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為什麽牛肉裏要放青椒?”

謝觀舉着筷子,沒有辦法下口。

“因為它們天生就要在一起,”謝美香板着臉,“謝觀,不要像蠟筆小新一樣胡攪蠻纏。”

“謝美香女士,那盆綠蘿是自然死亡的,我碰都沒有碰過它。”謝觀說,“你借做菜的名義報複我,這種做法非常對不起你的年紀。”

“問題的關鍵就、在、于――你從來沒碰過它!”謝美香咬牙切齒,“那是綠蘿,不是仙人掌!即使再好養活,它也是需要澆水的!”

謝觀正專注于把青椒從牛肉裏挑出來。他頭也不擡,只是聳了聳肩膀:表示自己“知道了”。

謝美香頓時大感頭痛。她像面對着一個熊孩子一樣抓狂,最後喪氣地重重坐下來,和謝觀面對面。

“拜托,”她很沒辦法似的,“你這樣,讓我怎麽放心把靈均托給你照顧?”

謝觀立馬警惕起來,他一字一頓地說:“所以,你也看到了,我連一棵植物都照料不好,更別提一個小孩。”

一個會哭、會鬧的人類小孩!

謝美香的口氣又軟化下來,近乎哄騙,“可是我下周要出差,靈均爸爸也是。靈均才讀一年級,怎麽好把他一個人放在家裏?”

謝觀說:“他獨自在家,和我帶他并不會有什麽兩樣。”

“……”謝美香一時失語,過了會兒又說,“靈均很好養活,比一只田園貓還容易照顧,你只要定期給他喝水、吃飯,提醒他到點睡覺就可以了。不用擔心,到時間了我會打電話給你。另外,下個禮拜就開始放暑假了!不需要上學!”

“哦,那不是更糟糕。”謝觀皺起眉毛,“這意味着他在家的時間大大延長了。”

“沒有關系!即使給靈均一根繩子,他都會玩半天,根本不需要操心。”謝美香接得很快,好像已經在心裏想過無數遍了,“我會把孩子和玩具,一塊兒打包給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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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長時間的沉默後,謝觀拿起遙控器,對準電視機換臺,剛換了一個,電視屏幕上就出現了他自己的臉。

非常英俊,非常高清。

謝觀指着屏幕,對謝美香說:“你看到了嗎?我是一個演員,不是一個保姆。”

謝美香發出很響的一聲“嗤”,“那我還是你經紀人呢!沒人比我更了解你的工作。這段時間給你看的本子你都推了!不過這樣也好,你還可以最後放一周的假。”

謝觀頭一次發現,“放假”變成了一件不那麽讓人愉快的事情。但是觀謝美香的表情,他預感到如果現在不答應,接下來的幾天內都會被謝美香頻繁騷擾,比如大清早破門,把他屋子裏所有的窗簾全部拉開,之類。

謝美香盯着他,打出了最後一張親情牌:“你是靈均唯一的舅舅,只有交給你我才放心。”

隔了幾秒,謝觀指着自己的碗,慢吞吞地指揮道:“……我想要一盤幹淨的牛肉。”

“好的呢,親!”謝美香立刻反應過來,殷勤地把謝觀面前的餐具移走。又湊過去問,“需不需要再幫你泡杯菊花茶?”

“走開,謝美香。”謝觀漠然道,“是看在牛肉的份上。”

……

謝靈均被謝美香送過來的時候,背着一個比他人小不了多少的千鳥格書包,穿着皮鞋和西裝小短褲,手上戴一個電話手表。整個人簇新簇新的,像個立馬要去倫敦上學的小少爺。

“今天應該不是大年初一。”謝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黑衣黑褲。

謝美香看上去很急,她把謝靈均連同一個大盒子往謝觀的大房子裏一塞,只來得及親兒子一口,親完就踩着高跟鞋走了,“在舅舅家裏好好玩!媽媽回來了就馬上來接你!”

