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不會的。”年輕人不敢擡頭,說:“我永遠不會覺得你……惡心,只是……意外,驚訝。”他全身僵硬,掙紮着說:“我也有事要告訴你——”

但他的臉色實在太差,教授制止他,溫和地說:“這些話你可以到一個溫暖舒适的地方再告訴我。或者你願意到我的住處坐一會兒?”

年輕人如釋重負,眨了眨眼,說:“斯特勞斯女士?”那是伯妮絲的姓氏,教授笑了起來:“她是一個成熟女人,很多年前就會在聚會上照顧好她自己了。”

教授喝了不止一杯酒,而年輕人只喝了一杯刻意調整過酒精含量,幾乎是無酒精版本的莫吉托。教授拿出車鑰匙,說:“會開車?”

年輕人不自然地點頭,他真正需要開車上下學的時候才十四歲,不到法定駕齡。到他可以開車的時候,他已經習慣把每一套房子都買在校園邊。

教授看出他的緊張,說:“當是一次試駕。”年輕人在他的指引下開到車庫,車速慢而異常規範。教授解開安全帶,說:“我想我不必用上老一套的‘要不要來喝杯茶’伎倆。”年輕人緊繃的神經沒有被緩解,他的呼吸仍然壓抑,教授不催促,反而帶着幽默和耐心說:“我們到了,仙度瑞拉。需要我握着你的手護送你走下馬車嗎?”

年輕人亦步亦趨地跟着他,走進門廊,門燈亮起,大門打開。非常漂亮的裝潢,金屬燈架,玻璃展示櫃,棗紅色的實木地板閃着水波一般的光。深紅墨綠的格紋布藝沙發和深棕紅的皮制沙發,舒适而老派,同樣木質的雕花扶手把客人的目光引向鋪着地毯的樓上。

年輕人在明亮的燈光下有一些眩暈,他在壁爐邊的布沙發上坐下,教授挂起外衣,坐在他身邊。

“我們今晚不必做任何事。”他再一次向年輕人保證,但年輕人坐立不安,在巨大的壓力下來回踱步,他動着嘴唇說:“我……我想……”但說不出話,臉色蒼白。他的眼神閃爍,充滿痛楚,然後那些痛楚變成濕潤的淚水,身體顫抖着,仿佛從內部碎裂,經不起輕微觸碰。

年輕人的狀況讓教授憂慮,這不是第一次,這也遠遠超出極端害羞極端內向的範疇,更顯示出精神創傷。這個年輕人被損害過,像打碎的瓷器,在成長中被勉強粘黏,維持至今,正常人應該對他避而遠之,教授向他展示雙手,然後握住他的手臂,說:“不要怕,放松。”

他緊閉着眼睛,在教授的聲音下平緩呼吸,高挑瘦弱的身體滑落,教授扶住他,卻讓他進一步下落蹲下,坐到地上抱住膝蓋,把頭深深埋在雙膝之間。

這是驚恐發作時該做的,尤其是有焦慮症的兒童,會有人教導那些孩子在驚恐發作的時候這樣做,驚恐發作令人眩暈,流汗,視線模糊,難以呼吸,孩子們可以把上身埋在膝蓋上,這樣的呼吸路徑對緩解症狀很有幫助。

教授不知道年輕人是否在經歷另一次成年後的驚恐發作,這個過程可以持續十幾分鐘,別人并沒有辦法幫助他。

年輕人抓着教授的一只手,他手指的力氣逐漸變小,身體在變軟,像呼吸困難和低血糖同時發作。可他始終沒有松開手。在那一切終于過去,他稍微擡起頭的時候,垂下的睫毛都被淚水打濕,眼眶裏都是水跡,蔓延到整張臉上。

他說:“我……”真實的他一團糟,如果教授對他坦誠,他也該對教授坦誠。可真實的他不會是任何人會接受的,沒有人應該拯救他,治愈他,他也不想成為任何人的累贅。

年輕人被教授用沙發上的紅色毛毯裹住,不敢睜眼,像一只急于示好和彌補的小動物一樣,用嘴唇碰到教授握住他的手,不知如何是好地吻了一下。

Advertisement

他的臉被擡起,教授坐在他身邊,和他一起靠着沙發側席地而坐,把他摟在懷裏然後安慰地吻上他的額頭。

一夜過去,次日教授被伯妮絲女士堵在長廊上。她心情不佳地挑起一邊眉毛:“亞當,亞當,亞當,昨晚以前,距離你上次把我一個人留在聚會裏過去多少年了?”

教授遞給她一杯咖啡拿鐵,平息她的不滿,說:“昨晚我把小仙度瑞拉帶回家了。”

伯妮絲小姐的态度立即變了,她暧昧地露出笑容:“你和他睡了?”教授和她走出咖啡館,說:“不,沒有任何NC-17的內容發生。”

伯妮絲小姐說:“你在試着告訴我你在一年中浪漫僅次于情人節的夜晚,被人告白,帶着新的年輕的戀人回家——然後做了一夜保父?”

教授不發表評論,伯妮絲女士看了一眼他的咖啡:“難怪你今天開始喝雙倍濃縮了。”

其實事情不止于此。昨天晚上年輕人留宿在客房,早晨的時候他勃起了。教授不介意和他做什麽,甚至期待。他會對年輕人很溫柔,他有充足的經驗,只要年輕人想要做愛,他會讓年輕人的第一次同性性行為很美好。

但問題是,在他身下的時候年輕人全身僵死,想要反抗自己的恐懼,卻不足以和巨大的恐懼抗争。

他在被分開腿時推開教授,卻被自己反射性的行為吓倒,教授停下安撫他,他忽然流出眼淚,近乎哀求地說:“你……可以把我綁住。”絕望地試圖取悅教授,主動對他張開雙腿,生澀地蹭成熟的愛人,可蒼白的雙腿間原本半勃的部位已經軟下去。

他只想用自己有的一切留住他的愛人,顫抖的身體在深色床單上更顯得骨感而修長,臀部緊窄,尾骨小小的凹陷下去。有一種脆弱無助的美。他的本能在催促他逃走或是反抗,盡管他的心很想和他愛的人在一起。

這個年輕人充滿了自我厭惡。教授沒有說話,他雙眼泛紅,卷發亂糟糟的,再一次避開視線接觸,卻堅定地說:“……請把我綁起來。”也許在被綁住雙手,一次兩次做愛以後,他的身體就會接受他愛的人,不會再有這樣強烈痛苦的反應。

這時候對他做什麽都是一種強行占有,教授絕不會傷害他。教授甚至沒有和伯妮絲女士談到年輕人的怪異反應,他只是說:“我有必要更了解他。”

年輕人無法和他談論他身上發生過什麽,但他掙紮很久,給了教授他的心理醫生的聯系方式。巧的是那位醫生正好是教授認識的人。

艾特金醫生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視頻連接時他正在夏威夷度假,身邊都是褐色皮膚的比基尼女郎,穿着短袖,脖子上戴着一長串花環。醫生說:“你知道,基于職業道德,我不該跟任何人讨論我的病人的私生活。但是這一回不一樣,克裏斯托弗給了我準許,或者說,他請求我告訴你發生過什麽,因為他自己做不到說出那些字眼。”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