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八十二條鹹魚

後院門口站着四五個壯實的漢子, 沈楚楚哪裏是他們的對手,她被兩人按倒在地,甚至連掙紮和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許是瞧着漢子用的勁太大了, 攤販連忙擺手:“輕點!輕點!若是弄傷了她,你們和我都得玩完!”

聽到這話, 漢子們果然放松了些手勁, 沒敢再抓的那樣用力了。

沈楚楚怔怔的望着攤販,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她還沒來得及多想, 便瞥見了一旁牆角底下,那顆盆栽後面的一只腳。

天色黑漆漆的, 她看的不怎麽真切,但若是沒看錯的話,那後面應該是藏着人。

沈楚楚望着面前的大漢, 突然明白過來, 不管是這攤販還是守在後院的龜奴, 壓根就不是這花樓的人。

他們将花樓的龜奴打暈了, 藏在草叢特意喬裝打扮, 就等着守株待兔呢。

“你們是誰?”她擡起眸子, 嗓音略顯有些低沉。

攤販笑了笑:“小的們盯了您一整日了, 您也不用怕,小的就是帶您去見個人。”

說罷, 攤販便揮手讓壯漢拿出麻袋, 将沈楚楚套進了麻袋中。

他們将她擡了起來,動作還算是刻意放輕了些,盡量減少沈楚楚不适的感覺。

沈楚楚被他們放在了馬車的車廂裏, 她在麻袋裏什麽都看不清楚,但她能感覺到他們是把她放在了馬車的軟墊子上。

車夫駕馬車十分沉穩, 一路幾乎很少颠簸,沈楚楚攥緊了十指,心急如焚。

聽攤販的意思,似乎是有什麽人想見她,所以從她一出宮起,就被他們盯上了。

只不過她一直都在丞相府中,丞相府的安保措施做的不錯,他們進不去,只能在外頭盯着。

臨妃被沈三爺帶走時,怕就是一身宮裝,面紗也在臉上帶着,這些人憑借臨妃身上的宮裝與面紗,認出了臨妃。

不久之後,她為了去花樓救臨妃,男扮女裝出了丞相府。

他們認出了她,卻沒敢直接在她出府後動手,想來是怕她身邊有人暗中保護,屆時冒然行動,再暴露了他們的身份。

大概他們也是猜到了她離去的目的,便一路尾随她身後,等待機會對她下手。

進了花樓之後,他們不好直接跟上去,便在花樓外随便搞了一個攤子,佯裝成商販的模樣。

他們暗中觀察之後,将計就計設下了這場圈套,等着她入圈。

想必就算她出了花樓,沒有去跟那攤販搭話,他們也有別的法子将她弄走。

怪她太大意了,那花樓對面就這一家擺攤的商販,但凡動些腦子,都能想到有不對勁之處。

她當時太過心急,只想着趕緊将臨妃救出來,卻沒有注意到那些細節的破綻。

沈楚楚嘆了口氣,聽他們的口氣,似乎想見她的那個人,并不想傷害她。

她暫時是安全的,只是臨妃那裏還不知該如何是好。

只希望碧月能趕快找到沈丞相,将沈丞相帶到花樓之中,将臨妃解救出來。

沒過多大會兒,也就是她失神的功夫,馬車已經停穩了,有人将她從馬車上擡了下來。

許是走了半盞茶,她聽到一個男聲響起:“你們擡的什麽東西?”

“六爺要的,十一爺還是莫要多問的好。”擡着她的漢子,回答的聲音有些冷淡。

話音落下,那被稱為十一爺的人,便乖乖停住了嘴。

沈楚楚聽見他們的對話,心中隐隐對她所在的地方有了一個概念。

若是她沒猜錯的話,他們應該是姬六将軍的人,而她現在身處的地方,正是姬家的将軍府。

本身在晉國能被稱為爺的,就是家世權貴之人,再加上這又是六爺,又是十一爺的,她不想猜到是姬家的人都難。

整個京城裏,有權有勢敢對她動手,還能生出這麽多兒子的,怕只有姬家了。

不算外頭的女人,光是養在府中的,姬旦便有十幾個侍妾,也不知姬旦基因好還是怎麽樣,侍妾一懷身孕準是男嬰。

這将軍府中,最不缺的便是少爺,聽聞姬旦似乎有小二十個兒子,但一個女兒都沒有。

能讨得姬旦歡心的兒子,也就是武安将軍與姬六、姬七将軍這三人了。

當沈楚楚被人從麻袋中放出來,她不出所料的看到了姬六将軍黑黝黝的臉龐。

屋子裏沒有點蠟燭,而是擺放着不少夜明珠,照的屋內亮如白晝。

他坐在她的正前方,一只腳蹬在椅子上,坐姿吊兒郎當的:“楚貴妃這些日子,倒是過的舒坦。”