門關上之後,一大一小面面相觑。

謝靈均謹慎地往四周張望。整個房子很大、也很空,沙發下面鋪着絨絨的孔雀藍地毯,同色系的茶幾也擺在上頭;沙發後面是一張大得吓人的餐桌,好像存在的意義只是為了把空間填滿一樣。

謝靈均:“……”

沒有什麽好玩的耶。

謝靈均看了一會兒,就撅着屁股,把謝美香給他帶的那個大盒子拖到地毯上。自己也“哐當”一下坐好,開始拆盒子。

這麽小一粒人,拆個盒子都費勁。謝觀把他的書包拎到沙發上,盤腿坐下,幫他拆。

盒子裏面是樂高積木。不少黑白顆粒。

“是米奇的威利號汽船,”謝靈均主動介紹說,“我要開始拼啦。”

說完,他就開始低頭工作了,半點也不耽誤的。謝觀就在一旁看着他。

謝靈均顯然是玩過樂高的,他上手很快,但是在某些步驟上,難免表現出小孩子才會有的生疏。當他再一次捏着零件陷入思考的時候,謝觀忍不住了:“讓舅舅看看。”

這一看就看了快一個小時,謝觀居然沉迷其中。原本只有謝靈均一個人在拼,結果變成了雙人合作――甚至謝觀拼得還要多一點。

在汽船威利還剩一點點就能大功告成的時候,謝觀停住了手。

他好像又對這個積木搭成的漂亮玩意迅速喪失了興趣,在反複叮囑謝靈均“不要亂開門,不要亂跑,有事喊我”之後,他去地下室開始補上今天份的鍛煉。

健身運動只持續了一個小時,是往常的一半。謝觀在洗澡前往客廳看了一眼:謝靈均雄赳赳站在地毯上,正全方位欣賞着已經拼好的“汽船威利”。

所以,當他披着浴巾、穿着短褲出來的時候,自然也沒有料到:房子裏會多出一個人。

――頭發還在滴水,一時間客廳裏好像只剩下滴水的聲響。

謝觀反應過來,撈起凳子上的一件新T恤套上。同時,他聽到謝靈均喊了一聲“阮老師”。

……

阮天心覺得自己可能和謝觀真的八字不合。他倆湊到一起,總會發生這樣或者那樣的尴尬狀況。

她今天是來家訪的,提前給謝靈均媽媽打了電話。結果電話那頭,謝靈均媽媽說“出差了,孩子在舅舅家”。

阮天心本想說“沒事,電訪也是一樣的”,結果謝靈均媽媽突然問了一句:“阮老師,不好意思啊!請問您追星嗎?”

阮天心老老實實地講:“不追。”于是又聽謝靈均媽媽壓低了音量,“我也是做娛樂行業的,曉得您家有個弟弟也在這行,陸星嶼是吧?老實說,我家情況跟您家也有點相似……”

“……您帶我家孩子也快兩個學期了,您的人品我們再清楚不過。孩子現在在他舅舅那裏,老實說我很不放心,正好現在有機會,我想請您幫我去孩子舅舅家看看。”

說到謝靈均的舅舅,謝靈均媽媽語焉不詳,但聽到“姓謝”“是個演員”這幾條信息,阮天心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謝觀了。

然、而!盡管進門的時候已經有所準備,但還是遭受了極大的沖擊!畢竟她長到這麽大,從沒有直面過年輕男性的肉,體!

熱乎乎、濕淋淋的胸膛,和女性大不一樣。與阮天心想象中的謝觀也不同,非常蓬勃又緊實,飽滿程度甚至可以用一個詞形容:“呼之欲出”。阮天心不由想到了寧可在ktv點過一首《套馬杆》,并對她吹“謝觀的胸膛不僅可以跑馬還可以牧羊”。

阮天心這回總算信了,謝觀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穿衣服的時候看着不顯,其實脫衣有肉,全是真材實料!

