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了,晚安,愛你們~ (7)

望着婦人荒涼的庭院,門口的垂柳新抽出了一條條嫩枝,迎風微晃着,而她卻是滿心惆悵。

“不是拖累,是我害師父變成這副模樣的。”

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說話間眼中又閃起了淚光,連忙背過身去,悄悄揉了揉眼角。

“總是找別人喂奶也不是個辦法,蘇蘇現在體弱,來回于這兒和天行宗,若是害她病了該怎麽是好。”

陸拾依攪着手指頭,面有難色。畢竟她們找到的這個婦人只是個普通人,把她帶進天行宗也于理不合,可邺蘇蘇如今的模樣,要是沒有了奶水……哎……

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邺蘇蘇吃飽喝足,在婦人的懷中沉沉睡去了,興許是那裏有母親的感覺,邺蘇蘇睡得格外安心。

于是當百裏徵和陸拾依進屋時,正見婦人懷裏抱着邺蘇蘇,站起身在屋裏踱步,輕輕拍着邺蘇蘇的背哄着,面上滿是慈愛。對于剛喪失愛女的婦人來說,邺蘇蘇的到來,着實安慰了一下她喪失愛女的悲痛。

兩人面面相觑,都是微怔了一下。此時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見那婦人哄睡了邺蘇蘇,将小小的嬰兒輕輕放在了破舊的褥子上,拉起一角輕柔地蓋住,走到百裏徵面前,頗為緊張道:“那個……這位姑娘……我有個不情之請……”

婦人有些心虛,她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真的很自私,可她已經失去了自己的丈夫,本想好好将自己的孩子生下來,兩人相依為命,卻不料老天還是把她孩子的命收了。

屋外簡陋的廚房裏,爐子上正慢慢熬着粥,這是她最後的口糧,全是白花花的大米。粥裏放了□□,咕嘟嘟地冒着白沫子。

丈夫死了,孩子沒了,她本打算就這樣結束自己的生命,早些下去見自己的丈夫孩子的。可好巧不巧,偏偏碰上了百裏徵,看着百裏徵帶來的孩子餓的嗷嗷大哭,她忽然有些不忍心。

剛好自己還有奶水,與其就這樣死了,倒不如茍活幾日,養活了這個孩子再去陰曹地府一家團圓。

婦人十分緊張,攪着粗布的衣角磕磕巴巴了半天,最後祈求百裏徵道:“我想……我想把這個孩子養大!我自己的女兒因為早産夭折,我實在不忍心看到別的孩子受苦。所以……我想喂養這個孩子,喂到她斷奶就好!”

婦人激動之餘,直接朝着百裏徵跪下了,淚眼汪汪地看着百裏徵,滿是哀求。

明明是她解了百裏徵的燃眉之急,她卻求着百裏徵,讓自己喂養邺蘇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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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徵如何不願意有人喂養邺蘇蘇,如今邺蘇蘇沒有奶水根本活不下去,婦人願意喂養邺蘇蘇,百裏徵自是求之不得。

只是若是如此,婦人就不能再繼續住在這裏了,雖說天行宗不許外人入內,但她可以在山下尋個地方,臨時做個竹舍給婦人落腳,這樣一來邺蘇蘇吃奶也方便了不少,省去了路途遙遠帶來的不便。只是她不知婦人是否同意她這樣的安排,畢竟這裏才是她的家。

陸拾依将婦人扶起,對婦人的遭遇也很是同情,只是究竟要怎麽做,還是得看百裏徵的意願。

思忖了一會兒,百裏徵這才對婦人道:“大姐,謝謝你願意幫我,只是我住的地方離此地甚遠,将蘇蘇放在這我也放心不下。不知……你是否願意随我去我住的地方,我在那兒給你找個落腳之處。”

婦人捏起衣袖擦了擦眼淚,換上了一張笑臉。“願意,我願意。”

回眸看向床上呼呼大睡的邺蘇蘇,婦人的眼眸中充滿了慈愛,看得出她真的十分喜歡邺帶着邺蘇蘇蘇蘇。

百裏徵的喉嚨仿佛哽住了,看着婦人這樣的眼神,心中滿是愧疚。她剛剛喪女,自己便出現在了她的面前,不知這究竟是一種安慰還是打擊,只是看着婦人望着邺蘇蘇時那充滿憐愛的表情,她便知曉了。可連她自己都無法保證,究竟能不能及時将最後一樣玲珑心找到,若是邺蘇蘇的情況再惡化下去……這對婦人來說可能又是一個巨大的打擊吧!