這聲音中充滿了譏諷之色,他的臉上帶着不屑的譏笑,輕挑的濃眉下,那雙眸光中帶着一絲憤怒。

沈楚楚看着他,半晌沒有說話,不知過了多久,姬六将軍‘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邁着大步朝她走來。

他狠狠掐住她的下颌,黝黑的面龐上滿是怒色:“你這個女人有沒有良心?我八弟為了你差點死掉,你卻在皇宮之中過的比誰都舒服!”

“但凡你惦念過八弟一分一毫,我今日都不會将你綁來!”

聽到武安将軍,沈楚楚清冷的眸光,微不可見的泛起一絲淡淡的波瀾。

她記得他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倒在那血泊中,渾身都是血跡。

後來她醒過來之後,有讓碧月偷偷的打聽過武安将軍的消息。

雖然碧月能打聽到的內容有限,但碧月說武安将軍似乎沒什麽大礙,正在宅子中靜養。

“他……還好嗎?”她緩緩張開嘴,嗓音微微有些沙啞。

姬六将軍聽到這句話,垂在一側的手臂繃緊,手指頭攥得嘎嘣響:“好嗎?當然好得很!”

“他高燒三日不退,喂下去的湯藥全被如數吐出來,就連昏迷之時都念着你的名字。大夫說他若是再這樣下去,便要沒命了!”他歇斯底裏的低吼道。

若非是走投無路,他怎麽可能會違背父親的命令,不顧一切的将她綁過來?

父親近來正在籌備一件決定姬家生死的大事,父親特意叮囑過他們,在這特殊時期,不能打草驚蛇,不管做什麽都要與父親報備一聲。

司馬致那般在意沈楚楚,将她綁過來之後,即便她沒有受傷,但只要她将此事告訴了司馬致,姬家就會完蛋。

他知道司馬致正愁抓不到姬家的把柄,他也知道自己這麽做會有什麽後果。

可是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八郎去死,他知道八郎為什麽要把湯藥吐出來。

八郎是自己不想活了。

他和八郎幼年時從未見過面,直到他十三歲才在邊關的軍帳之中,第一次見到八郎。

八郎看起來那樣羸弱不堪,父親讓他們比試,他不屑一顧的瞥了八郎一眼,只覺得父親是在侮辱他。

然後他被八郎這個瘦弱的病秧子,打的整整七日下不來床,從那一次之後,他便誠心的佩服起八郎來。

後來他與八郎同吃同住,漸漸生出兄弟之情。

在邊關與敵國打仗的那些年,八郎數次救他與危難之中,粗粗一數,前前後後整整救過他八次。

兄弟之情,救命之恩,無一不比姬家更加重要。

他在賭,賭她對八郎也有一分的情意。

若是他輸了,一人做事一人當,他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換八郎活下來的一絲希望。

如今能救八郎的,只有沈楚楚了。

沈楚楚怔怔的看着姬六将軍,她像是看透了他眸中的決絕,垂下眸子問道:“你想讓本宮去探望他?”

姬六将軍松開叩在她下颌的手指,他吸了口氣:“是,我想讓你陪八弟說說話。”

“本宮有個條件。”她咬住下唇,舌尖微微有些泛苦:“臨妃被沈三爺賣到了花樓,你将臨妃安全救出來,今日之事一筆勾銷。”

姬六将軍愣了愣,随即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臨妃被沈三爺賣進花樓之中,這事若是司馬致知道了,丞相府必定會受牽連。

