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八十三條鹹魚

姬六将軍自然是阻攔不住司馬致的, 這一句話只是為了給沈楚楚通風報信,讓她在司馬致進屋之前躲藏起來。

沈楚楚聽見姬六将軍的話,呆滞了一瞬, 她怔怔的看着姬钰煞白無力的臉龐, 心中閃過一絲慌亂。

他怎麽知道她在這裏?

不行,她絕對不能被司馬致發現。

她被誤會是小, 若是司馬致知道她是被姬六将軍綁架來的, 指不定會直接借此給姬家定罪。

沈楚楚不在乎姬家會被如何, 她只怕姬钰會因此受到牽連。

如今姬钰卧病在床, 才剛剛醒來, 怎麽能承受得住姬家再出事。

這種古代的封建社會, 都是一榮俱榮, 一損俱損, 姬家完蛋了, 姬钰也會跟着遭殃。

她知道姬家一直想造反,也知道最近司馬致在忙些什麽。

不管往後怎樣,就這一刻, 她不希望姬钰因為自己而出事。

沈楚楚的眸光,朝着四周環繞一圈, 內室中除了這張床榻,便只有一個衣櫃能藏人。

她握緊了姬钰的手掌,蔥白纖細的手指輕拍兩下他的掌背,嗓音刻意壓低之後, 還是能聽出七分的溫柔:“別怕。”

姬钰低垂下的眸子, 驀地擡起, 他的眸光中蕩起一層無痕的波瀾,泛白的薄唇輕顫着, 喉間宛如哽了一根魚刺。

她說,別怕。

很多年前,他也曾經聽她對他說過這句話。

他沒能按照夫子的教誨,在三日內将《楚辭》倒背如流,是以夫子将他鎖在了屋子裏,罰他三日不許吃飯喝水。

白日倒也還好些,到了夜裏,屋子裏黑漆漆一片,窗戶都被夫子用木板釘上了,連月光都灑不進屋裏來。

他陷入黑暗和饑餓之中,倒在冰冷的土地上,像是生活在深不見底的淵崖裏,活着對他來說只是一種折磨。

第二天他羸弱的身體撐不住開始發燒,但夫子沒有來看他,更沒有人知道他全身都被烈火焚燒着,煎熬與痛苦令他喪失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量,強撐着爬起了身子,将桌子上擺放的一只茶杯狠狠的摔落在了地上。

茶杯四分五裂,他撿起其中一只碎片,嘴角挂着釋然的笑容,将那鋒利的碎瓷片,抵在了手腕上。

就在他用力的一剎那,他聽到門外響起了敲門的聲音,一個稚嫩的童聲随之傳來:“你好,我叫楚楚,我住在你家隔壁。”

聽見那奶聲奶氣的童音,他拿着碎瓷片的手指顫了顫,沉默了許久,才開口問道:“你怎麽進來的?”

他在這裏被關了好幾年,每每只有夫子來教他習文習武時,才會将院子門上的鎖打開。

她似乎是不好意思了,吞吞吐吐的結巴道:“我聽娘說隔壁住着個哥哥,就想來找哥哥玩……我爬狗洞進來的。”

聽她說起狗洞,他才想起自己習武時,似乎是在後院裏見過一個洞,不過那個洞被夫子用甕壇子給堵上了,他也一直沒在意過。

自打他有記憶起,便沒跟夫子以外的人說過話。

他不知道該如何跟她交談,身上又沒有力氣支撐他說話,索性他便直接閉上了嘴,安靜的等待她識趣的離去。

事實上,她并沒有因為他不理她,就掃興而歸,她像是一個話痨,用着一口奶音向他碎碎念着。

她說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她娘因為她偷吃了供佛的糕點,狠狠揍了她一頓。

她爹昨個上山砍柴的時候,撿到了一只肥美的野兔。她娘想讓她爹把兔子賣了換錢,但她爹非要炖了兔子給她補身體,兩人争吵了一頓,最後他們發現那只野兔懷孕了,于是他們把野兔養了起來。

她說了很多很多,他從來沒見過這般聒噪的人,但不知為何,他聽着那充滿活力的聲音,卻覺得十分安心。

一直到了太陽落山,他才驚覺,時間竟然還可以過得這麽快。

她說她娘喊她吃飯了,她還說她明天會繼續來找他。

他覺得自己可能熬不到明日了,但也不知道為何,每每到他感覺自己要墜入地獄時,耳邊都會想起她的話。

她還要來看他,若是他死了,她那些碎碎念,就沒有人聽了。

就這樣,他又在痛苦中輾轉反側了一夜,硬生生的挺了下來。

翌日一早,她便如約而至,她好奇的摸着那扇被鎖住的門:“哥哥為什麽被鎖在屋子裏,沒人給哥哥做飯吃嗎?”

