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晉江獨發
慕榆答完這些,記憶中鮮明的神情變化就出現在了他的臉上。一雙黑眸神采耀眼如星辰, 他此時的神色外貌, 無一不是初遇白栀時, 白栀的神态, “在下此次前來, 只是想親自問一聲仙君,可否記得昔日被雷魔劈碎的榆樹?”
白栀看着眼前和自己年輕時一模一樣的青年,但聽完他的問話後, 緩聲道:“小友既然不是此境之人, 怎會不知昔日仙魔大戰, 被雷魔波及劈碎的生靈何止榆樹?”
慕榆嘆了一口氣, 原本猶如星辰般耀眼的眸子暗淡了下來, “我原本還抱有一絲希望。”
白栀負劍而立,“我活在這裏已經很久了, 或許以前在外真的發生過你所說的事,但是, 我現已經不記得了。”
“那棵榆樹因為你跟雷魔相鬥的緣故, 被雷魔失手劈碎,而你卻趁雷魔失手之際将他斬殺。”慕榆雙眼緊盯着眼前的白栀, “原本那道雷應該劈向你的, 是榆樹幫你擋了一擊!”
“不過是一株樹而已, 若我真是因此而得了殺死雷魔的機會,那……除了我之外,恐怕天下蒼生都還得謝謝它一番。”白栀輕挪腳步, 便避開了慕榆的攻擊,“我說的,哪有錯?天下蒼生性命千百萬,榆樹也只不過是株榆樹,怎麽能跟千百萬人的性命相比?若是它因滅魔而亡,則也是命中注定!命中該有此劫。”
若不是因為站在他眼前的東西沾有白栀的一縷神識,慕榆還真想一掌将他劈死!讓他也嘗嘗什麽叫做“命中該有此劫”!
是的。
眼前的“白栀”雖不是白栀本人,但也不是什麽幻影,而是真正白栀分散的一縷神識!
也不知這縷神識是誤入的元嬰老鬼遺跡,還是因其它緣故到了這裏,但憑它能夠在這裏紮根,生出一方世界,并汲取遺跡的靈力來滋養自己這一縷神識來看,已不容小觑。
真不知道白栀這一縷神識的所作所為是恰巧還是誤打誤撞。不過也得益于這個遺跡的元嬰老鬼是白家出來的,否則以外邦修士的性格,怕是會先将白栀這一縷神識打得破散!哪肯像現在這般,身為遺跡的主人還要主動将一半的靈氣拿出來滋養白栀這一縷神識的生息。
這也就是為什麽白栀以一縷神識之能也可在遺跡裏創一方世界的緣故。
只可惜憑白栀一縷神識,認知也是有限的。即便他創造出了這個世界,卻也同樣不知道該如何以時間的軌跡去運行它,只會将自己記憶裏的畫面不斷的來回播放,一旦到了記憶完全消失的時候,就全部抹滅掉重新來過。
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
所以“白栀”的眼神才變得如此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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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澤是最可直觀出修士的靈魂。當修士的靈魂出現了改變,眸澤最快受到改變,白栀這一縷神識怕是快到了消弭之際。
慕榆看着眼前的白栀,低頭深思。他有什麽辦法,在不傷害到它的情況下,将它帶走?
慕榆想的入神,眼前的東西可不會乖乖的給他提供思考的環境。它不僅在行為上擾亂慕榆的思考,還刻意說出些難聽的話。
慕榆不堪其擾,皺眉馬上恢複了神色,當即冷聲道:“好一個白家創始人!”
跟一個快要瘋掉的神識說話,慕榆覺得自己也快瘋了。
“傳言白栀天生憐憫之心,寧犧牲自己,也不願一靈一物受傷,否則定會寝食難安,今日一看不過如此。”這些話都是慕榆瞎掰的,要是白栀是這樣的人,怕是創立不了白家,但他就是喜歡瞎掰出一個“聖人模樣”的形象給這縷神識暗示。
不是喜歡還原白栀所呆過的世界嗎?那就趁你混亂到不能辨別真假的時候,給你洗腦,以便一會出手還能有個迂回之地。
果不其然,“白栀”在聽到慕榆所說的時候愣了一下。
慕榆并不清楚眼前的神識有多強,收了它之後,他所呆的這個環境會有什麽變化,于是他需要找到這個世界鏈接遺跡的出口,以方便他在收掉白栀的時候,能夠全身而退……
等等!
