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男孩,我看見了他沒有走過窗前便知道他也想保護我,于是我一狠心,把他一推,推到了窗戶旁。
男孩似乎很是驚愕,暗黑的雙眸也掩蓋不了他這時震驚的情緒,我用盡全身力氣把沙袋扔了下去,人在面臨死亡果真潛能都會被挖掘出來呢,我居然拿得起跟我差不多重的麻沙袋,緊接着,我就一狠心把男孩推了下去。
我看着那些人販子很是驚訝,我等待着他們的捕捉,我的腦海了一一閃現過爸媽的樣子,離城的樣子,還有我們一起的溫馨時光,眼角劃下了淚痕,再見了大家。才十歲的我第一次那麽殘忍的面對了生與死的抉擇,這真的很艱難呢,好像從心裏劃出了一個口子。在人絕望到極點的時候,是沒有眼淚的。
我卻又隐約聽到了外面傳來了躁動的聲音,一個人跑了進來,眉眼之間滿是慌張,他在舉着打火機的男人耳畔言了幾句,男人的臉色馬上變得很難看,嘴裏低聲說了一聲“shit”,便想急忙跑了出去,但是跑出去之前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麽,奸詐一笑,用打火機把一個麻袋點燃,才慢悠悠的出去。
我看見火光在我眼前蔓延,我卻無能為力,我癱坐在了麻袋的最頂端,剛剛為了讓那些人販子不去找男孩,特地把窗口封住了,現在看來我确是給自己尋了一條死路。
火花在我的眼前跳舞,躍動,似乎在炫耀着,又或是在憐惜着,我看見了火光裏面的曾經,有我和父母的打鬧,和離城之間的互相捉弄,還有以前的純真亦或是以前的膽小,我的嘴角卻是淺淺的溢出笑容,在火光的照映下,笑容顯得是那麽詭異,就好像是一朵沾着絕望于血跡的一朵彼岸花,妖孽而又無助。我把雙眼閉上,濃烈的黑煙讓我的呼吸是感到了那麽艱難,我覺得現在每一個心跳都是讓我那麽的憐惜,那麽的可貴。
我的面前仿佛就已經是站着死神,他在猙獰的笑着,在火光裏他的黑色袍子是那麽的刺眼,他離我的身體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我把自己封閉在了一陣絕望之中,暈倒了過去。
我卻不知道在外面情況已經是一片混亂,有警車聲有人的哭泣聲,我的父母都在那裏哭泣,我的媽媽已經是衣衫淩亂,頭發似乎已經幾日未梳理,似乎老了幾十歲,白發在她的頭上顯得是那麽的刺眼。而爸爸眼裏透出的絕望也是讓人忍不住渲染,他安慰着媽媽,但是自己的眼角也忍不住泛出淚花。若是知情者,便是知道這位父親在到達之前已經幾次忍不住沖進去,卻被警方攔住,只能在外面焦急的等待。
離城卻是在那裏尋找,他和黎澄向來是心有靈犀的,離城的臉上也滿是着急,可是他卻一直堅信,黎澄不會有事的,他圍繞着整個工廠在尋找黎澄可能逃出去的地方,也許是上天的眷顧,又或者是黎澄與離城那麽多年的青梅竹馬,十二歲的離城發現了那個窗戶,他沒有經任何思考卻是偷拿了消防官兵的一把木梯,嘗試着爬上去。
他推開了那個厚重的沙袋,在火光裏看到了我,我的眼眸已經微閉,但卻也看到了此時泛着淚花的離城,我的心裏微微抽動。
我的手伸向十二歲,卻比我高比我重的,那個我很依賴的男孩子那裏,我看見他在我旁邊,我撲向他,似乎是找到了一個歸宿,我貪婪的嗅着離城的身上的氣味,很溫暖。
我的臉上終于有了一些生機,“離城,你在。”
“嗯,我在。”離城那是只是用他還不是很骨節分明的雙手,用他還不是很高大的身軀,一下一下抱着我逃出火場,他的眼裏滿是心疼,是一種失而複得的渴望。
我卻再也沒有力氣了,我只是窩在了離城的懷裏,十歲的我就這麽被十二歲的他抱了出火場,我隐約記得我昏迷過去的最後一句話是,
“離城,你在,真好。”
