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晉江獨發

“哦,你問我那個猴子的事情?”

另一端, 容濯跟蕭書彥呆在一塊, 原先兩人墜落後, 穩住身形就發現身處人類皇城裏, 左右尋慕榆不得, 兩人便相約到了小客棧休憩。挑了個靠窗的位置,看下方來來往往。

城中人來人往,卻沒有一個是真正的人, 這些“人”都是由精怪所化。

他們變成人, 全都規規矩矩做着人才會做的事, 到了午飯時間點就全部到一個地方領取靈石充饑。怎麽看都像是被人圈養起來, 然後将他們教養成人。這些都是往日真實存在的實景, 那麽問題就來了,這位遺跡的主人為什麽和這些事有什麽關聯?他們訓練那麽多的精怪學會人的事情, 意-欲為何?

容濯想的入神,卻被蕭書彥打斷, 他看着這個蕭玉之子, 莫名的想慕榆。若是此刻自己是和慕榆掉在一起,該有多好。

哎!

“正是, 我觀容道友對此地很是熟悉, 約莫知道些有關魔猴的事。”蕭書彥說不清此時自己的感受, 饒是容濯身穿青石門的袍子,但他總是無法對其放下戒心,反倒對不知來歷的慕榆滿心信任。耐住心中的焦躁, 他只能選擇靜待,盡多的了解事情來龍去脈。

“那個猴子可不是什麽野猴,它曾經是這個遺跡主人的跟寵,千百年來都守在主人的墓前,以防外人侵擾自己主人的安歇。卻陰差陽錯被屋魔變成了魔役,剛才被你斬來斬去竟然斬出了點往日的記憶。”

“靈猴本來就是一心向善,尤其是白家的靈物更是如此。這猴子一想到自己竟然謀害了這麽多人命,深覺孽重,認為自己的主人不會再原諒自己,自己也不配繼續守護主人的墓,就一頭撞死在了墓碑上了。”容濯說話語氣輕松,臉上溫和的笑意絲毫不變,直至他說了最後一句。

“如此迂腐無趣的東西,活着不知多累,死了對它來說才是種解脫。”

容濯說最後一句話時,話語中的冰冷絲毫不掩。

蕭書彥聽完立刻皺起了眉,“容道友這句話未免說的太過偏。”

“偏?”聽到蕭書彥言語中對自己的不滿,容濯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他嗤笑了一聲,“莫不是蕭道長在聽完我前面說的那些話,心中已對魔猴生出了恻隐之心?”

又見蕭書彥皺眉,容濯就知道自己說的有八分準,繼續說道:“道長還真是有情有義,仗劍俠客。”

蕭書彥不知道為什麽就被容濯說了一通,就連對自己的稱呼,從“蕭小公子”變成了“蕭道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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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是在生氣?

蕭書彥看着眼前笑容溫和的少年,只覺得這些話由他口中說出來,與自身的氣質特別不符,就沒忍住說了一句,難道還說錯了不成?

“蕭道長若是對這魔猴心生恻隐之心,那些慘死在魔猴手中的人怕是難平心中之痛。”容濯一直在觀察着蕭書彥,此人至情至聖,還真是難為他身為“無情劍聖”蕭玉的兒子。

蕭玉一心向劍,對什麽都感情淡薄,哪怕是親生兒子也不過如此。可偏偏是這樣的人,竟然生出了蕭書彥這樣至情至聖的孩子。

蕭書彥被容濯了然的視線一望,渾身不自在。立刻抖索全身,平複下心中發毛的感覺。難道容濯喊他“道長”不是因為他年歲太輕?否則,怎麽敢對他訓誡?而且細細回味起來,容濯說話的語氣簡直跟父親一模一樣,端的是長輩姿态,話語中滴水不漏,讓人只覺麻煩,只想躲開。

“我只想修我的道!我只信人世間沒有絕對的善與惡,滅惡揚善,還于本真,這就是我的道!若是我在此只憑魔猴後期之作為就将它之前的存在一棍子打死,而不去追查其中緣故,匆匆蓋棺定論,那我跟那群老頑固有何不同?”這也就是為什麽蕭書彥不被蕭玉看重的緣故,蕭書彥的道不被蕭玉認可!但他的道卻讓容濯為之怔愣。

讓容濯怔愣的緣故不是因為他聽完蕭書彥的三言兩語就大徹大悟,從了他的“道”,而是蕭書彥從他自身的道裏發現了線索。沒錯,一介靈猴會變化成魔猴确實是有緣故!而這個“緣故”就是由外力而為導致。他剛才的話語沒有絲毫提及這點,但是蕭書彥卻想到了這點!