沈丞相丢官都是輕的,若是臨妃真的出事了,那怕是連性命都保不住。

她願意将此事說出來,讓他幫忙救出臨妃,便相當于是将沈家的命脈交付到了他的手中。

臨妃之事,就猶如他綁架貴妃一般,都是大逆之罪,要牽連家人的那一種。

她說這番話,目的便是想告訴他,她不會将他綁架她的事情說出去,讓他放心。

姬六将軍的厚實的嘴唇蠕動了兩下,最終只是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

臨妃被賣進花樓裏,這并非單單只是沈家的事情,若是臨妃出事,涼國女皇發了怒,整個晉國都要遭殃。

抛去父親要做的事情不談,如今這個節骨眼上,臨妃絕對不能出事。

姬六将軍喊來綁架沈楚楚的攤販,與攤販詳細的了解了一番關于臨妃的事情。

攤販恭聲将事情的經過全都講了一遍,末了還加上一句:“小的見那臨妃出府時悠哉的模樣,不像是被沈三爺強迫的,倒像是自己心甘情願的。”

沈楚楚一愣,而後惱怒的瞪了他一眼:“胡說八道,臨妃怎麽可能心甘情願被賣進花樓裏?”

這話她說的有些發虛,臨妃在皇宮之中,幹過那一樁樁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一只手都數不過來。

連自己跳進蓮花湖的事情都能幹得上來,她也不确定臨妃是不是以為花樓是什麽賣花的地方,所以就跟着沈三爺走了。

攤販也不敢跟她争,連連附和道:“許是小的看錯了,您莫要生氣。”

姬六将軍将此事交給了自己的親信,他邁步走出屋子,對着她揮了揮手,示意她跟上來。

“這事我會處理好,你不用擔心。我帶你去八弟的房間,你去陪他一個時辰就好。”

沈楚楚沒有說話,她沉默不語的跟在他身後,朝着武安将軍的房間走去。

一出房門,她才知道,武安将軍的房間,就在她剛剛和姬六将軍說話的房間隔壁。

雖然院子裏四處都挂着燈籠,外頭還是黑漆漆的,她左右環顧一圈,眼睛逐漸适應了黑暗。

這院子的格局很大,有些像是現代古典中式別墅的後花園,有長廊,有魚池,有古樹,有石路小道,她很喜歡這種風格。

每間房門前,都種着一大片竹林,微風拂過竹林,響起‘簌簌’的聲音,令人心情瞬時間便寧靜了下來。

“你和武安将軍住在一起?”她忍不住開口問道。

姬六将軍瞥了她一眼,嗤笑一聲:“你當将軍府窮成什麽樣子了?”

說罷,他又補充一句:“這是八弟的院子,我不住這裏。”

沈楚楚被他哽的閉上了嘴,她以為姬家這麽多兒子,若是每個人都有一個單獨的院子,再加上姬旦将軍侍妾住的地方,那這院子豈不是最少要有三十個以上才夠?

似乎是她想太多了,姬家的将軍府遠比丞相府要奢華多了,有三十個院子,好像也不足為奇。

姬六将軍打開房門,屋子裏死氣沉沉,連一盞燈火都沒點,入眼皆是一片死寂。

他像是已經習慣了這些,疾步走到櫃子底下,從櫃中取出了十幾顆散發着淡淡光暈的夜明珠。

原本黑暗的像是深淵無底洞的屋子,一下被夜明珠給照亮了,沈楚楚這才看清楚屋子裏的陳設。

簡單到令人匪夷所思。

一對纏枝蓮紋的花瓶,一個擺放在角落中的衣櫃,一張圓桌并着幾只椅子,再加上牆邊的兩只小櫃子,這便是外室中的全部家當了。

雖然家具少,屋子裏卻一點寒酸的感覺都沒有。

清風透過窗棂吹了進來,拂起了紅漆柱子旁的白色紗帳,沈楚楚輕手輕腳的走近內室,在夜明珠的照明下,她一眼便看見了床榻上的男子。

他的頭發不似以往绾在玉冠之中,只是随意的披散開來,一襲墨發散落在玉枕上,襯的他原本就蒼白的面龐越發的虛弱無力。

姬六将軍走到榻邊,伸手将姬钰垂落在外的手臂放回錦褥中,而後将被角細細的掖好。

“從那日之後,他便一直躺在榻上?”沈楚楚的聲音猶如羽毛從空中墜落,若是不仔細聽,幾乎聽不清楚。

姬六将軍微微颔首:“八弟身子骨便孱弱,原本發燒算是常事,可這一次回來之後,他便燒的昏迷起來,已然好幾日了。”

“不管我想盡辦法,八弟都不肯喝藥,我好不容易動用蠻力将湯藥喂下去,不出片刻,他絕對要将湯藥再吐出來。”

說到這裏,姬六将軍有些無奈,能想的法子他都想了,若非是被逼無奈,他也不會冒險将她劫來。

“你能将湯藥拿來嗎?”