聽到她的聲音,他勉強的勾起了嘴角:“我是個壞人,所以要被鎖起來,沒有飯吃。”

他實在太痛苦了,他知道夫子在外頭是如何诋毀他的,所以他想用這種方法,逼她離開。

只要她離開了,他就能安心的上路了,再也不用受這種無休無盡的折磨了。

果不其然,她似乎是被吓到了,伴随着一陣腳步聲,院子外頭安靜了下來,就好像她從沒來過一樣。

他支棱着耳朵,仔細的分辨着外面的聲響,可除了犬吠和雞鳴之外,什麽聲音都沒有。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還在期盼着什麽,他又重新拾起了那茶杯的碎瓷片。

“哥哥,你能看到這根管子嗎?”她的聲音再次響起。

他怔怔的擡起頭,他被餓得眼睛有些花了,半晌才看清楚那根從窗戶縫裏戳進來的蘆葦管子。

“我給哥哥帶了粟米粥,哥哥含住這根管子,就可以把粟米粥喝進去啦。”

說罷,她又用那奶音道:“哥哥別怕,楚楚會陪着哥哥。”

那句話,是他二十多年來,記憶最深的一句話。

是她救了他。

哪怕是後來在戰場幾度被敵軍圍困,哪怕是日日沉浸于痛苦與煎熬之中,他再也沒有放棄過自己的性命。

因為他知道,還有一個名喚楚楚的女孩,在意着他的性命。

在馬球場,若非是司馬致舍身相救,他險些害了她。

墜馬之後,他曾在将軍府清醒過一次。

聽聞司馬致待她很好,她過的也很開心,他想如果他死了,太後便失去了争搶皇位的理由,這一切就會結束。

若是他和司馬致之間只能活下來一個人,那他希望活下來的那一個,是可以給她幸福和歡笑的人。

他在黑暗之中放任自己沉淪,他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漸漸流逝,然後他聽到了她的聲音。

還是不舍得啊。

喜歡的人,再看一眼還是會很喜歡。

哪怕只是聽到了她的聲音,他都會忍不住去貪戀這個塵世。

他戎馬一生,受百姓愛戴,受将士景仰,受敵人敬重。

他是衆人心中的戰無不勝、劈荊斬刺的武安将軍。

但從沒有知道,他也會有畏懼害怕之時,他也會因受傷流血感覺到痛苦。

這輩子對他說過‘別怕’二字的人,只有她一人,還能有幸再聽到她說一句‘別怕’,此生便已然死而無憾。

姬钰感覺到她松開了他的手,他看着她跑向衣櫃,望着她的背影,他久久不能回神。

失神之間,司馬致已經推開了他的房門,腳步匆匆的闖了進來。

“微臣尚在病中,起不來身。不知皇上夜闖将軍府,所謂何事?”姬钰又恢複了冷清的模樣,方才的脆弱仿佛只是一場錯覺。

他的語氣不疾不徐,未帶一絲對皇權的敬重,甚至連起身行禮的動作都懶得敷衍。

司馬致沒心思跟姬钰繞彎彎,他冷笑一聲:“朕以為,你該心知肚明。”

姬钰面不改色,勾唇一笑:“那許是要讓皇上失望了,微臣不明白您的意思。”

姬六将軍從門外追了進來,彎着腰粗喘兩口氣:“不知皇上這是有什麽急事,深更半夜的登門造訪?”