該贊嘆蕭書彥的直覺?還是該說他太蠢呢?

容濯回神,立刻就将露出的一絲殺念收好。雖然折秋山的人想要弄清楚這其中的緣故是件麻煩事,但他也沒有任何辦法制止,誰讓他現在沒有可以跟蕭書彥對抗的力量呢?

“道長說的極是,不過現在也不是思考這件事的時候。”容濯現在可沒有跟蕭書彥周旋的精力,連“蕭道長”的稱呼都被他縮簡成“道長”兩字。比起憂心自己的作為會被外人知道,他更憂心慕榆的情況。

也不知道,他此時去了哪裏?

容濯陷入了沉思。

元嬰洞虛到處都是陷阱,動不動就是殺陣,尤其是這個藏了神道殘章的洞虛。

更何況這個洞虛是屬于慕榆的機遇?

嗯,這件事就連慕榆自己恐怕都不知道。

如今找不到機緣正主,誰都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跟機遇錯過。要是錯過了,他們這些誤入的人恐怕要多在這停留一會了。

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布置好,怎麽能在此地浪費時間?

容濯越想越覺得心煩。

“說的也是,你一開始就說了我們是因慕道友的緣故而被遺跡誤卷,那我們現在該怎麽才能出去?”蕭書彥沒有察覺到容濯的異常,或許他察覺到了,但由于對青石門老好人的形象先入為主的觀念,讓他直接忽略了容濯的異常。

後又見容濯眼神掃過他放在桌上的劍和符紙,立即就将它們都收進自己的識海裏,解釋道:“一時忘了進入靈物之地要收起它們了。”

見自己的暗示被蕭書彥錯解,容濯也不打算解釋,幹脆将錯就錯,苦口婆心道:“這裏陣法生生相惜,方能創造出一方天地。只不過這方天地卻是與外隔絕,沒有外人能夠進的來,除非是被遺跡的主人選中,親自開門邀請,而此時打開遺跡的門已經關閉。若沒有慕前輩親自破陣,以我們兩人,就算是找到了破解之法,破除了此陣,遺跡的主人也不會承認,說不定還會将我們抹除。”

“你說的我都暈了,不過大概意思我好像能夠琢磨出來一些。”蕭書彥被容濯繞的雲裏霧裏,大腦已亂成一團,他是劍修,在陣法造詣上最差,這個時候能夠明白容濯的話已是不易,“你的意思是,我們只能等慕道友親自打開這個遺跡的門才能出去,否則就只能像現在這樣,一直呆在這裏?”

“差不多的意思了。” 容濯嘆息一聲,他比誰都想出去,他也有辦法将大陣破壞全身而退,但是慕榆在這裏,他不想這麽做,“起碼我們可以在門還沒出現之際找到慕前輩。”

“尋找慕道友,這倒是個好辦法,三人在一起,總有出去的辦法。”蕭書彥雖然行俠仗義多年,但還是第一次像今天這樣,進入一個元嬰遺跡,什麽都不懂,只好按容濯所說的去做,“只是慕道友此時會在哪裏呢?”

容濯想了想從識海裏拿出一片葉子,快速咬破舌尖催出一口精血吐在葉子上,血濺在葉子的瞬間,就将它化為了灰燼,容濯毫不在意,雙手不停,用血畫了個陣,并将陣法融入眉心。眉心一點朱砂印記慢慢的由深變淺,最後在容濯的左眼慢慢浮現了一個陣法的模樣,認真望進去,裏面還有綠色的波紋流動。

“真是高妙!遺跡中不允許任何外來陣法存在,卻可以讓我們進來,于是你便用可存在容納不可存在,陣法用精血繪制,融入眉心,與你融為一體,卻又沒有消失,這招實在太秒了!”蕭書彥緊盯着容濯的左眼看,直呼奇妙。

“你到底會還是不會陣法?”容濯這般結陣手法要是被同門看了,定立刻明白他就是個魔修,因為他繪制的根本不是什麽陣法,而是鎖靈咒!