陸拾依上前捏了捏百裏徵的手心,示意她不要想太多。

百裏徵回之一個寬慰的笑容,而後對婦人道:“您的大恩,百裏徵沒齒難忘!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

百裏徵朝着婦人深深作揖,發自內心地感激婦人。

邺蘇蘇總算是有奶吃了,只消她找到最後一樣東西,屆時列成八方神陣,只需要拼盡一切使陣法成功,那便圓滿了。

“不必勞煩姑娘。講心裏話,我夫君和孩子都已經亡故,就在你們來的前兩個時辰,我已經做好了服毒自盡的準備了。但一看到這個孩子,我便想着,哪怕是自己死了,臨死前能夠養活一個孩子,也算是圓了我做母親的一個心願了。至于報答什麽的,已經不必了。”

她的夫君和孩子還在陰曹地府等着她去團圓,報答什麽的,她早就不需要了。養活了眼前的這個孩子,也算做功德一件,只希望來生,閻王爺還能讓他們做一家人,能夠團團圓圓地活着。

聽在耳中,陸拾依和百裏徵心中都是五味陳雜。

回到天行宗,百裏徵在房中擺弄着到手的六樣東西,這些東西都來之不易,其中好幾樣都是世間尋不到的,也多虧了魏行雲,她這才能得到。烏棂也答應了入陣,如今就剩下了玲珑心了,這玲珑心她至今都不知道是為何物。倘若真的是人的心髒……她又怎麽可能下得去手?可若是下不去手,那邺蘇蘇就再也沒有機會恢複了。

心中無比惆悵,最後将幾樣東西一一收起,百裏徵坐到床邊,看着熟睡的小嬰兒。這就是她的師父,她最愛的人……

恍惚間憶起了她們成親的那日,好不熱鬧,邺蘇蘇穿着那大紅的喜服,滿面嬌羞,實在驚為天人。那時候她便想清楚了,若是有朝一日邺蘇蘇不在了,她自會随着邺蘇蘇而去。此生鐘情于一人,至死不渝。

小小的嬰兒睡得很熟,眼珠子在那薄薄的眼皮子底下咕嚕嚕地轉着,偶爾發出低低的歡笑聲,似乎夢見了什麽可喜的事情。

伸出手輕輕戳了戳那脆弱的小臉蛋,百裏徵輕笑了起來,卻轉瞬即逝。

“蘇蘇,你夢到了什麽?可是夢見了我?”從指腹的輕輕觸碰,最後半個手掌都覆了上去,她生怕再也觸碰不到邺蘇蘇了。

“我每日都有夢見你,夢見你恢複了,就如同多年前那般,颦笑嫣然……”

未盡的話語變作了一聲長嘆,百裏徵的心中只剩下了深深的疲倦和失望。好幾日了,無論是宇文長老那裏,還是魔界,或是惜月那邊……一點消息都沒有帶回來。魏途出動了天行宗的弟子外出去打聽尋找,門中多數弟子至今未歸……

手下意識地放在了自己的心口,眼神變得茫然起來,垂眸低喃着什麽,只有湊近方可聽見她在輕嘆。

“若是我的心就是玲珑心,那該多好……”

只可惜不是,那顆玲珑心,始終沒有消息,而她,還在絕望地等待着。

☆、找尋玲珑心

剛過四月, 長白山腳下的積雪早就融了, 一步步踏下石階, 百裏徵又想起了前世的種種。依舊清晰地記得, 被處決的那日便是在這長白山腳下,她跪在長長的石階前, 寒風裹着冰雪,就連呼出的氣息都是冷的。

