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入夜後下起了雪,零零星星的雪花剛落地就化了,地上泥濘難行。俞浩揚站在小區門口,這次他沒有帶畫板,也沒有帶小馬紮,咬着根煙,任雪落在他的肩頭,濕了他的發。
呂真和于瑤瑤對平凡的不歸和不接電話,都沒有表示太大的驚訝,她是一個成年人,她有自己的工作圈、生活圈,晚一點回家并不是什麽大事。
可在俞浩揚眼中,卻非常的不正常。從昨晚回家開始,平凡的表現就很不正常,她極力表現出那份從容與淡然,以為可以瞞天過海。可是俞浩揚仍是感受到那份不同尋常的詭異。
所以,他還沒等到下班時間就到單位接她,結果還是撲了個空。
他可以肯定的是,她在躲他。
這種感覺讓俞浩揚整個人都不好了。他不就是沒告訴她,他爸是甘露四季的董事長。可是從十八歲他出國學畫起,他就和那個家沒多大的關系,那是他爸,又不是他。
雪越下越大,地上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雪,俞浩揚仍是維持原來的姿勢,煙已經抽完,手□□口袋,目光落在遠處。
晚上十點,平凡從一輛寶馬X1的車上下來,沖駕駛座上的人揮了揮手,目送那輛車緩緩駛開,迷茫地擡頭迎接滿天飄飛的雪花,許久之後,才垂眸轉身。
猛一擡頭,撞進那雙略帶陰郁而又無辜的眸中。
“回來了?”他問。
他的肩上落了一層積雪,頭發已經全濕,鼻子紅紅的,用他純澈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極了被遺棄的小狗。
她點了點頭,“怎麽在這?”
“沒帶鑰匙。”他說得理直氣壯,和從前一樣。
“走吧!”她沒有交代,擡步往小區走。
他站的時間有些長了,身體微僵,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雪地上留下一深一線兩排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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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用昨天的剩飯做了魚粥,俞浩揚洗了澡出來,卻沒有像以前一樣直接撲向他最愛的魚,而是進了廚房,望着她忙碌的背影出神。
“你上哪去了?怎麽電話都不接?”他的語氣委屈至極。
“電話忘單位了,正好去拍賣行辦超标車拍賣的最後手續,遇上之前的相親對象,就一起吃了飯。”平凡也不瞞他,“先前匆匆一面,沒留下印象,這次拍賣和他有過接觸,感覺人還不錯。”
“就因為這樣,你連拐角都沒去?”
“下了雪,拐角應該沒什麽客人,缺一天以後補上就行,瑤瑤不是那麽不好商量的人。”
“那我呢?”他的聲音悶悶地,聽得人心頭一顫。
平凡轉過身,“你以後不用接我上下班了,現在下雪了,電動車也騎不了,我坐公車去。”
“就這樣?”俞浩揚的目光緊鎖住她那張一慣雲淡風輕的臉。
平凡微笑,避開他逼人的眼神,“你想跟着去也沒關系,反正俞少不缺這點公交錢。”
俞浩揚的神情瞬間僵住了,“小凡,你是不是覺得我隐瞞了你,心裏不爽?”
她搖頭,帶着笑意,“你就是我一房客而已,我現在心情可爽了,不愁收不到房租。”
平凡依然給他做早飯,卻不再和他同分兩個雞蛋,每天四個雞蛋,扔掉兩個蛋白和蛋黃,俞浩揚為此抗議過很多次,卻被平凡無情地鎮壓,理由是不差錢。
但是她去拐角彈琴的次數卻越來越少,周末幾乎都看不到她的人,彈琴的工作落到了呂真的肩上,姐債妹還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情。
呂真最近也不再去東遠實習,老老實實地申請學校等通知,練攤的事她也不幹了,專門找了個培養氣質的書來讀,發誓不再當一個女漢子。鋼琴就是她學的第一個培養氣質的科目,只可惜,她彈得太差,把于瑤瑤給愁死了。還好正值寒冬,咖啡館晚上也沒什麽人,只好由着她。
每到平凡彈琴的時間,俞浩揚都會從工作室出來,不管平凡來或不來,他都會等着,就算是被呂真亂七八糟的琴聲污染他的耳朵,他都不曾離開過,直到拐角打烊,确定平凡不會再出現。
“你為什麽不回家等我姐,我姐一定會回家的。”呂真每次都要嘲笑他一番,“我姐回家要是看不到你,指不定以為你上哪鬼混了呢。”
俞浩揚眨着漂亮的眼睛彎了彎,“我就是來聽琴的,沒有在等你姐。”
“我彈的琴能聽嗎?”呂真還是有自知自明的。
俞浩揚笑容更深了一些,“沒什麽不能聽的,就是好不好聽的問題。”
“你!”
俞浩揚背起畫板,“走了,小朋友。”
“等等!”呂真叫住他,“你真的喜歡我姐嗎?”
“喜歡啊!”
呂真不解,“為什麽你們都喜歡我姐呢?”
“還有誰?”
“裴習遠和姜培東,他們都很喜歡我姐,姜培東我一早就知道,裴習遠是最近我才發現的。”呂真自嘲地一笑,“可是因為甘宇成的關系,他們都沒法表白。就算我姐心裏明白,但她也不會接受他們,還有他們背後的家庭。”
俞浩揚越聽越糊塗,“為什麽?”