他的話倒是要比姬钰客氣不少,最起碼不像姬钰吃了槍藥的口氣,直言不諱的指責司馬致‘夜闖将軍府’。

司馬致眯起眸子,朝着屋子內四處打量了一圈,而後将眸光定格在了內室唯一的衣櫃上。

他的讀心術雖然回來了,但姬钰的心聲,他還是聽不見。

是以他也不祈求能從姬钰嘴裏套出話來,有那個功夫,倒不如自己去找。

“朕聽聞武安将軍衣品極好,一時心血來潮,想來學習觀摩一番。”他不緊不慢的挑了挑眉,朝着衣櫃的方向走去。

雖然這個理由簡直扯淡到家了,但偏偏他們還無法反駁。

畢竟司馬致是晉國的皇帝,別說夜闖将軍府只是為了看一眼姬钰的衣櫃,就算他直言說是來找楚貴妃的,他們也不能說去阻攔他。

司馬致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帶了幾十個武功高強的禦前侍衛,都在屋外頭候着。

若非是姬旦不在将軍府裏,就憑司馬致這個陣仗,姬旦絕對會誤以為司馬致要對姬家動手。

姬六将軍急的要命,姬钰卻還算淡然,若她真被司馬致發現了,大不了他就動用所有名下勢力,與司馬致火拼一場。

經過這一次的事情,他也想開了,若處處受到太後掣肘,他倒不如帶着她遠走高飛,隐居五國之中。

至于這皇權之位,他根本就不在意,也絲毫沒有興趣。

他想要的,從始至終,只有楚楚一人而已。

司馬致的腳步聲,在寂靜的空氣中,顯得那樣突兀,沈楚楚躲藏在衣櫃裏,心髒跳得像是要躍出胸口一般。

早知道她就不藏在衣櫃裏了,整個屋子裏的擺設這麽簡單,能藏人的除了床榻下便是衣櫃中,只要稍微有點腦子都能猜出來。

她真是害怕到不敢呼吸,憋得都快要窒息了。

這下可如何是好,真要是被他找到了,姬钰肯定會因此而受到牽連。

雖說她是被姬六将軍綁過來的,但司馬致大概會誤會是姬钰幹的此事。

如今姬钰才剛剛醒過來,若是因為她,他丢掉了性命,她這輩子都會活在愧疚之中……

司馬致的腳步一頓,若有所思的看了衣櫃一眼,垂下的手臂不自然的繃緊,雙掌攥成了兩個拳頭。

“朕有些累了,先回宮去了。”

他的嗓音略顯疲憊,微不可聞的吸了口氣:“武安将軍将衣裳給朕送過去,亥時三刻之前,朕要看到。”

什麽衣裳不衣裳,司馬致指的是沈楚楚。

如今正正好好是亥時,還有三刻鐘,剛好足夠從将軍府到丞相府一個來回。

他是已經心知肚明沈楚楚藏在衣櫃之中,但不知出于何種考慮,他沒有直接揭穿這件事情。

而後選擇隐晦的告訴他們,讓他們将沈楚楚送回丞相府去。

姬钰沉默不語,姬六将軍卻松了口氣,連聲應道:“皇上放心,微臣這就給您送去。”

聽着司馬致離去的腳步聲,躲藏在衣櫃之中的沈楚楚,也稍稍舒了一口氣。

在确保司馬致帶着人離開将軍府後,沈楚楚才小心翼翼的從衣櫃中爬了出來,走回床榻旁。

姬六将軍去送司馬致了,屋子裏只剩下她和姬钰兩人。

姬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薄唇輕輕的抿着:“楚楚,我有話想跟你說。”

沈楚楚微微一怔,注意到他喊得是‘楚楚’,而不是娘娘。

她咬住下唇,別過了頭:“若是将軍有話想說,便留到下一次見面再說。”

姬钰嘴角泛起一抹苦澀的笑容,她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總喜歡用這種法子來救他的性命。

她是怕他活不下去,所以抛給他一個盼頭,這樣便是為了這一絲盼頭,他也得硬撐着一口氣,等到那個時候。

“既是約定,該有信物才是。”姬钰笑着,低聲喃喃道。

沈楚楚擡起眸子:“什麽信物?”

他勉強自己坐直了身子,不疾不徐的伸出修長的手臂,削瘦的指關節微微彎曲,将她用簪子挽起的長發輕輕一勾。

如潑墨般飄然垂下的長發披散開來,姬钰用指尖輕輕一繞,将她一縷柔順的青絲勾在食指上,襯的他瓷白的手掌,宛如精雕細琢的羊脂玉。

“我要你一縷青絲。”他的嗓音低沉,帶着一絲啞意。

姬钰此言對于古人來說,無異于是個過分的請求。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

晉國女子自出生起,便從不剪發。

只有嫁人之時,會将自己的青絲剪下一縷,放入錦囊之中贈于夫君,代表攜手白頭之意。

早在原主進宮之時,便早已剪過一縷青絲,交給內務府保存。

可以說司馬致有多少嫔妃,內務府就收藏着多少女子的青絲。

沈楚楚不是古人,也沒有什麽不能剪頭這一說,她嫌頭發太長了礙事,私底下已經偷偷剪過兩次了。

對于晉國這個什麽白頭偕老的習俗,她更是毫無感覺。

若真是這樣說,司馬致這一輩子,得和多少女子偕老白頭?