之後的是我都已經沒有了記憶,我只知道我醒來之後已經是聞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醒來的,醒來了之後就只能看到一片白色。我能隐約聽到我的耳邊有人在呼喊,聲音是驚喜的,醫生走了過來,為我做檢查,我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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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夕陽的餘光照射在椅子上,離城在沉沉的睡着,臉上時是安詳與美好,讓人不忍破壞。我沒有叫醒他,只是嘗試着動了動,一動,便感到了刺骨的疼痛,我看着我手上還吊着點滴,腳上的傷尤為嚴重,嬌嫩的皮膚被一道道紅痕所掩蓋,讓人只能感到一陣恐怖,雖然已經有所好轉,但是這種血肉模糊的現象仍是讓我不敢直視。
這是離城也幽幽轉醒了,他見我醒來,眼裏滿是驚喜,他把椅子搬過來,坐在我的床邊,只是着我的眼,他動了動唇,說出來的話滿是關懷,“還好吧?我在。”
我馬上就賴在了他的懷裏,癟着嘴,滿是委屈,手指着我那受傷的腳,“很疼。”
“過幾天就好了,小澄,我知道你疼,我在沒事的,你疼要說出來。”離城的眼裏是擔憂,又帶着淡淡的寵溺。
夕陽的餘晖映照在了兩個孩子身上,一個十歲,一個十二歲,他們互相依偎互相取暖,緊緊的相擁,好像已經是融為了一體。我擁抱着離城,隐隐約約感到他對我的态度似乎有了一個很大的轉變,從以前的打鬧到了現在的寵溺,連稱呼也變了,但我沒有多想,一個十歲的孩子,并不能想得很複雜,我就這麽在他懷裏睡着了。
之後,我便見到了媽媽還有爸爸,他們似乎老了幾十歲,頭上的銀絲是這樣的刺眼,額頭上滿是皺紋,見到我醒來,眼眶裏便溢滿了淚珠,媽媽的緊緊地擁住了我,眼睛裏倒映的只有我,我就是她的全部,爸爸看到這一個場景,眼眶裏的淚珠也落了下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爸爸卻還是淚流了滿臉。十歲的我剛死裏逃生,自然是無法抵抗這樣濃郁的愛,也不争氣的哭了。我們一家三口緊緊相擁,每個人臉上都有淚痕,但這都是喜悅的淚珠。
離城一進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面,他靜靜的倚在門口,等待我們的情緒過去,他才來安慰。我自然是很早就看到了離城,等我和父母的情緒都發洩完,看見離城走到我的病床旁邊,便一撲過去,賴在了離城的懷裏。
也想起來似乎是那個時候,我開始對離城的懷抱上了瘾,直至長大,不過後來有一段時間有一點疏遠,還有因為青春期的到來自然也是知道男女有別的,所以擁抱也少了很多,別說這麽緊密的擁抱了。所以在我們在一起以後,我很懷念他的擁抱,總是賴着他。
從黃昏我醒來,我都是沉溺在幸福之中的,很甜蜜很完美,我的嘴角帶着微笑在離城的注視下沉沉的睡去了,心裏本來打算問一下他們那個男孩的下落的,可是實在太累了抵不住困意,心裏暗暗下決定明天一定要問。
第二天剛醒,我就急急的問了離城這個問題。
誰知似乎是命運有意的安排,我剛剛停口,門外就出現了男孩的身影,我看見男孩不再是想我初見他一樣衣衫破舊了,反而是衣衫整齊,一看就是價格非凡,男孩應該是富貴人家的孩子。
我看見男孩走了進來,淡淡地瞟了一眼離城,又把目光放在了我身上,關切的問候,但我卻總有點感到別扭,男孩并不是這樣的,但是我也看到了他眼裏一閃即逝的陰暗,心裏自是心悸,可是畢竟和男孩是一起死裏逃生了一次,潛意識裏對他有淡淡的相信。
我和離城,還有男孩一起聊天,看似氛圍很輕松,但是卻是感覺是暗流洶湧,男孩眼裏似乎在壓抑着他的陰暗,那暗黑的眼眸就如我第一次看他是一樣,仿佛一個無底洞。
我想快一點結束掉這樣的氣氛,想起來我還不知道男孩的名字,“你叫什麽名字呀?”