出口?
慕榆想到這裏的一瞬間,腦海閃過的是被他撞開的屋頂!
就是那裏!
慕榆心中已有打算。
他右手張開,四周的樹葉紛紛都集中到了他的手上,瞬間出現了一把通體碧綠的靈劍,劍的等級不如白栀手中的流光劍。不過,也已經夠了。他盯着白栀,“早就料到白家家主可能早已忘了在下所說之事,那就別怪昔日倒黴被劈的榆樹前來尋仇了!”
慕榆語音剛落的瞬間,遠處就傳來了白決明呼救的聲音,他可沒有對白決明做什麽,但他還是要扮演一下對白決明做了什麽的樣子,“不知家主對于自己的親孫子落入适才所說的‘不過是株樹’的樹手裏,是何感受?”
“孽畜!看來今日不将你伏誅,你怕是不願将我孫兒還給我了!”白栀執起手中的劍,捏着劍訣攻勢就向慕榆襲去。
慕榆原本還想說上什麽,刺激一下白栀,好讓他甘願跟自己打鬥,順路引他出去,沒想到他什麽都沒說,這神識竟然全部替他補完了。
那還要他說什麽啊?!
趕緊拿起劍,打!
慕榆騰身在半空之中,因為害怕控制不住力道傷到了白栀神識,他只能一直招架。但又怕被神識看穿他的動作,他時不時的拿白決明來刺激他,又時不時的偏差幾招在他身側,這種委屈打法真讓人一點都不痛快。
但不痛快的人只有白栀。
因為慕榆根本就不怎麽會打架,招式劍法又都是白栀教與的。新手在老手面前賣弄,無異于班門弄斧。所以慕榆能做的就只有是減少招式傷害值和招式套路,每一招出手都要緊貼在神識身旁擦過,以防神識察覺到了不妥。
就快要到達那間房子了!
慕榆加快了速度,這一路,他們兩人在半空中交手,都沒有引來一個白家的成員,想來也是因為神識腦海裏沒有這段記憶的緣故,所以存在了這方纰漏。
這倒是件好事!
但突然白栀停了下來,他收起了劍,說道:“你所用的每一招式劍法都是由我白家而出,然而它們的威力卻被你壓下了起碼有三層。你并無殺我之心,我從你的招數中沒有感覺道殺氣,但你卻要以白曜為脅逼我出手,又不往白曜所在的方向而去,挾持了人又不用他來限制我的舉動,倒像是故意要将我引到這來。”
慕榆像是聽到了腦子有一根弦“咔擦”響了一聲,一句話都編織不出來。
“看來我并沒有說錯。”白栀原本一雙暗淡的眼眸像是突然被浸染上了光彩,竟能夠捕捉到以往身影!
慕榆不想繼續聽神識說話,伸出手就将它拉住,“是,我要你。”
白栀愣了愣,沒想到慕榆會有這麽快的速度!瞬間就到了自己的眼前,并将他拉住,感覺到自己全身的靈力在快速流失,他催動跟自己融為一體的流光劍向慕榆的頭顱此去。
就在那一瞬之間,慕榆用樹葉虛化掉了自己的頭顱,空着的另一只手将流光劍抓住,将這縷神識緊緊抱在懷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沖向了快要自動縫合的洞口!
“就在這附近了。”容濯左眼越來越疼,最後忍不住用手緊捂住左眼,盡力克制住想将它挖出來的沖動。
蕭書彥腳步一深一淺踩踏在沙漠之上,他們都是築基修為以上的修士,早已辟谷,然這都不代表不會感覺到渴啊!他已經不記得在沙漠裏走多久了,每次都聽容濯說“就在這附近了”,就在這附近,附近!附近!這附近全都是沙漠!到底慕榆在哪裏!
容濯站定了腳步,他緊緊地看着不遠處的沙漠,只見他所見的沙漠位置出現了一個漩渦,慢慢的由小擴大,周圍的沙子也因漩渦的關系,紛紛流向那一處!
察覺到不妥,蕭書彥馬上禦劍将容濯帶起來,而他們原先站着的位置已經變成了流沙地域。所有的沙子都往漩渦中流去,速度越來越快!