沈楚楚幾乎沒有猶豫,她點了點頭,應下了姬钰的請求:“好。”

如果一撮頭發,能讓姬钰好好活着,那她往後再剪頭發就攢着些。

攢的多了,她就用那些剪下來的頭發,做頂假發送給他。

聽到她脫口而出的話,姬钰黯然的眸光,重新亮了起來,她還是在意他的吧?

哪怕只有一分一毫,也是在意的。

他不知從哪裏取出一把匕首,吹絲斷發的鋒刃剛一接觸到她的長發,便割下了一縷青絲。

姬钰小心翼翼将青絲攥在手掌心,那青絲上仿佛還沾染着她的體溫,帶着一絲淡淡的茉莉清香。

沈楚楚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養病,咱們很快還會再見面的。”

說罷,她便轉身離開了屋子。

姬六将軍送完司馬致,就在門外等着她,見她出來,他連忙迎了上去:“臨妃已經送回了丞相府,司……皇上回宮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沈楚楚應了一聲,她走出兩步,轉身側過頭看了一眼房門:“他剛剛醒來,想來肯定是餓了,将軍今日記得給他煮些清淡的粥喝,緩上一兩日再炖些補湯。”

姬六将軍聽見她的話愣了愣,待到他反應過來,她已經走出老遠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只覺得有一絲辛酸在心中蔓延開來。

八郎這輩子就對她這麽一個女人上過心,可偏偏這個女人還是皇上的妃子。

如果八郎早回京半年,如果沈楚楚沒有入宮,會不會便不是如今這幅光景了?

可惜這世上沒有這麽多如果,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

沈楚楚被送回丞相府時,丞相府外燈火通明,下人們挑着燈籠,丞相夫婦一臉焦急的站在門外,身後跟着兩三個少爺小姐。

“楚楚!你這是去哪裏了?!”他們一看見她,便簇擁了上去。

沈楚楚也不知該如何解釋,怕是碧月跟沈丞相說了臨妃被賣的事情,待到沈丞相找到花樓去,臨妃已經被救了出來,但她卻不見了蹤影。

這種事情不好聲張,沈丞相只能暗中派人尋找她,但瞧沈丞相身後站着的那幾個小姐少爺,估計那幾個人都知道她失蹤的事了。

如今已是宵禁之時,她一個女子孤身消失這麽長時間,若是傳出去,她的名聲便要毀了。

不過這事也不怪沈丞相,她一個大活人不見了,丞相府裏又出動這麽些下人出去尋她,聰明一些的肯定是察覺出不對勁了。

更何況,那幾人之中站着五少爺,下午她曾用剪刀紮過他的脖子,他肯定心中記恨她。

見她遲遲不回丞相府,再加上沈丞相派人出去尋她,他自然不難猜出她不見了。

說不準她失蹤的事情,就是從他嘴裏洩露給旁的小姐少爺的。

沈楚楚抿着唇,眯起眸子瞥了一眼五少爺,這麽多人在這裏,她還身着男裝,若是當衆扯謊,怕是他會出口拆穿她。

她遲疑不決,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失蹤半天的事情。

就在她為難之時,不遠處響起了馬蹄聲,楊海禦馬而來,揚聲喊道:“娘娘,您的宮裝忘記拿了。”

沈楚楚微微一怔,楊海已經伸手扯住了馬缰繩,馬蹄聲戛然而止:“皇上讓老奴給您送來。”

說着,他翻身下馬,将手中包好的一套宮裝取出,恭敬的遞給了沈楚楚。

她反應過來,斂去眸中的錯愕,伸手接過宮裝:“皇上回宮了嗎?”

楊海弓着身子,低聲答道:“皇上已然安寝,請娘娘安心。”

沈楚楚抿住唇角,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滿是愧疚。

原來在将軍府時,他就已經知道她藏在衣櫃中了。

怕她回府不好交待,他還替她想好了周全之策,特意命楊海送來一套宮裝,讓衆人誤以為她失蹤的這段時間,是和皇上在一起呢。

既然他知道她躲在衣櫃裏,為何沒有當場揭穿他?

為何……還願意這樣想法子幫她圓謊?