“郁靖昱。”男孩淡淡的回答,說他的名字的時候,嘴角似乎又帶着一點嘲諷。
“我叫黎澄。”我卻依舊帶着微笑回答他。
屋外陽光燦爛,但是陽光照在男孩的身上,似乎讓人分不清,到底是溫暖還是冰冷。
終究我還是去從記憶裏抽身,我不知為何會記得那麽清楚,但我十分肯定我已放下。我望着窗外冰冷的雨水劃過玻璃窗,從天上落下的雨珠,最終還是流落于大地罷了,若是救贖,或者卻不是,只不過是它放棄了掙紮,最終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那跟男孩最終還是出了國,離開了這個曾經給予過他殘忍的世界,或許這對于他來說是新生。
我坐在星巴克裏,喝着咖啡,看着窗外的傾盆大雨,又似乎帶着幾絲的憂傷。我打開手機,看着那條我已經翻過了無數次的短信,心裏一陣躊躇。
郁靖昱!
我看着手機,在instagram上看着他開心的笑臉,還有在外國參加的party,臉上仿佛都沒有一絲憂傷。我不知道是否只有我能夠看到他眼底留存的陰暗,或者是還有人可以看出來。
或許出國對于他來說并非解脫呢,不然為何他還要回來。
我咬着唇,手緊緊攥着手機。
在我如此焦慮的時候,我看到了離城撐着傘,從遠處的馬路走來這裏。許多行人都是落魄而又匆忙的,亦或是詛咒着這忽然墜落的雨滴。離城的淡漠和他本就引人注目的樣子,使我一眼就看見了他。或者是否是心有靈犀,每次我焦慮不安或是傷心時,他都會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急忙奔跑向門口,準備奔跑進離城的懷抱。讓我稍稍的心安一些。
我果真這麽做了,我的手緊緊擁着他精瘦的腰,企圖從他身上得到幾絲的安慰。
離城一開始也便是一愣,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我此時的心情,沒有說話,直接就打橫抱起了我抱起了我,不顧路上行人詫異的目光。
我頓時從焦慮中解脫了,臉頰滿是紅暈,我把頭深深地埋進了離城的懷裏。
離城也自是一路上都抱着我,直到把我抱到了車上。我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敢重新擡起頭來,但是雙頰還是紅紅的,有一副女兒家的嬌态。
“你…怎麽能這樣。”我嘟着嘴,看似一臉不滿的看着他,實則內心确是很高興,很甜蜜的。
離城的嘴唇湊到我的耳邊,在我耳邊輕輕吹起氣,我的耳垂通紅,聽到他的話,“寶寶太熱情了我禁不住呢。”
現在這個時候是捂臉逃跑呢還是回調戲呢…
不過離城一下子又恢複了狀态,反倒調戲後是一臉的擔憂,“怎麽了?什麽事讓寶寶這麽焦慮?”
我也回過了神來,把手機給離城一看,“郁靖昱回來了,要我去接機。”
離城卻是一臉的凝重,“寶寶,你知道我不希望你去接機,他不好惹。”
我又會想起了以前的郁靖昱一臉的陰暗,似乎承受了許多卻又無從發洩。直到現在雖然內心的陰暗卻已經被他的陽光所掩蓋,但是那種深藏心底的黑暗卻是令人心悸的。
最讓我害怕便是他盯着我的時候,那雙黑眼眸好似一個無底洞,把我深深的吸了進去,似乎是一種堕落又似乎是一種解脫。
總之面對他我會很害怕,但是一起死裏逃生的淡淡信任又留藏于心底。
離城似乎看出了我的猶豫不決,有點不是滋味,兩腮鼓起來,又像是在撒嬌,“寶寶真的去接機麽?”語氣裏帶着一股濃濃的醋味。
“吃醋了?”我從他的懷裏擡起身,看着離城有種居高臨下的感覺。我挑起他的下巴,唇似乎貼着他的唇,輕輕摩擦,随後卻又是咬了一口,便急忙從他的懷裏跳了出來。
看出了離城現在是一副隐忍的樣子,頓時有種愧疚感。
不過總算扳回來一局。
我們在山頂上待了很久,直到看到夕陽慢慢的落去。亦或是一念之間,又亦或是經過思考,我們只是在夕陽褪去,但仍有餘光之時,便下了山。
我不知道這是如何,似乎我們的關系是又進了一步,步步都是溫暖如春。
仍記得青春時的萌動,那時自己立下一個小小的心願,要和喜歡的人一起看日出日落。
或許我也想過乘坐摩天輪,但到底敵不過陽光的絢爛與美好,縱使只是一夢之間。