那個時候她厭倦了躲躲藏藏的日子, 她清楚自己一日不死, 修真界和魔界就一日不得安寧, 那麽多人因她而死,最後就連她自己也選擇了死在所謂的正道之人劍下。

最後想見到的, 也只是邺蘇蘇的面容。那個時候她就想要邺蘇蘇的一句話, 她可以不顧任何人的辱罵和痛恨,可她唯獨想要再見上邺蘇蘇一面,想聽她說“信她”。誰的信任她都可以不要, 她只想要邺蘇蘇的信任。

終于走下了天行宗,走完了最後一道石階, 她抱着懷裏的邺蘇蘇, 回眸望向綿長的石階, 那個地方,便是她的家。

前世她死在了天行宗腳下,屍體被冰雪掩埋,而這一次……遭遇不測的卻是邺蘇蘇……

百裏徵垂眸,看着襁褓中的嬰兒睜着圓圓的眼睛, 笑嘻嘻地看着她,清澈的眼眸裏滿是純真無邪。

伸出手逗弄了一下那軟軟肉乎乎的腮幫子,百裏徵抱着邺蘇蘇,緩緩朝山下走去。

給奶娘準備的住處不敢太過偏僻,僅在天行宗腳下不遠處的一處竹林裏,就地取材臨時讓門內弟子搭了個竹舍,裏面生活所需的東西倒是準備得周全。

先前魏途說過,大可以将人接進天行宗,畢竟目前還是邺蘇蘇最為要緊。但百裏徵不想因此破了天行宗的戒,還是決定親自帶着邺蘇蘇下山吃奶。

剛到竹舍的時候,婦人還在屋外生着爐子,上面擱着個砂鍋,裏面煨着雞湯,遠遠地就嗅到了鮮美的氣息。

婦人手裏拿着個小扇,輕輕扇着爐火,餘光瞧見了百裏徵,連忙站起身相迎。

“姑娘你來了。”

百裏徵往前走了幾步,看着婦人把手在粗布衣服上擦了擦,最後才緩緩接過邺蘇蘇,輕輕抱在懷裏。

“小蘇蘇,想沒想奶娘啊,是不是餓壞了?”

接過邺蘇蘇,婦人的臉上瞬間漾開了笑容,在明晃晃的陽光下,十分好看。若是沒有那些不幸的遭遇,婦人一定是個娴熟溫婉的女子,家庭和睦,一生美滿。

可現實總是那麽不幸,總是喜歡捉弄旁人。

邺蘇蘇揮舞着小手,看到婦人也十分開心,興奮的叫着,兩人親近得很。

撩開了衣服,婦人抱着邺蘇蘇喂着奶,背過身擋着風,緩緩往竹舍裏走,回頭對百裏徵道:“姑娘進來坐,外邊有風,擔心別着涼了。”

看着婦人暖心的舉動,百裏徵心中也不由得一暖,許久未曾化開的冰冷,在此時逐漸融化。

“嗯。”

婦人并不知曉邺蘇蘇身上的事情,只當是個普通的孩子,見百裏徵一直未曾提及過孩子的父母,婦人心中隐約有了一些猜測,但沒有去證實,只當邺蘇蘇是個沒了父母的可憐孩子。

喂了片刻,邺蘇蘇也吃飽了,抱在懷裏哄着哄着就睡了。嬰兒階段的邺蘇蘇十分嗜睡,一天清醒的時候也沒有幾個時辰,時常抱着抱着就睡着了。百裏徵曾無數次在夜間被驚醒,驚恐的探出手去查探邺蘇蘇還有沒有氣息,她生怕邺蘇蘇在熟睡中就止住了呼吸。

婦人将邺蘇蘇放在床鋪上,掖好了被角,小心翼翼地起了身理了理不整的衣服,朝着百裏徵腼腆的一笑。而後走出屋,到外邊端來了一鍋雞湯,徑自盛了兩碗,親自端到了百裏徵面前。

