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王爺有疾

芙蓉帳,鴛鴦眠。

月淡,香繞。

簾動。

“爺……”妖嬈女子強壓住心中的惶恐和悸動,輕啓了朱唇,媚眼如絲,萬千風情于其中盡顯。

靜,讓人窒息的死寂。

妖嬈女子不安的再次喚一聲,恐慌的将目光投向身旁那面目潮紅卻依舊俊美得讓人心亂的男子。

眉頭微蹙,冰冷的眸子倏然而開。寒冰般刺骨的褐色瞳孔,血絲滿布,卻依舊冷得讓人不寒而栗。

靜,死一般的安靜。

女子臉色慘白,狼狽不堪的滾落下床,又慌亂的起身低頭跪地,雪白的嬌軀不可抑制的顫抖着,恐慌……驚懼……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等待死亡。之前關于這位高高在上的俊美男子的種種美妙幻想,都在此刻幻滅殆盡。她不要了,什麽都不要了……她只求能活下去,四肢健全的活……

“爺,饒命,饒命,饒命……”

劍眉深鎖,淩厲的掌風奪簾而出……

**

安靜的屋子,長燭随着壁上的人影搖曳,伴着間或乍起的一陣涼風。

遠遠的看見丫鬟跑來回禀,坐立不安的老太妃立即站起了身,迫切的開口詢問道:“怎麽樣,這次成了嗎?”

“沒有!”氣喘噓噓的小丫頭,兩手撐着腰,無奈的搖着頭,“水妖姑娘滿身是血……幸虧大夫始終都在屋外候着,水妖姑娘總算撿回了一條命…。小王爺他……他飛身出了房門,獨自去了蓮花池。”

“這孩子,可真是造孽喲,怎麽偏偏就不碰女人?!”段王府的老太妃手垂着胸,身子骨一個不穩,踉跄往後退了好幾步,小丫鬟手疾眼快,趕緊跑上前攙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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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您別心急,總會有辦法的。”小丫鬟拍着主子的後背,圓圓的臉蛋兒上滿是關切,“小王爺只是沒遇到對的人,遇到了,好事就成了。”

“還能有什麽辦法?”年過半百的豫安太妃,心如刀絞的掏出腰間絲絹,印着眼角的淚花,“連青樓頭牌和烈性春藥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都一并用上了,那孩子還是不肯就範……這豫安王府的香火怕是要斷了……你叫我如何跟列祖列宗交代,跟老王爺交代……老王爺臨終前,囑托我定要把淵兒當自己親骨肉看待,如今沒能照顧好他,我有罪啊,我有最啊……”淚珠子噼噼啪啪的往下滾個不停,沒過多久便浸透了手中的絲絹。

小丫頭眼眶酸酸的,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得扶着自家主子回到雕透紅木太師椅上坐下,小心的遞了茶水到老太妃手中,輕言細語的開了口,“太妃,你先喝點茶,千萬別傷了身子。”

“小碧,你說這王爺心裏的病,究竟該如何是好?”茶蓋被掀開,一兩滴淚立馬落入茶水,濺起小小的水花,“老太婆我真的無計可施了,可再這樣下去,也只能夠……只能夠去過繼一個孩子……或者先将王爺制住,然後再……不行,不行,若真是蠻幹,那孩子會六親不認的。”

“太妃別多想了。”小丫鬟掏出自己的手絹幫主子拭着眼淚,“要不然,我們替王爺娶門親吧,挑個慈悲心腸的王妃,沒準兒朝夕相處的日子久了,王爺便會放下心裏的芥蒂。”

“說得倒是有幾分在理……”老太妃亮了眸子,卻又突然黯了下去,“可那孩子是不會同意的,哪次去服侍他的侍妾不是被他給攆出了門,若突然間就給他塞個發妻,他會更加的抗拒。若越過了那孩子的底線,他一怒之下削發為僧也說不定。”

“可總要先找個女子,讓王爺願意親近,然後……”小丫頭話剛到一半,老太妃突然兩眼放光猛地站起了身,擲地有聲接着道,“然後再給他下一副猛藥,讓他先嘗到魚水之歡,然後再欲罷不能,然後再讓他給段王府開枝散葉!”