“這是要将周圍的沙子全部都吃掉的意思嗎?”蕭書彥吃驚的看着腳下場景,下方因流沙的關系還帶起了風。沙動引風,風動引沙塵,腳下的環境已經不能夠用惡劣兩字形容,“慕道友真的在這附近?怕是我們還沒有找到他的行蹤,他就被這流沙卷入漩渦了。”
蕭書彥的話剛說完,漩渦中便出現異象,像是有什麽東西在鼓動,忽然一聲龍嘯!
突然沖天肉眼可見的綠色靈力從漩渦中咆哮而出,周圍四濺的全是沙子,這倒像是被陣法引動的沙子掩埋漩渦不成功,反而被漩渦中的靈力沖破而引發出的現象。
這是……?
容濯眯起雙眼,他看到了一通體流光的劍沖天,然後又消散,半空中只留下了慕榆的身影,還有圍繞在他四周不斷變化的呈保護罩狀态的樹葉。
“那是……那是慕道友!”蕭書彥看清從漩渦中跑出來的是誰,馬上大喊出聲。
這裏已經沒有誰會比蕭書彥見到慕榆更開心的人了,因為見到了慕榆,就等于快要離開這裏了!
起碼,蕭書彥此時就是這麽想的。
蕭書彥操控着飛劍往慕榆而去,後者也快速過來跟他們彙合,在快接近的時候,慕榆停了下來,他的視線全部都在容濯的身上。
準确來說是容濯的眼瞳上。
容濯嗤笑了一聲,“得益的人可是你,我可是半分便宜都沒有占到。”
言下之意就是讓慕榆別擺出這樣的眼神看他,他自己設下的陣法,卻是把自己獻了出去。
對的,他為仆,慕榆為主。
“我沒有找到你說的東西。”
可惜慕榆并不知道容濯說的是什麽,只當他說的是那神道殘章。
容濯眼神恍惚了一下,露出一個苦笑,“那個,我自是知道。”否則這遺跡早已坍塌。
支撐遺跡的大半靈氣都被這沙漠吞去,遺跡需要維持生息,就拿了神道殘章替代了被吸走的靈力。
如此重要的東西……
看來也不在這沙漠裏面。
也不知道這沙漠底下有什麽東西可以吸掉元嬰遺跡的大半靈力,并且還是由遺跡主人自願供給的,這倒是令人好奇不已。容濯看向慕榆,他想起的是慕榆沖起之時,天空出現的那把劍,不過區區一把劍還不至于吸走遺跡一大半靈氣。
慕榆避開了容濯打量的視線。
“你們說的是什麽,我怎麽一句都聽不懂?”蕭書彥看了看容濯,又看了看慕榆,完全不知道他們兩人打的是什麽啞謎。
“咳。”容濯此刻見到慕榆,都忘了自己還現在蕭書彥操控的飛劍上,他動了一下腳步,和慕榆一樣,憑空而立,“也不是什麽特別要緊的事。”
蕭書彥看了看容濯,吃驚道:“原來你會禦空!為什麽你不早說……”要早說就不消耗多餘的靈力承載兩個人禦劍了。
“一時忘了。”容濯又擺出了溫和笑意,這副神情總是會讓人不由自主的去深信他的話。
然而要除去慕榆。
“我們一定要在這個地方敘舊?”慕榆不清楚容濯幾番接近自己是為了什麽,但這裏畢竟留有白栀的痕跡,他擔心會被容濯察覺出來。
容濯轉開了視線,“随我來吧。”
蕭書彥禦劍,慕榆禦空,兩人緊随在容濯的身後,離開了這片荒漠,誰都沒有留意到一雙枯白的手正慢慢的從沙漠裏往外爬。
一路上蕭書彥就将他們兩人遇到的事情都告知給了慕榆,也随口詢問了慕榆在沙漠裏的情況,當然,他所聽到的都是假的。蕭書彥也不在乎慕榆話裏的真假,在他的認知裏,他覺得在沙漠裏的遭遇肯定不怎麽美妙。
看他們兩人才進沙漠多久?就覺得口幹舌燥異常難耐,何況還被沙子卷入裏面深埋的慕榆?
于是蕭書彥便不再多問了,“能平安出來就好。”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