白色的瓷碗裏是黃燦燦的雞湯,多餘的油分被濾掉了,嫩滑的雞肉讓人食指大動,湯裏還放了些菌菇。雞是山上的野雞,菌菇也是附近采的,寶兒每日都捉來送到婦人手裏。

接過婦人遞來的雞湯,百裏徵點頭道謝,“有勞了。”

撲鼻的香氣直竄入鼻中,百裏徵從未吃過這種食物,格外珍惜地捧着碗,兩人默默無言地喝着雞湯。

百裏徵不善言辭,坐在桌邊看着婦人忙裏忙外,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竹舍裏十分清淨,婦人的一舉一動,聲音都格外清晰,但動作卻是極其輕柔,一點兒也沒有吵醒邺蘇蘇。

經過百裏徵身邊的時候,婦人有些拘謹地開口。

“敢問姑娘,蘇蘇的父母……他們……”

終于問出了心中的疑問,雖說打聽別人的私事不好,但她還是忍不住詢問了一下。

百裏徵愣了一下,竟沒有想到婦人會問她這種問題,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沉默了片刻,最後才道:“你可能會覺得這件事有些匪夷所思,但我說的都是事實。”

內心裏閃過掙紮,她知曉如果不跟婦人解釋一下,那在心裏始終是個疙瘩。百裏徵站起身,徐徐道:“蘇蘇她……原本是我的師父,是為了救我才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在你見到她之前她還是成人的模樣,只是一直在倒退生長,最後才變成了你如今所見到的嬰兒模樣。”

百裏徵解釋得含糊不清,婦人一時半會兒根本無法理解什麽叫救人導致的倒退生長,原來人真的會逆生嗎?這也太過驚世駭俗了!

回眸看了看床上熟睡的邺蘇蘇,婦人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壓低聲音道:“你說的我不懂。”

百裏徵苦笑了一下,這件事真的沒法解釋,畢竟婦人并不知曉修真界的種種神奇之處,這種逆生,她自是難以理解。

“罷了……這真不是三言兩語便能解釋得清的。”擡眸看向床榻上的邺蘇蘇,那漆眸中的深情與凄楚,讓婦人心裏一驚。

百裏徵絮絮道:“我只求她完好如初,只求能夠找到最後一樣東西。”

“最後一樣東西?”

婦人更是不知所雲,聽着百裏徵的話,只覺得雲裏霧裏的。什麽叫逆生……什麽又叫完好如初?現在的蘇蘇是殘缺的嗎?

無法向婦人做出完美的解釋,百裏徵最終選擇了放棄,依舊沒能解答婦人心中的疑惑。看着時辰差不多了,便輕輕抱起了邺蘇蘇,看着懷裏的人兒小小地掙紮了一下,百裏徵立刻吓得一動不敢動,最後等到邺蘇蘇安靜熟睡她才放心動了動腳步。

走出竹舍的時候,她抱着襁褓裏的小嬰兒,那眼神是将其視若珍寶。而後對婦人道:“她會恢複的,等她恢複了,你就明白了。”

一定會的,畢竟只差最後一樣東西了。只要八方神陣列成,就能将邺蘇蘇恢複到受傷前的狀态,屆時完好如初的邺蘇蘇便會歸來。

楞楞地看着百裏徵抱着邺蘇蘇緩緩離去,婦人走出了屋外,望着百裏徵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在找東西,究竟是什麽東西呢?

腦海裏揮之不去的是百裏徵那藏滿悲痛的雙眼,其中的情緒纏繞着纏繞着,令人窒息。婦人只覺得心痛難忍,每每回憶起百裏徵看着邺蘇蘇的眼神,心就莫名痛上幾分。那種痛,比她喪女時輕不了幾分。

抱着邺蘇蘇回到了金絞閣,百裏徵恍然想起了什麽,發出了幾道靈信,詢問着幾處有沒有玲珑心的下落。這麽多人一起去找了,總能找到的吧……最後一樣玲珑心,究竟是什麽呢……

輕輕嘆息着,百裏徵将邺蘇蘇抱回了房間,将寶兒喚來照看邺蘇蘇,自己決定暫時離開一會兒,先去萬法盟問問有沒有玲珑心的消息。

萬法盟書閣收錄着三界的各種奇書,上次被惜月鬧了一次,不少書頁被打亂,也不知道此時好不好找。書閣那麽多書卷,只為了找玲珑心,着實不好找啊!