好邪惡……小丫頭靜靜的杵在一旁,眨巴着雙眼,暗自吞着口水,心裏想着:王爺果然好本事,竟然能把吃齋念佛好幾年的老太妃,硬生生逼成了不擇手段的青樓老鸨;她這小丫頭,原本想說的是,然後等日久生情,再那個那個啥……哎,就是那讓人臉紅心跳的洞房啦……沒想到老太妃居然想到了春藥這種陰招。

“去,把全京城所有的媒婆喚進王府,我得要好好的挑一挑。”老太妃雙手握拳,目光堅毅。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不見小曾孫決不罷休!

“可這麽大的舉動,很容易讓王爺發現……”小丫頭欲言又止,身為主子的貼身侍婢,有必要提醒過于亢奮的主子。

“真是老糊塗了。”老太妃感慨的拍了拍丫頭的肩,以茲鼓勵,“那就先把京城最有本事的媒婆叫來,叮囑下人們絕對不能走漏半點風聲,否則決不輕饒。”

“是,奴婢這就去請劉媒婆。”小丫鬟點着頭,便快步離開,一點也不見磨蹭。

“好個機靈的丫頭。”老太妃滿臉的欣慰,端起一旁的茶水,輕抿了起來。

夜還很長,熱血沸騰依舊的豫安王段霆淵,赤着結實滾燙的胸膛浸泡在蓮花池裏。妖冶無雙的面容紅透,長眉緊鎖,星目含怒,冰涼的水面之下鐵拳緊握,隐約還可以聽見咬牙切齒之聲。

這夜竟是無比的漫長,長得讓向來極具耐性的段霆淵,動了捏死某些人的念頭,尤其是那個受人指使,給他奉上加料補湯的心腹小厮。

女人沒一個可信的,就連老太妃也不例外!

冷風歇了又起,起了又歇,三四個時辰之後,終于熬到了天際泛白,段霆淵黑着俊臉,緩緩從水裏站起了身,墨發被冷水濕透,緊貼着古銅色的背脊披在身後,不斷往下低着水珠。

池邊守候的小厮提心吊膽了一整夜,全身冒着冷汗,畢恭畢敬的彎着腰,顫抖着雙手遞上幹淨衣衫。他早就知道他完了,當老太妃硬逼着他将那碗湯藥送到主子面前的時候,他就料到了。

“惡心的汗臭,扔了。”甚至沒看對方一眼,段霆淵徑直邁步而去,不聽主子話的奴才,沒必要留着。“你也滾吧。”

撲通一跪,小厮的額頭在地上磕得咚咚作響,帶着哭腔哀求:“王爺,小的打小就跟着您,請您再給小的一次機會,小的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話不說第二遍。”腳步未停,段霆淵徑直走遠,水珠掉落一地。丫鬟紅了臉,萬分識趣的瞬間低頭跪地,她們進這府裏學的第一個規矩便是:不許觊觎王爺俊容、不許離王爺一臂之內,否則不待管家趕人,王爺就會不留情面的将人踢飛。府內不知好歹的丫鬟和府外自恃甚高的貴族小姐,都曾被俊美無雙的王爺給一腳踢飛過。只要是女人,不管是尼姑還是師太,不管是小孩兒還是老妪,不管是美女還是東施,王爺都會厭惡,極其的厭惡。

回了房間,關了房門,貼身小厮被攆走之後,高高在上的王爺只得自己動手,一絲不茍的将自己收拾妥當,接着便一如既往的冷着臉,出了這讓人厭惡的王府。也不用去質問什麽,老太妃的心思他明白,但不可以原諒,縱然口口聲聲是為了他着想,為了王府的子嗣着想。

世間的女子皆讓人厭惡。

**

華貴的馬車在繁華的京城大街上緩慢行駛,來到了最為紅火的天香樓前。這天香樓是幾年前才崛起的大酒樓,僅在京城已經有了好幾家分店,以其別具一格的口味和一流熱情的服務一躍成為此間翹楚。

