港口黑手黨達成了合作，在期限內雙方将保持長期的雇傭關系。經過片刻考量，織田作之助指了個方向。
“謝啦~！”
在沖出一段距離後，神烨身形一頓。“啊……忘了問他的名字了。”
不過沒關系，他已經記住了青年的生命脈動，比起長相、姓名這種可以随意更換的東西，生命脈動反應出來的信息不僅真實還具備唯一性。
……
當神烨終于見到中原中也時，眼前的一幕讓他瞳孔驟縮。
帽子先生站在一塊斷裂的石板上，那雙漂亮的藍眼睛只能看到眼白。褪去手套的雙手宛若獸化，暗紅色的斑紋從指尖部分向上蔓延，與白皙的膚色形成強烈對比。同樣的紋路還出現在額頭、臉頰兩處，鮮血自七竅溢出，整個人徹底失去了理智。
“中也——”追上來的太宰治在喊出對方名字的同時，奮力伸長了右手。觸及到中原中也肩膀的一剎那，象征着異能力發動時的不詳色澤頃刻間消失無蹤。
一切塵埃落定。
每次發動污濁，能力被消除後中原中也都會陷入脫力狀态，需要休息一段時間才能恢複正常。人間失格已然生效，略顯單薄的背影直直地倒在了地上。而作為臨時搭檔的太宰治一臉冷漠地往後退了兩步，嘴裏還嘟囔着‘我可沒興趣跟男人抱在一起’。
“哦呀~，是你啊神烨君。”太宰治側頭，視線精準地捕捉到不遠處的辮子少年。“晚上好。”
神烨沒有像往常那樣微笑着回一句問候，而是徑直走向失去意識的中原中也。每靠近一步，眼底的寒意便愈發濃厚。寶藍色的瞳孔如同靜靜燃燒的冰，在那瘋狂躁動着的更深處是幾欲噬人的怒火。當他停下腳步時，散發出來的殺氣肆無忌憚地蠶食着周身每一寸空間。
突然，平地卷起一陣狂風，将少年的長衫吹得獵獵作響，頭頂皎潔的圓月不知何時籠上了一層晦暗的紅。
受到波及的太宰治心思微動，他有種預感，哪怕是眨一下眼都會被那把紫色巨傘穿透心髒。
——要不要試試呢~？
然而沒等太宰治有所動作，神烨做了一件在外人看來十分難以理解的事。
他蹲下/身用手指擦去了中原中也唇角的血漬，未被繃帶包裹的指尖沾染上一抹豔麗的色澤。他先是觀察了一番血液的顏色，再試探性嗅了嗅。
與正常人類無異。
得出這個結論後，神烨索性舔了一下，将血珠盡數卷入口中。
太宰治：這、這麽刺激的嗎？？？
“人類的劣根性從來不會讓我失望呢~。”神烨說着說着就笑了，笑聲越來越大，逐漸變得凄厲。最後連眼淚花都跑了出來，狀若癫狂。
旁觀了這一幕的太宰治微微眯起了雙眼，小矮子異能的真面目……被發現了。判斷的依據呢？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據他所知，污濁的影響并不會涉及到血液。
“太宰先生，晚上好。”似乎是笑夠了，神烨又恢複了平日裏的乖巧模樣。“我很高興，也很生氣。但你太弱了，我沒興趣跟你打。”
慘遭嫌棄的太宰治渾然不在意，他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對方，卻怎麽也找不出問題的答案，只能暫且将疑惑埋在心底。
“看來你今晚的收獲不錯。”
神烨笑眯眯地歪了歪頭，頭頂的呆毛跟着晃啊晃。
“時候不早了，該睡覺了。太宰先生，晚安。”
說完，他便将中原中也從地上抱起，走向來時的路。“中原先生我帶走了。”
太宰治做了個請的手勢，既然有人願意代勞，他也省去了不少麻煩。
“晚安，神烨君。”
想要殺死一個自龍脈誕生的變異生命體必須要使用不同的阿爾塔納的力量，讓二者互斥。
神烨擁有一部分阿爾塔納的特性，他近乎不死。而中原中也是人類與龍脈的人造變異體，異能的第二狀态來源于流淌在這顆星球上的阿爾塔納。
茫茫夜色中，血紅的圓月悄悄躲進了雲層。異世來客駐足而立，凝視着懷中的少年。半晌過後，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純粹的笑。
“你是最特別的。”
“我找到理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