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人魚還撐着身子歪着腦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葉峥，似乎正在期待葉峥對它的表揚。它學會了葉峥教給它的三個字，按照葉峥以往的做法，應該是會笑眯眯地誇贊它的。

還還在責怪自己犯傻的葉峥堆起了笑容，果斷伸出手揉了揉人魚的腦袋：“好棒！”

人魚腦袋一晃，葉峥的手就從它的腦袋上滑下去了，人魚看上去有點氣哼哼地翻過了身體。它背朝着葉峥躺下，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是因為她沒有及時誇贊它嗎？葉峥剛剛想事情太久了，居然不記得要及時表揚人魚了。

葉峥換了個姿勢，跪坐在在沙地上，一手扶着人魚斂着魚鳍的背部，一邊低頭看着人魚，“好啦，不生氣了，嗯？”

人魚不為所動，堅定地躺在地上。葉峥只能手扶着人魚的身體晃一晃，然後再晃一晃。葉峥的嘴巴湊到人魚的耳朵邊上，低聲下氣地說道：“你這次做的真的很棒，我下次一定一定及時表揚你，好不好？”

少女特有的清脆的聲音在人魚的耳邊回響着，人魚支起來的耳朵動了動，臉頗為高傲地轉過來，斜睨着葉峥的笑容。

葉峥明亮的眼睛看着人魚，手輕輕一動，又晃了晃人魚的身體。

人魚終于回轉身體，昂起頭來，輕輕地伸出尾巴拍了拍葉峥。然後它才扶着葉峥重新站起來。在看到葉峥又坐回到地上後，人魚跟着又趴在了葉峥的大腿上。

雖然鬧了點小別扭，但是語言教學還得繼續下去。

既然葉峥不懂人魚的語言，那她自己不能直接對它解釋太過抽象的詞語，葉峥覺得代詞“你我他”對于人魚來說就應該是個比較難明白的詞語。

她将“我”字去掉之後，用示意人魚看自己，然後用食指指着自己反複重複“铮铮”這個兩個字，想讓人魚明白自己是叫這個的。

人魚瞪着眼睛看着葉峥，似乎不明白為什麽葉峥發出的詞句節奏和字數都不一樣了。

但是人魚很快再次發出了“铮铮”的詞句，這一次還比上一次口齒清晰了不少。

葉峥忍不住揉了揉人魚的腦袋，開心地笑起來。

人魚停了一會兒，又用它尖細的聲音叫了一聲“铮铮”。葉峥于是再次揉了揉人魚的腦袋，給了它積極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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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反複叫了幾遍之後，葉峥低頭小聲地問它：“現在你知道我叫铮铮了，那麽你叫什麽呀？”

人魚睜着不明所以的眼睛看着葉峥，葉峥指了指自己“铮-铮。”

“铮-铮。”人魚也很快接了一句。

然後葉峥又指了指人魚。

人魚閉着嘴巴，擡起爪子握住了葉峥的食指，顯然是不知道葉峥什麽意思。

葉峥搖了搖腦袋，将自己的手抽出來，再次指了指自己“铮、铮。”

人魚很快地又重複了一遍，“铮、铮。”

然後再次看着葉峥的食指沉默了。兩次溝通不暢，葉峥也有些着急起來，她握住人魚的爪子，試圖将它的幾根手指都握成拳，然後伸出了人魚的一根手指頭，指了指自己，“铮铮。”

葉峥又将人魚的手臂反折回去，讓它的那根指頭指了指着它自己。

人魚重複了一遍葉峥的動作，它伸出手指頭飛快地指了指葉峥，“铮铮，”然後又指了指自己。

人魚維持着這個動作，沉默了好一會兒，尾巴輕輕地敲打了一遍地面，終于用比它平常的叫聲音高更低的聲音輕輕地念出了一句話。

人魚的叫聲一向偏細偏高，這下子有點像是人類說話的時候，聲調語音都降了下來，那個聲音如流水一般從人魚的口中出來，輕柔流暢。不得不說，平日人魚放開來叫的時候，葉峥聽着有時候是會有點頭皮發麻的，這下子人魚的聲音聽起來動聽悅耳多了。