她睜着眼睛思考了一宿,也沒想通。

省親三日,剛剛只過了一日,她便已經忍不住想要回去了。

她想親口問一問他,他為什麽要幫她,為什麽要對她這麽好。

若說是喜歡她,但他又從未對她明言過一句愛慕。

一直以來,她不是不知道他對她好,可她沒有勇氣去捅破兩人之間的窗戶紙,她怕自己只是自作多情。

不管怎麽說,司馬致都是這篇爛尾文的男主。

她不想一廂情願的迷失自我,去和沈嘉嘉這個女主争搶同一個男人,最終落得和原主一樣凄慘的下場。

沈楚楚還沒剛頂着一雙黑眼圈,從榻上爬了下去,臨妃便哭唧唧的闖了進來,抱住她就是一頓梨花帶雨:“貴妃娘娘,昨日吓死臣妾了,臣妾差點就見不到娘娘了……”

她有些無奈的拍了拍臨妃的後背,低聲安撫道:“沒事了,都過去了。”

昨晚上在路上聽那個車夫說,姬六将軍的屬下闖進花樓解救臨妃時,臨妃正騎在老鸨的脖子上,當場表演了一個倒撥垂楊柳,錘的那幾個壯實的龜奴直叫娘。

臨妃別說受傷了,就連根頭發絲都沒掉。

倒是那花樓損失很大,先是被姬六将軍的人砸了一遍,沈丞相趕到後,又以花樓匿稅漏稅的名義,将花樓給封了。

沈楚楚覺得,若是相比起來,花樓老鸨的心理陰影,會比臨妃要大上百倍。

臨妃像是個水龍頭,哭起來就沒完沒了,約莫是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她好不容易才将臨妃哄好。

沈楚楚找了個借口,讓碧月陪在臨妃身旁,又找了幾個楚軒閣的男丁守在院子外頭,這才安心去了沈丞相的書房。

她有必要跟沈丞相解釋一番昨天的事情,順帶再問一問太後的事情。

沈楚楚到沈丞相的書房外,她叩了叩門:“爹爹可在?”

沈丞相聽見她的聲音,連忙疾步上前打開了門:“在,爹在。”

她被他迎了進去,沈楚楚望着與昨日大相徑庭的書房,不由得感嘆沈丞相的辦事效率。

昨日堆放在書房裏的卷宗都不見了,想來應該是沈丞相熬夜将那些卷宗都審閱一遍,今日把卷宗送還給了刑部侍郎。

沈楚楚剛一坐下,沈丞相便給她倒了一杯熱茶:“進宮半載有餘,楚楚已然不同往日。如今看來,當初是爹太固執,對那皇宮與皇帝都有偏見,百般阻撓你進宮。”

放在以前,她最是讨厭進他的書房了,每次他想親自教她練一練書法,或是陪她讀一讀書冊,她都一臉的不情願。

進宮這半年,她的變化翻天覆地,性格宛若兩人,似乎也明白了他當初的苦心。

沈楚楚苦笑一聲,原主都嗝屁了,自然是不同往日。

她垂下眸子,剛要開口,眸光卻不經意的掃見,桌子腳下墊着的一沓子白紙:“這是什麽?”

沈丞相看向她手指的方向,老臉不禁一紅:“上次與刑部侍郎比武切磋,不慎用劍砍斷了桌子腳,還未來得及更換桌子,便先用紙墊上了些。”

什麽比武切磋,其實就是那個老東西被夫人趕出房門了,老東西一置氣,便跑到他這裏蹭吃蹭喝蹭睡。

他嫌那老東西太煩,就将老東西趕到了書房裏睡覺,誰知道這老東西竟然跑到他書桌上睡覺來了。

本身這書桌就已經用了很多年,被壓了一晚上,最終不堪重負的瘸了一只桌子腳。

沈楚楚看了一眼那沓子白紙,白紙看起來微微泛黃,上面還有黑色的字跡,想來這些紙應是放了不少年了。

她蹲下身子,将白紙抽了出來,她随手翻了翻,嘴角不禁抽搐兩下:“這是丞相府家仆的賣身契?”

沈丞相未免也太粗心大意了,這些賣身契都是終生制的,就算是家仆往後有錢了想贖身都不行的那一種。

這種賣身契随手亂放,會不會不大好?

沈楚楚剛想再說些什麽,她的動作一頓,眼睛黏在了最後一張賣身契上。

賀檸?這名字好像有點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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