沈楚楚看着榻上呼吸微弱的武安将軍,眼眶便忍不住泛紅:“我想試試。”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種反應,即便武安将軍救過她幾次,但她一向不是個淚點低的人。

他雖然虛弱至極,卻也還沒死,她有什麽好哭的?

可她就感覺到喉間哽塞,像是卡了魚刺似的難受。

姬六将軍一愣,他注意到,她沒有用自稱,她說‘我想試試’。

“好,我這就讓人拿來湯藥。”他急匆匆的轉過身,走了出去。

姬六将軍一走,屋子裏便只剩下沈楚楚和姬钰兩人。

她拉了一把圓凳,坐在了床榻旁,手臂撐着下颌,安靜的坐在那裏看着他。

其實他不算是個好人,她很清楚。

若是她沒有猜錯,在齋宴上,她去側殿換衣裳時,那個從身後捂住她眼睛的男人,應該就是他。

之前她只是懷疑,但上一次在馬球場的宮廁外,他捂住她的嘴,那感覺簡直跟齋宴上那次的感覺一模一樣。

冰冷沒有溫度的手掌,不易察覺的湯藥味,低低的輕笑聲……

和皖嫔偷歡的男人,大概就是姬七将軍了,武安将軍動手,是為了給他收拾爛攤子。

皖嫔懷的是姬七将軍的孩子,所以姬家的三位将軍,其實早在兩個多月前便已經偷偷的回到了京城。

回京的目的很簡單,不過是為了籌備造反之事。

本身沒有聖旨私自回京,捅出去就是死罪,原本這事也沒人發覺,可偏偏姬七将軍膽大包天,與後宮嫔妃有私不說,還令那嫔妃懷了身孕。

從皖嫔存了私心,留下孩子的那一刻,就注定會死無葬身。

而她則是因為在禦花園中撞見了姬七将軍與皖嫔的私情,所以一并受到了牽連。

武安将軍那時候,是真的要殺了她。

她也不清楚他是因為什麽改變了想法,不管怎麽說,他在最後停住了手。

說不膈應是假的,她又沒有受虐傾向,被人如此對待,她怎麽可能還像往日一般,與他毫無隔閡?

她猜到他可能認識原主,而他對她的那些愛慕和心悅,其實說白了都是對原主的,跟她沒有一丁點的關系。

所以面對他的一次次相救,一次次付出,她沒有沉淪,有的只是清醒。

往日她總在刻意的躲避他,也在刻意的躲避着自己的內心。

她不清楚每次看到他笑時的心跳加速,是原主殘留下的感情,還是她自己的感情。

就這一次,她想看清楚自己的心。

姬六将軍疾步小跑進來,手中端着兩碗湯藥:“藥來了!”

沈楚楚側過頭,擡手覆在了姬钰的額頭上,滾燙的吓人,像是被烤熟了一般。

她起身坐在床榻上,一只手臂從他的後頸伸了進去,另一手扶住他的身子,緩緩的将他擡起一些,讓他靠在了自己的肩膀前。

姬七将軍識趣的将藥碗遞到了她的手中,沈楚楚瞥了一眼他手裏的另一只藥碗,不解道:“為什麽準備兩碗?”

“哦,我怕他吐出來,所以多準備一碗,以防萬一。”他撓了撓頭,如實答道。

沈楚楚也沒多說什麽,原本她還有點懷疑姬六将軍說話的真實性,現在看來,他倒是沒有撒謊。

武安将軍倚靠在她身前,她一只手端着碗,不方便喂他,只好将右手環過他的身子,半摟着他拿起湯匙。

她舀了一口湯,放在嘴邊輕輕的吹了兩下,反複幾次之後,她将湯匙放在唇邊碰了一下,試了試湯藥的溫度。

見湯藥的溫度适宜,她才小心翼翼的執着湯匙,朝着他泛白的薄唇上遞了過去。

似乎是感覺到了嘴邊的異物,他的眉頭緊緊皺起,牙關緊閉,築起了刀槍不入的城牆鐵壁。

沈楚楚将湯匙往他嘴裏塞了兩下,怎麽都塞不進去。

幾次失敗後,她實在想試一下用喂司馬致吃飯的方式,喂他喝下藥去,但姬六将軍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看着她,她只好将這個想法打消了。