見葉峥只是看着自己沒有反應，人魚甩了甩尾巴，再次重複了一遍剛剛從嘴巴裏出來的那句話，似乎希望葉峥也像它學說“铮铮”一樣，将它說的那句話重複說出來。

葉峥只能苦笑了，人魚剛剛的那句話節奏極長，富有韻律。葉峥在語言上并沒有太大的天賦，這種全新的語言，第一次聽到的句子她除了個開頭，根本就很難記住人魚後面的發音。

葉峥一直沉默，人魚也有些焦躁。它從葉峥的大腿上擡起了腦袋，支撐起身體。

人魚捧着葉峥的臉，它的那雙大眼睛湊近了瞧着她，“铮铮。”

它叫她，然後騰出一只爪子指着自己，第三遍重複了剛剛的那句話。

葉峥終于試探地說了一句：“安居？”她用的是英文安德魯的發音，葉峥覺得如果用漢語強行找到一個類似的詞說出來會聽着非常生硬。

葉峥忐忑地看着人魚，擔心它會不高興，畢竟它說的那麽一長串詞裏面，葉峥能接口發音的就是前面幾個音節了。

她沒想到的是，聽到了葉峥的發音，人魚居然顯得特別地高興。它高興起來的時候，尾巴就小幅度地在地上快速地敲打着，身前的魚鳍也微微地顫抖着。它更是伸出腦袋輕輕地蹭了蹭葉峥的下巴，這才心滿意足地躺下，一雙濕漉漉的眼睛還看着葉峥。

葉峥本能地伸手揉了揉它，開始思索起來。當她一直沒有學說人魚剛剛的那句話的時候，人魚的表現是非常焦躁的。可是當她只說了句子的前一小段，用英語的發音，英語的一個名字來念的時候，人魚卻是顯得很高興，并沒有因為她只學了半句話而不高興。

結合剛剛人魚叫了她的名字，又指着自己說了那麽一大串，葉峥猜測，那麽長的句子對于人魚來說會不會只是一個名字？所以葉峥只念前一節反而顯得更親昵，人魚也更高興了？如果真是這樣，那人魚之間的一個詞可真夠長的，難怪它很快就能接受葉峥的發音，葉峥說話的節奏也完全不會有錯。對于它來說，葉峥自己的語言反而簡單枯燥的多了吧？

葉峥仍然有些不确定，又再次用英文叫了它一聲：“安德魯？”

人魚反應很快，本來正惬意地由葉峥揉腦袋的人魚，視線從火堆上轉到了葉峥臉上，它輕輕巧巧地拍了拍自己的尾巴，沖葉峥低鳴了一聲。

“安德魯。”葉峥堅持這麽叫它，也許以後她還有機會知道它的全名該怎麽念，但是現在，她先将它的名字定為這個。

人魚再次晃了晃它的尾巴，示意自己聽到了，葉峥突然之間就覺得人魚更加親近了。對于出生在現代生活中的葉峥來說，名字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名字在葉峥看來不可避免的會成為一個人身上的烙印，好像一個名字能讓認識的人更加立體起來一樣。

她心裏一直管這條人魚叫人魚，而在要和它交流的時候往往是“哎”或者“喂”一聲讓它注意到自己。現在，這條人魚不再只是一條人魚，它終于完全地和別的人魚不一樣了。它也不再是“那條人魚”或者“這條人魚”。

它是安德魯。

“安德魯。”葉峥沒忍住，再次輕輕地叫了他一聲，這個名字在她的舌尖打轉，從她的口中溢出，帶着她歡喜的情緒。

人魚甩了甩尾巴，仰起頭來溫柔地回應了她，“铮铮”。

葉峥低頭看着人魚，笑容抑制不住地燦爛上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