許多大官貴人都喜歡在天香樓宴客,因為這裏有溫柔可人又端莊自持的女子,身着統一的服飾,面帶着親切的笑意,不間斷的在大廳和雅間來回穿梭,端茶送水。

其他人雖然喜歡,但段王爺不喜歡,極其的不喜歡,可他的幾個兄弟卻是這裏的常客。

女人再漂亮也是副臭皮囊,外表越漂亮越是一副蛇蠍心腸,就好似後宮裏的那位皇後,段王府裏那些個花枝招展衆多姨娘……

門口兩位迎賓的女子,被段霆淵周身的冷氣一驚,勉強撐着笑意,趕緊屈膝福了身,異口同聲的道:“王爺,裏邊請。”話說,京城裏有頭有臉的人物,相貌和忌諱,她們都已經記得七七八八,對不同主顧,行不同的禮數,這可是她們幕後那神秘老板特意囑咐過的。

惡心的脂粉氣!段霆淵手掩鼻,邁開修長的腿,大步走了進去。

“王爺,您跟我來。”見是這位不喜女人的段王爺,一名相貌端正的跑堂趕緊迎了上來,帶着熱情的笑意,片刻不敢耽擱的将段霆淵引上了樓。

“這天香樓果然的服務果然周到。”一襲淡藍色長袍的長孫靖軒,輕搖了紙扇,流轉的桃花眼裏滿是贊嘆,“居然細心到了這程度,撇下美嬌娘,換上小厮去接見我們的段主子。”

“這天香樓的掌櫃确實有心。”一杯烈酒下懷,霍焱宸高聲笑贊,“一上來,就給我備上如此醇烈的美酒,我喜歡!”

“要是再給我把水妖給找來,那就更妙了。”折扇一閉,長孫靖軒随手抛了一顆青豆,落入嘴裏,“爺最近可迷她得緊。”

“去你的!這是正經吃飯喝酒的地方,別把你那肮髒龌蹉的思想帶到來污了這好地方。”戰場三年歸來的霍焱宸,豹眼微眯,依舊看不大慣自家兄弟這風流樣,“趁早成親,給你家丞相大人生個白胖小子才是正經事,別整天膩在脂粉堆裏,對身體沒好處。”

“五十步笑百步。”扇端輕挑對方線條堅毅的下巴,長孫靖軒勾起了菱形的唇瓣,“你小子不也沒成親嗎?依我所見,霍兄你應該和段主子一樣,都還是童子身吧。”

“是又怎樣!”黝黑的俊臉有些微紅,霍焱宸手中酒壺一揚,一手打開颚下紙扇,“你以為我像你那般随便,我霍焱宸這輩子就娶一個,當然要千挑萬選。”

“還千挑萬選呢?”長孫靖軒滿眼笑意的搖頭嘆息,“八成是你小子心裏有人,暗戀人家,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坦白告訴兄弟我吧,兄弟我幫你支支招,保準你抱得美人歸。”

被說中心事的霍焱宸剛想開口回絕,冰冷的聲音便從雅間外傳進屋。

“別在我面前談女人。”段霆淵手一揚,便冷着臉邁進屋裏。跑堂夥計露出一口白牙,彎腰将門給輕聲阖上。

“面容好憔悴。”長孫靖軒扇捂菱唇,笑得肆意,昨晚那包烈性春藥,還是他相關的收藏之一,為了兄弟的性福,他可是忍痛割了愛。但實在是可惜,好藥配上美人也沒能成功,白白糟蹋了他的一番心意。

“淵,你怎麽了?”霍焱宸放下手中烈酒,望着眼中布滿血絲的段霆淵,不明所以的詢問。

段霆淵冷眼一掃,長孫靖軒便立馬斂了笑意,一本正經的坐直了身子。

有點詭異,霍焱宸一人瞅了一眼,也不知如何開口。好在片刻之後,屋外敲門聲起,打破了這屋裏的沉寂:“客官,可以上菜了嗎?”

“進來吧。”霍焱宸大聲喧道。

門被推開,兩個跑堂夥計,端着托盤,一前一後的進了屋。

“天香樓果然是周到。”上菜還派男子,霍焱宸再次感嘆着。

長孫靖軒撇撇嘴,美人都沒得瞧,去他的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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