宇文長老這邊已經收到了百裏徵的靈信,看着金色的字符逐漸消散,心中滿是惆悵。

哎……迄今為止一點消息都沒打探到,這玲珑心究竟是何物他也不清楚啊!也不知百裏徵看到他否定的消息後會不會失落。

剛想着怎麽回複,百裏徵就到了萬法門。

宇文長老桌上放着一摞摞書卷,面前展開着一卷,只可惜上面的內容并不是他想要尋的。

百裏徵跨進萬法門殿內,出聲道:“宇文長老,可有什麽消息嗎?”

正在煩惱該怎麽回百裏徵的靈信,就聽得耳邊傳來了百裏徵的聲音,宇文長老着實吓了一跳。擡頭看向來人,最後眸子暗了暗,輕嘆一口氣,緩緩搖頭。

“不好尋……不好尋哪!偏偏就是這最後一個,玲珑心究竟是何物連我也不知曉,派出去的弟子去修真界和人界打聽,也都是一無所獲。”

合上了書卷,宇文長老将其丢棄在一旁,語氣中是深深的疲倦。

聽到宇文長老的話,百裏徵心中有些失落,旋即迅速掩去,疾步到宇文長老桌前。

“随我去書閣查看一下,想要找尋玲珑心必須得先清楚它為何物,再這樣下去只會拖延時間,師父的情況會越來越差。”

“現在就去!”

宇文長老站起身,朝着殿外走去。他早就派弟子在書閣查看,看看有沒有記載玲珑心這樣東西,他怎麽不知道百裏徵心急,該想到的他都想到了,只是迄今都還沒有消息啊!

如今邺掌門的情況刻不容緩,他們必須争分奪秒,盡快找到玲珑心。

兩人朝着書閣走去,此時裏面幾十位弟子在碩大的書閣中分布着,一點點地仔細閱讀書卷上的內容,可即便是這樣,在這成千上萬本書當中想要找到有關玲珑心的記載,那也是大海裏撈針。就連上次找尋八方神陣都用了一年多的時間,那也只是剛好幸運,這次要是再找玲珑心,若再花上一年半載,邺蘇蘇怎麽可能等得起?

☆、一言不合就上樹

唯有邺蘇蘇的安危才是眼前最為首要的, 百裏徵用上了所有能用的途徑和人脈去打聽玲珑心的消息, 可如今她真的等不起了, 她實在是沒有那個耐心了。再這樣枯燥地等下去, 她就要瘋了。

萬法盟書閣早就被修補好,幾十位弟子在查閱書卷, 反反複複地翻閱着,查過的書卷已經被單獨整理出來, 可看着那餘下的書海, 百裏徵只覺得希望渺茫。

最後加入了查書的隊伍, 以最快的速度,一字不落地看完了好幾本。

這已經是她最後的寄托了。宇文長老看得出來, 要是真的有什麽頭緒和希望, 百裏徵是萬萬不會再親自到書閣來的。要知道前一次也是這般,實在束手無策,百裏徵才将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了查閱古籍當中。上一次為了找八方神陣, 他們用了一年的時間。

一年的時間裏,萬法盟的弟子翻遍了千千萬萬本書, 最後才找到八方神陣的記載, 可命運弄人, 那書上的字卻不翼而飛了,真正成為了白頁。

哎……罷了,只能期盼能夠早些找到玲珑心的記載。

自那日百裏徵帶邺蘇蘇回天行宗起,泷澤便被派出去尋找玲珑心的下落了。此時和惜月一道,冷面駭人的他着實讓人敬而遠之, 就連惜月也邊走邊嘟囔着。

“就你這臉色還想去打聽玲珑心的下落?怕是別人知曉也不會告訴你。”