“因為我們小門小戶,配不上你們這些富二代官二代。”呂真慢慢地收拾起桌上的電腦和平板,“當然甘宇成的母親做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讓我姐決定遠離不屬于她的圈子。”
“我媽肯定不會這樣的!”
“還有一點,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家的家訓,就是不能嫁給跟藝術沾邊的人。我姐收留你,是惜才。現在,她知道你不會成為像她父親那樣的人,就沒有必要繼續為你擔心。”呂真很苦惱,她真的不忍心告訴他這些,可這是事實,她不想平凡為難,不想再看到她傷害自己,像從前一樣。
俞浩揚回家的腳步變得沉重,站在樓下望着燈火通明的樓層,嘴角微彎,溫柔如水,頃刻間,他的眉眼飛揚,仿佛呂真剛才只是在講一個笑話。
一打開門,俞浩揚就覺得有些不對勁,暖氣開得很足,隐約聽到談話聲。他站在玄關換鞋,低頭看到一雙男式的皮鞋,鞋上沾了雪水,有點髒。
“回來了?”平凡跟他打招呼,“廚房留了宵夜,自己去吃。”
俞浩揚把畫板放進屋裏出來,和客廳的男人打了照面,文質彬彬,西裝筆挺,“有客人?”
“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房客俞浩揚,這位是拍賣行的拍賣師鐘遙。我最近正打算考個注冊拍賣師,鐘遙正好可以幫幫我。”
鐘遙起身,朝他伸出手,“你好。”
俞浩揚禮節性地一握,“鐘先生,你好,請坐。要不要一起宵夜?”
“不了,我剛剛用過了,小凡做的海鮮粥很好吃。”
俞浩揚本來是想裝一裝主人,給他來個下馬威,沒想到宵夜不是為他一個人準備的,而且他還叫平凡“小凡”。其實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平凡還做飯給別人吃。
“是嗎?可是我海鮮過敏。”俞浩揚很小氣地離開,用力關上房間的門以示抗議。
鐘遙不明所以,用眼神詢問平凡。
平凡搖頭微笑,“沒事的,我忘了他不吃海鮮,他生氣了。”
鐘遙坐到快十二點才走,平凡送走他就回了自己的房間,就像真正的房東和房客,不再有任何的交集。
淩晨兩點,俞浩揚出來倒水,扭了扭酸脹的脖子,走到陽臺俯視沉睡的城市。城市陷落在黑暗之中,昏黃的路燈把主幹道依次描繪,或蜿蜒或筆直,如同天上的街市照亮每個都市夜歸人回家的路。
俞浩揚嘆了口氣,準備回去接着畫畫,突然之間,整個城市陷入更深的黑暗之中,路燈全熄,停電了。緊接着,他聽到一聲凄厲的尖叫從平凡的房間傳了出來,撕心裂肺。
他踹開門沖進去,“小凡,你在哪,小凡,小凡……”
尖叫聲仍在繼續,他只能尋着聲音的方向去找,終于在床邊靠牆的角落裏找到她。她渾身顫抖,尖叫聲漸漸沙啞,漸漸微弱。
“小凡。”他抱住她,“噓,別怕,別怕,我在呢!”
“走開,走開,我不要跟你走,走開……”平凡對他拳打腳踢,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裏,她每一下都打得又重又狠,仿佛有深仇大恨,“滾,滾啊,不準碰我。”
“小凡,是我,我是浩子。”他緊緊地抱住她,任她的拳頭砸在他的背上,繼續溫柔地哄着:“小凡,你摸摸,真的是我,要是摸不到,你聞聞,我這一身油彩的味道。”
不曾想,不說這話還好,平凡在他懷裏聞到一股濃重的油彩味道,掙紮更加劇烈,奮力想要從他懷裏掙脫出來,可他抱得太緊,她的驚恐也就愈加劇烈。
她漸漸地脫力,失去抵抗,雙手垂在身側。
俞浩揚松了口氣,伸手要去拿平凡的手機照明,沒想到,剛一松手,就被平凡從地上摸到一個臺燈砸到額頭上。
平凡怕黑,她房間的燈總是最亮的,連床頭的地上也都放了一盞備用臺燈。平凡此時拿到的正是這盞備用臺燈。
砸完俞浩揚之後,平凡就跑了出去。可到處都是黑的,她什麽都看不見,一路走一路撞,憑着記憶找到大門,光着腳就跑了出去。
整個城市都是一樣的黑暗,平凡在前面跑,俞浩揚在後面追,被砸的額頭上流着血。還好,什麽都看不見,他慶幸不會這麽快暈倒。
“平凡,你回來,我是浩子,我是俞浩揚。”雖然看不到血,但是他知道自己在流血,臉色漸白,呼吸漸喘。
平凡什麽都聽不進去,瘋狂地跑着,腳底紮進碎玻璃也渾然不覺,“走開,走開。”
突然,前面沖出來一輛車,車前的遠光燈晃了平凡的眼睛,她猛地回頭,借着車燈看清那人的臉,她驚慌失措地回奔過去,“浩子?”
“謝天謝地,你終于認識我了。”
在俞浩揚倒地的那一剎那,天地間恢複了光明,平凡的神智也終于清醒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昨天沒更。
正好周末在家,給受傷的腳熱敷,坐着沒法全敷到,就躺着了,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還有一個不幸的消息,你們家大大我是下腹肌拉傷,一直拉到腳底,最近不能上健身房練俺的馬甲線了……這快冬天了,是要囤脂肪過冬的節奏嗎?
不過你們有福了,不去運動我就能多多碼字多多更新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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