姬六将軍見她幾次都喂不進去,不由得大感失望:“若不然,還是讓我來吧。”

沈楚楚聽出了他語氣中的消沉,倔勁一下就上來了,她搖了搖頭,垂下頭對着武安将軍說道:“你不乖乖喝藥,我往後再也不來看你了……”

她的話還未說完,那如蚌般緊閉的齒關,竟奇跡般的松開了。

姬六将軍激動的小腿肚子直打顫,他眼眶不自知的紅了一圈:“太好了,太好了!”

沈楚楚看着那微微張啓的薄唇,突然感覺有些心酸,胸腔裏頭像是憋了一口氣,不上不下的難受極了。

她穩住手臂,一勺又一勺的将碗裏的湯藥喂了進去,他十分配合的吞咽着苦澀的湯藥,沒過多大會兒,那藥水便被他如數都喝了下去。

姬六将軍将藥碗拿了出去,他快走到門口時,頓住了腳步:“謝謝你。”

沈楚楚微微一愣,待她反應過來,姬六将軍已經走了出去。

她知道姬六将軍是怕武安将軍将湯藥吐出來,所以想讓她再多陪他一會兒,跟他說說話。

喂過藥後,她便扶着他躺了回去,她的手臂不小心碰到了那塊玉枕,玉枕往一旁偏了偏,露出了藏在玉枕底下的物什。

沈楚楚呆滞的看着玉枕下的兩塊絹帕,心中流淌過一絲絲難以忽視的酸澀。

那兩塊絹帕,是她的。

一塊絹帕上沾染着淡淡的血跡,是她在馬球場給他包紮手指時所用的絹帕。

另一塊絹帕是她繡給司馬致的錦囊,原本她想繡只鴛鴦,但那是她第一次繡帕子,一時間沒掌握好,一不小心便繡成了一只健碩的大公雞。

原來那一晚上,和姬六将軍一起夜闖永和宮的,是武安将軍。

她本來以為拿走絹帕的是姬六将軍,到現在她才知曉,是他拿了這絹帕。

他到底有多喜歡原主,才會愛的這麽卑微?

沈楚楚死死的咬住下唇,不動聲色的将玉枕擺放好,扶着他躺了回去。

“你叫姬钰對不對?”她的嗓音沙啞,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钰是珍寶之意,給你起這名字的人,一定很愛你。”

“我知道你能聽見的。之前的事情,我都不怪你,只要你醒過來,那些往事便一筆勾銷。”

沈楚楚輕輕的握住他冰冷的手掌,像是想給他傳遞一絲溫暖和力量,她低聲的喃呢着:“如果連死都不怕,為什麽不想活下去?”

寂靜的空氣中,偶爾可以聽到窗外一兩聲春蟬的蟬鳴聲,榻上的人兒睫毛輕顫兩下,手掌微微用力,攥緊了她的小手。

“因為……”

他的嗓音低啞,帶着一絲顫音:“沒有你。”

死亡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活着卻沒有你。

沈楚楚怔了怔,沒有聽清楚他的後一句話。

她沒有再去追問,那心中高高提起的一口氣,總算是松了下去。

他終于醒了,聽姬六将軍的意思,她還以為他不想活了。

“将軍可有哪裏不适?”她看着他煞白的臉色,準備抽開手掌,去喊來姬六将軍。

姬钰垂下眸子,死死的攥住她的小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別走……”

他的聲音虛弱至極,呼吸微弱的微不可聞。

這給沈楚楚一種莫名的感覺,仿佛只要她甩開他的手臂,他就會墜入無底的深淵之中,再也見不到天日。

沈楚楚安撫的拍了拍他的手臂:“姬六将軍很擔心你,你醒過來了,總該知會他一聲……”

她的話還未說完,窗外便響起了錯亂急促的腳步聲,姬六将軍像是破鑼的粗嗓門從不遠處傳來:“皇上,您怎麽來了?武安将軍卧病在床,現在怕是接見不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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