我已經找到這樣一個人,不是麽。
我看着離城,他也看着我。
我看得懂他眼裏的愛,我想他也看得懂我的徹悟,還有我對他的愛,并非一朝一夕或者是過眼雲煙。
上山可以說已經耗費了我很多精力,所以剩下的只需要好好的慢慢的享受餘下風景,投向黑夜的懷抱。
也許真的是太累,也沒有怎麽看路,我一不小心差點絆倒。
在我以為自己已經要摔下去,準備明天養傷的時候,我身後是一個溫暖的懷抱—離城接住了我。
這可真的是投向懷抱的,不過不是神秘的黑夜,是燦爛的陽光與溫暖,直至心田。
我一擡頭就看見了離城放大版的俊臉,我的臉忽的紅了。
離城的唇也慢慢接近 ,這算不算得上是乘人之危?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被他的唇誘惑了,我的雙手搭上他的肩,被他帶着站穩在他的跟前,慢慢吻上前。
這個吻不同于以前的霸道,是細密而又帶滿了憐惜與呵護的,就好像我就是他手心裏的珍寶。
纏綿而又漫長。
最讓我遺憾的不過是,這個吻,不在山頂,這個意外,不在最美的時候。
但我并不貪心,我已知足。
距離那次的爬山結束已經約有一個月了,雖然已經過了一個月,但是記憶還是猶新,記起來臉總還會是微微的一紅,然而嘴角卻總是帶着傻笑。
陷入情網中的女子卻總是每天都會笑靥如花,為自己的情郎的一舉一動所為之牽挂,若是他愁眉,女子定會愁眉,會胡思亂想,戀愛中的女人總是很敏感,有時卻又會太過于敏感。一代的才女張愛玲,為一個人很癡情,可最後離別的原因卻又是她太高傲太敏感。爾而記起當初看到張愛玲晚年的經歷—獨自一人在國外獨居,心裏總感覺凄涼,當然也只是我的個人感受。
心思兜轉了那麽多回,終究還是要面對自己對離城心思的一舉一動的關注,心都已經被他牽動,我的心已經被他偷走了,自然也十分在乎。
不過幸福就是煙火,絢爛而又短暫,也如同照耀在你臉上的陽光,轉瞬即逝,又重回黑暗,只有淡淡的溫暖預示它曾來過。不過這次的攔路虎并非我與離城的感情出現了什麽挫折亦或是什麽問題,而是我的一些生活上的問題,或者也不算什麽問題,只是我心裏有一點害怕。
是我記憶中那個陰暗的,總是躲在角落的男孩子,他的陽光裏總是帶着仇恨,對我的眼神也許并不像其他人一樣恐怖,而是稍稍緩和了一點,對于我來說已經是十分的害怕了。
他對我的眼光緩和不過是因為我曾經救了他罷了。
那時還很小,我剛過了十歲的生日,自以為過了十歲就算長大,也算得上是肆無忌憚,整天跑來跑去,那時候的我沒有離城的耍人的功夫,卻比離城還要調皮,經常掉個皮,摔得鼻青臉腫的回來是個常事,看見什麽事也總是愛插一腳,也就是多管閑事。
不過我一直認為只是我的好奇心太豐富了,想來那時也算是天真。
那天也是我自己偷偷的出去玩,剛是被父親因為我貪玩而把我鎖在家裏幾天,想由此懲誡一下我的調皮讓我有所收斂。不過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我依舊是違背父親的意願,不過其實也不敢光明正大,而是鑽狗洞出去,這樣一兩天父親也沒有發現,我就也敢光明正大地在街上走了。
我向着我熟悉的總是去的那個海灘附近走去,那裏離家還有點遠,我唱着我新學的兒歌《春天在哪裏》,一路上邊唱便哼着,但天氣并不是很好,是一個陰天,也很幹燥。這樣的天氣,人們大多都在家裏看電視,街上的人少地可憐。
不過到了海灘邊我就覺得有一點不對勁了,海灘通常都是很多人的,今天卻只有一輛奇怪的車子在那裏,車旁站着幾個人,抽着煙談着笑,有個人臉上還有一條疤痕,看上去很猙獰。
我自然是想都沒想尖叫了一聲,拔腿就跑,可是這尖叫卻引起了那邊的人的注視 ,這一聲尖叫也使我也被發現,我仍然還記得那幾個人看見我時,臉上的貪婪表情,就好像我已經變成了金子在他們的手中揮霍了。
他們拔腿就捉了過來,我心髒砰砰的跳得很快,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向小鎮跑去,可是小孩子終究是跑不過大人的,力氣自然也不夠大人厲害,我被他們連拖帶拽的拉上了車。