皺了皺鼻子,惜月跟在泷澤身後,見到一個人便問着對方是否知曉什麽叫玲珑心。而泷澤也正如她所說,面色冰冷駭人,活似個冷面閻王。

早就沒了心思再去和惜月鬥嘴,泷澤心知此時的局面嚴重性。若是再找不到玲珑心,依照邺蘇蘇現在的情況,可能不出半月就會喪命。

“你閉嘴,眼下事情輕重緩急你到底清不清楚?若是主人再找不到玲珑心……”

“再找不到玲珑心,邺蘇蘇就會死,是不是?”

未等泷澤說完,惜月便接上了話。事情輕重緩急她自是知曉,可眼下就是找不到,她能怎麽辦?哪怕邺蘇蘇明日就會消失或者喪命,她們就算再着急,也不可能将東西找到啊!

走在前面的人突然頓住了腳步,惜月冷不防撞了上去,揉了揉被撞疼的鼻子,擡頭似要抱怨,可在看到泷澤的臉色後突然像是被扼住了喉嚨,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泷澤在生氣,盡管面色依舊冷漠不變,可那眼神裏卻是充滿了警告的意味。惜月知曉自己說錯了話,連忙閉上了嘴,心虛地避着泷澤的目光。

可心裏還是有着不滿的,暗罵泷澤就是個烏龜王八蛋,就知道瞪自己,從來沒給過一個好眼色。自己真是瞎了眼才會中意這樣的人……

微微垂眸,泷澤知道自己剛才對惜月的态度差了些,可沒辦法,畢竟此時不是開玩笑的時候。走過街角,聽到有說書人在那繪聲繪色地說書,只聽得了一句,泷澤立刻像是被雷擊了一般,腳步僵在了原地,豎起耳朵聽着說書人的故事。

“可惜了一顆玲珑心啊……那狐妖惡狠狠地瞪着牛鼻子道士,被捆妖索限制住了動作,叫的那叫一個凄楚猙獰。可她一轉頭看向畏畏縮縮躲在道士身後的丈夫,那凄厲聲卻頓時化作了烏有,眼裏流出了兩行血淚。”

說書人講到激昂之處,忽然停了下來,倒了一盞茶潤了潤喉,周圍的百姓耐不住性子地催着他講下去。

說書人的聲音也落入了惜月的耳中,只是她沒聽清前一句,以為泷澤只是對說書感興趣。伸出手推了推,“哎,當務之急是找玲珑心,想聽故事下次姑奶奶給你講,保證比說書的好!”

泷澤伸出手制止了她的動作,兩道眉擰在了一塊兒,打落了惜月的手,舉步往說書人的方向走去。

“好,咱們繼續。”說書人見着吊足了胃口,這才興致勃勃地繼續講,“只是這狐妖沒想到啊,自己的郎君竟然想到了這麽陰毒的法子,要聯合道士一起對付她,頓時心如死灰。倒是可惜……白可惜了她在人間修行,好不容易得來的玲珑心,竟被自己的夫君親手碾碎了。”

說到此,說書人臉上也是一副感到惋惜的表情,頗有感慨地晃了晃頭,又繼續說。

惜月跟着泷澤擠到了人堆裏,此時才注意聽到說書人口中的東西,戳了戳木棍兒似的泷澤,“哎,玲珑心啊?這是說書的瞎編亂造的,咱們幹正經事去,別在這裏浪費時間。”

泷澤正細心聽着說書人口中的故事,此時已經在有板有眼地解釋起“玲珑心”來了。耳邊的聲音太過聒噪,泷澤揮了揮手,趕蒼蠅似的,“你閉嘴。”

“都說人吶,天生就為萬靈之首,只因有一枚飛鳥走獸都沒有的心,一顆玲珑心,”說書人又接着抿了口熱茶,“什麽叫玲珑心?心思細膩、不染纖塵,乃是主宰世間萬物的至善之心。知善惡,懂取舍,願奉獻。人天生便有這顆玲珑心,不過自诩萬物之首的人因其來得太過容易便不知珍惜,逐漸将那顆玲珑心弄丢了,而妖想要擁有一顆玲珑心,卻是極難的……”

泷澤若有所思地想着說書人的話,那對“玲珑心”的诠釋竟然有幾分道理,莫非他們要找的玲珑心,就是至善之心嗎?