腦海裏十分大膽,臉皮卻不聽使喚。阮天心變成了個小熱水壺,壺蓋兒都被蒸汽頂起來那種,又給自己臉頰燙壞了。

難為情!甚至還覺得十分對不起!謝觀的身子,是多少人饞的身子!就這麽輕易被她看了。這感覺,仿佛書生輕薄了一位良家婦女。

她自己在那兒坐立不安,謝觀倒是面色如常。套上T恤之後的他,頭發還耷拉下來,看上去平白年輕好幾歲。不像謝靈均的舅舅,倒像謝靈均的哥哥。

但阮天心面對他,總有點露怯。她對謝觀說:“不好意思打擾您了!我是來家訪的。”

話說得有禮貌,人坐得也很板正。但謝觀看到她的手指已經把裙擺揪着了,揪住不松,比謝靈均還像個小學生,不由覺得好笑。

而謝靈均并不知道“家訪”是什麽意思,在一旁甜甜地說:“阮老師,我剛才在拼樂高哦。”

他張開手臂,展示給阮天心看:“這是米奇的汽船,它叫威利。”

阮天心吃驚地說:“好厲害!是你一個人拼的嗎?”

謝觀彬彬有禮,沖她致意:“是我和謝靈均一起完成的。”

謝靈均是很誠實的小孩,他慢吞吞附和的樣子簡直像一個天使:“舅舅幫了我好多。”

而謝觀疊着兩腿坐在沙發上。他的背挺得很直,甚至還對阮天心又微笑了一下。那笑裏似乎含着一點得意,這讓阮天心也忍不住想笑了。

她放松了一點,和謝觀說起謝靈均平時在校的一些情況。因為覺得他不太喜歡和人交往,所以把話盡量簡短。謝觀靜靜地聽着。

說完這些之後,好像又沒有別的話題了,阮天心往沙發裏邊坐了坐,整個人幾乎要陷進去,看上去甚至有點可憐。

謝觀這才突然想起待客之儀,請她“稍等”,便走到廚房給她泡茶。

主人不在的時候,阮天心才鬥膽觀察起周圍環境。單調、空曠、昂貴……忽然好像平地起了一陣冷風,把阮天心吹了一個寒噤。她不敢再望東望西。

謝靈均原本坐在地毯上,突然偎過來貼住了她的腿,像一個糯米圓子一樣黏在她身上。他仰起頭,眼巴巴地叫“阮老師”。

阮天心就把他抱起來,放到沙發上摟着。謝靈均同她貼得緊緊的,幾乎半個人都埋進她懷裏,只露出一個圓滾滾的屁股。

阮天心免不了被這個小鴨子屁股吸引,非常想上手摸一摸,但還是辛苦地忍住了。

謝觀過了好久才出來,端着一杯茶,“家裏冰箱空了,原本可以喝冷飲。”

阮天心雙手接過茶,又想起謝美香對她的交代,于是趕緊問:“那晚上吃飯怎麽辦呢?”

謝觀停頓了一下,說“不如喝粥吧”,阮天心的心就揪了起來,“雖然能飽腹,但是沒有足夠的營養呀。”

謝靈均在邊上晃着腳,嘟哝“粥不好喝的”,說完咂咂嘴,好像淡味已經塞滿了整個嘴巴。

他自以為成熟地問謝觀:“有沒有別的呢?”

謝觀寬容和氣,“有,還可以點外賣。”

外賣!阮天心一聽眉毛都快打結了!她試着提出建議:“不知道有沒有請阿姨――”

謝觀:“我不喜歡別人插足我的私人空間。”

兩個人面面相觑足有十秒,阮天心的腦海裏又徐徐浮起謝靈均媽媽一聲聲的擔憂……像緊箍咒一樣,箍得她五髒六腑都縮緊了。

幾秒鐘後,她硬起頭皮喏喏道:“謝觀老師,請讓我看一眼您的冰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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