鎖靈咒跟尋人陣法相似,卻比後者更為精細,除了能更精确的找到對方之外,鎖靈咒就是個強行契約。是的,一旦被鎖靈,就等于被迫簽下了契約。強者可以強迫被鎖靈的弱者成為自己的魔仆,而弱者的話,則會被反噬,稱為對方的魔仆,修為共享。

蕭書彥看不出來,然,他雖看不出來,但涉及到的道理,卻能說出來。

還真是個怪人。

“算了,跟我走吧。”容濯思考到最後,卻是什麽都不想去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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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榆在前往後山蝶泉的路上,突然感覺到脖子像是被針紮了一下。他轉過身往後看了看,只見兩排樹木的中間不知何時站着一個小童,他從未感覺到有人跟在自己的身後。

小童望着慕榆臉頰通紅,雙手不停地攪着衣擺,怯生生的沖慕榆喊道:“祖祖。”

慕榆長得像白栀,會将他錯認并喚成“祖祖”的人,整個太華山怕也就只有現任的白家家主——白決明。認出了眼前的人是誰之後,慕榆才發現此時的白決明比變成白曜的時候還要小上一些,猶如凡人一樣,渾身經脈半閉塞、靈氣零散,顯然還沒有入道。

只是他不明白,這個時候白決明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你怎麽到這來了?”慕榆沒否認白決明認錯了人,雖然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但他還是選擇了冒充白栀。

白決明左顧右盼,像是在找什麽,巡視了一圈,什麽都沒有找到,白決明才将視線再次放到慕榆的身上,此時見慕榆還板着一張臉,他沒忍住,“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

這是……

什麽情況?

慕榆愣了一下,然後才回想起白曜曾在神志不清時說過,自己在還小的時候很愛哭鼻子,不論是多小的事情,都能惹得他大哭一場。

想到這裏,慕榆無奈嘆息一聲,輕聲問道:“怎麽哭的那麽厲害?發生了什麽事?”

“祖祖,我……我……嗚嗚嗚嗚……”白決明還沒有說完一句話就又哭了起來。

慕榆努力回憶,挖空整個腦袋才發現在白栀還在白家的那段時間裏,他的腦海裏只有關于白栀的記憶,而有關于白決明的記憶,是在白栀消失之後才開始記載的。以往他觀察白栀的時候,雖偶有留意白決明,但也是因為白栀在場的緣故。

關于眼下白決明為什麽會哭,他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我……我不小心把祖祖的法印破壞了。”白決明抽噎着,最後吞吞吐吐将事情說了出來。

法印?而且還是白栀的法印,慕榆仔細回憶,記憶到了一點,馬上愣住。還沒等他做出回答,眼前就突然閃出了一把劍,劍身流光,靈氣逼人!

“白曜,回去。”

白決明看了看流光劍,吓得連哭都不敢哭了,趕忙撕掉懷裏的符紙,消失在了慕榆的面前。

“小友為何要冒充我?”流光劍懸浮空中聞聲便旋轉了圈,往說話的人方向掠去。白栀反手背着流光劍出現在慕榆的面前,他的面容一如當初,只是眸色暗淡如無光深淵。

這個人不像左景雅,也不像引雷将自己劈了的少年白栀。慕榆面對着眼前的白栀,竟怔在了原地,怎麽都無法将眼前的人和自己記憶中的白栀聯系起來。

這個認知讓他異常的害怕,神色克制不住恍惚了好一陣,後見白栀露出不悅的神色,便立刻回了神,輕聲道:“我從未在白曜面前冒充過你,剛才的對話不過是出于一個路過的陌生人對他為何哭泣的好奇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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