深思了許久,惜月看着泷澤面上凝重的神色,也不敢出聲打擾,良久過後才見泷澤回頭,順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們走,回天行宗,将這個告訴主人,權當死馬做活馬醫了。”

畢竟他們找尋了這麽久,一直沒有打探到玲珑心的消息,而這說書人說的雖是故事,卻頗有幾分道理。

泷澤和惜月剛走,那說書人便忽然住了口,停住了那些娓娓道來的故事,朝着諸位聽書的人一拱手,賠笑道:“諸位對不住啊!今天姑且講到這兒,我們有緣再聚!”

“哎呀,什麽意思喲?哪有說書說一半的道理?”

“就是就是,你也就來了一天的時間便如此偷閑,合該窮困潦倒。”

……

人群中摻雜着聲聲抱怨和不滿,說書人也只是淡然一笑,而後一轉身,人便消失在了衆人眼前,只剩下了一桌一椅一折扇。

泷澤帶着剛從說書人那聽到的消息,風風火火地往天行宗趕,剛到了金絞閣門外,便聽得裏面一陣嘈雜。

“師姐!師父和小咕啾上樹了我拽不下來!”

是寶兒焦急的聲音。

“師呼呼小心!”

“師父你別動!”

小小的嬰兒不知道哪來的這麽大力氣,竟然能爬上樹,寶兒也就走開了片刻的時間,結果一回頭便看到邺蘇蘇跟小咕啾一起攀着樹杈緩緩爬着,部分樹枝太過細軟,随着一人一獸的動作輕輕顫着,上下晃動,仿佛一不小心就會支撐不住他們的重量而斷掉,真不知道他們怎麽上去的。

邺蘇蘇在不停地移動着,寶兒不敢施法,生怕一不小心弄傷了邺蘇蘇。只能站在樹下着急的直跺腳,擡頭看着爬的老高的邺蘇蘇。法術不能用!上樹他也上不去,這可怎麽是好?!

泷澤連忙跑進院裏,站到樹底下,擡頭往上看着,找尋了一會兒後才看到被掩蓋在枝葉底下的邺蘇蘇和小咕啾。

四周哪裏有百裏徵的身影?分明只有兩個孩子在。一扭頭,正看到寶兒雙手結着印,一道光閃過,原來是在發靈信。百裏徵不在天行宗嗎?怎麽又出了亂子?

泷澤看着小小的嬰兒趴在了樹杈間,小咕啾咬着邺蘇蘇的衣服,後腳蓄力一直在往上跳着。

泷澤皺緊了眉。

這是個什麽靈獸?專門用來坑人的吧!

回頭對身後的惜月道:“随我去把掌門抱下來。”

金光一閃,泷澤化作劍身,載着惜月徐徐上升,蹿進了榆樹茂密的枝葉當中。密密麻麻的枝葉太擋視線,樹杈不斷劃着惜月露出的皮膚,好幾處都破了皮。

擡起雙手護住了臉,最後終于停了下來,惜月這才放下手,看着不遠處的小雷獸和嬰兒,一人一獸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看着她,仿佛在好奇她是怎麽上來的。

看着兩個惹事的家夥,惜月氣不打一處來,從小咕啾那躲過了邺蘇蘇護在懷裏,直接讓泷澤送她下去。

跳下劍,惜月這才松了松手,看着小小的嬰兒,覺得十分神奇。最後将邺蘇蘇交給寶兒,帶回房裏治下臉上的擦傷,而百裏徵此時正急匆匆地往回趕,一聽到寶兒發來的靈信,她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裏。

邺蘇蘇那麽小,她是怎麽上去的?還是和小咕啾一起?那麽小的嬰兒怎麽可能有力氣爬樹,肯定是小咕啾幹的!

上山的時候從婦人的竹舍上空經過,婦人擡頭看着百裏徵禦劍的身影,心中愈發悶窒。總感覺……好像百裏徵身上有什麽東西在吸引着她。

作者有話要說: 寶貝們早睡,別熬夜啦!

☆、人可以自私嗎

趕到金絞閣的時候, 小咕啾獨自在榆樹上焦急的叫着, 百裏徵匆匆看了一眼, 臉色黑了黑, 選擇無視。

邺蘇蘇沒有受太重的傷,面上的皮膚被樹枝刮出了幾道傷痕, 有些破皮,脖子後因為被小咕啾咬着後頸的衣服而導致口水黏在了上面, 有些起疹子。

寶兒使了治療術, 很快便将那些小傷口恢複, 可心裏還是有些後怕。都怪小咕啾!一會兒非得把它逮下來打一頓不可!

百裏徵推門而入,正見四人站在邺蘇蘇床前, 寶兒剛收了治療術, 綠色的光芒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完好無損的邺蘇蘇。

身後腳步聲響起,帶着些急促, 寶兒應聲回頭,正見百裏徵歸來。

心虛地喚了聲:“師姐……”

上一次師姐将師父交給他, 結果師父偷偷跑出天行宗, 被心懷不軌之人賣掉, 差點出了大事。這次又是因他看管不利,導致小咕啾叼着邺蘇蘇爬到樹上去,若是不小心摔了下來,後果不堪設想。

寶兒額上已經冒出了細密的冷汗,見百裏徵往床邊走來, 立刻閃身讓出了位置,有些愧疚地低下了頭。

“主人,掌門無礙,只是受了些擦傷,已經被寶兒治好了。”

泷澤率先出聲,給百裏徵喂了顆定心丸,也同時為寶兒說話。

回頭看向一臉做錯事而導致內疚不安的寶兒,百裏徵坐在了床邊上,回過頭檢查了一下邺蘇蘇的傷勢,确定沒問題後才向寶兒招招手道:“寶兒你過來。”

幾人都屏息凝神,看着百裏徵平靜的面容,實在捉摸不透百裏徵的心事。歸兒也知道寶兒做錯了事,見百裏徵單獨叫寶兒過去,連忙拉住了寶兒的衣角,頗為擔憂。

他知道姐姐不會打罵寶兒,可他還是擔心。

“姐姐,不怪寶兒哥哥的,是歸兒沒看住小咕啾……”

百裏徵只是擡起眼眸看了歸兒一眼,對方便不再說話,眼淚汪汪地瞅着寶兒。

寶兒輕輕拿開了歸兒的手,往百裏徵跟前走去,最後屈膝跪下。

是他的錯,同樣的錯誤只能犯一次,從小師姐就教導過他,可他卻犯了兩次。雖說兩次事情都沒有很嚴重,但那後果卻是難以估量的,兩次都是不顧師父的安危,害師父置于險地。

面對跪在地上的寶兒,百裏徵心中滿是深深的疲倦,她不想責罰寶兒,可這兩次都是因為他看管不利……師父如今完全喪失了行動力和表達能力,別說自保,就連呼救都根本做不到。如今就差最後一樣玲珑心就能讓邺蘇蘇恢複了,若是在這節骨眼上邺蘇蘇再出了什麽事……

她不知道自己到時候會做出多麽可怕的事情來。

百裏徵端坐在床邊,看着寶兒的深情十分嚴肅,沉下聲道:“寶兒,同樣的錯誤可犯一次不可再犯,我念在師父沒有大礙,只罰你抄三遍門規,你可有異議?”

寶兒跪在地上,挺直了背,朗聲道:“寶兒無異議。”

“讓你抄門規是讓你靜心,這兩年來我無暇顧及你,并不代表你就可以肆意妄為、荒度時日。你修為止步不前,就連師父你都無心看管,若是不想再修道,眼裏沒有我這個師姐,我即刻……送你下山。”

百裏徵一字一句地說着,每個字都無比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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