我臨上車之前狠狠地咬了一下那個人的手臂,那個人一臉的嫌棄,怒氣也上來了,一下子就把我一摔摔到了車後面,我看着他手上的牙印心裏的委屈稍微的感到了釋放。
我被摔倒了車後第一時間便是東張西望,若是大人,一定會找一下有利于自己逃跑的東西,但是小孩子并不懂那麽多,我只是單純的好奇,隐約覺得自己陷入了危險之中,可是內心又存着一些僥幸,畢竟還涉世未深,很容易就被周圍的環境吸引了過去,我的手被捆綁着,全身都不得動彈,但我還是覺得似乎碰觸到了什麽軟軟的東西。
我的眼睛往旁邊看,因為車裏很黑,我只能看到一個男孩子,癱坐在地上,眼睛緊緊地閉着,眉頭皺得很厲害,好像是在做什麽噩夢,我從未見過人會有這麽痛苦的神色,心裏一陣心疼,只想去撫平他緊皺的眉。可惜手被捆綁着,上身都不能動彈。
“你是誰?”我看着這個小男孩,在他的耳邊輕輕的說到,在一片漆黑中我隐約看到了他的上身,瘦得可憐,他的衣服很破爛,上面還有淡淡的幹涸了的紅色。
我問完後,男孩并沒有回答我,他的眼眸卻睜開了,眼睛裏都是仇恨,純黑的眸子盯着我,好像是一個無底洞,他也起來了,順着微微的光,我看到了他的臉,那是一張令我如此驚豔的臉,挺拔的鼻梁,瘦削的下巴,已經沒有了血色但卻仍存留着淡淡魅惑的唇。
小小的我只是覺得他與離城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魅惑,離城的眼眸是琥珀色的,每次離城戲弄我,只要擺出他那委屈的樣子就會讓我心軟。若說離城是黑,那麽這個少年就是一抹亮眼的紅,似乎觸碰一下就會讓你觸目驚心。
男孩仍然盯着我,似乎沒有任何想要移開目光的意思,我被他盯得心悸。終于他開口了,“你也是被綁架的嗎?要想離開就別這麽多廢話。”說完他終于不再盯着我,閉着眼似乎是在假寐。
我還是不怎麽懂他的意思,可我聽出了其中的危險,心裏的那種大人主義又冒了出來,看着男孩的可憐,我想我已經十歲,可以保護他人了,這男孩和我一起深陷泥潭之中,我就要保護他,像動畫片裏的美少女一樣拯救世界!
于是我用腿輕輕的踢了一下男孩,待男孩再次不耐煩的看着我時,我的熱情還是沒有被打消,我用自己認為最安慰的眼神看着他,“不要怕哦,我會保護你的。”
男孩卻只是白了我一眼,可是我的心裏卻是十分堅決的,我的熱情高漲,繼續信誓旦旦的說:“你要相信我哦,我一定會保護你的,因為我是紅領巾哦!”
男孩卻沒有舉動,但是眉頭的微皺卻代表了他的不耐煩,可我那是那麽容易放棄的人,我可是打不死的小強,我在心裏謀劃着我帶着小男孩的出逃計劃,可是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在夢裏,我夢見了我帶着小男孩,從那幾個猥瑣大叔手裏逃了出來,我還夢見了那幾個人向我求饒,之後我回到家成了大英雄,全鎮子裏的人都歡迎我回來,他們給我撒花,離城也不再捉弄我,反而是對我很好很好,之後我就夢見了,我與離城在一起,男孩也來到了我的婚禮。所有人都說,“黎澄是大英雄!”鎮子裏還有我的雕像,我還上了電視。
我十分自豪,每天都是笑眯眯的。
但這終究只是南柯一夢,我被一盆冷水潑醒,醒來就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一間房子裏了。房子很小,門外傳來那幾個男人的聲音和奸笑,讓我毛骨悚然。
我看到了男孩依舊是靜靜的躺在那裏,一臉的寵辱不驚,一臉的安靜,就像是墜落于凡間的堕天使,又似乎會在你最脆弱的時候,給你最致命的一擊,讓你無法還手。我看不透這個男孩,但是我卻無條件的相信這個男孩,可能是小時候太過天真,因為小男孩對我态度的不同,所以心裏總是會有淡淡的異常感。
我下定決心保護小男孩,又想到了我的那個夢,頓時就是信心滿滿,一想到回去就會被人很好的對待,心裏不禁感到一陣又一陣的熱流湧進心底,感到無限的歡喜。我又想到了那個夢裏的人,那個比我大兩歲過了十二歲生日的人,心裏暗暗感覺離城對我是那麽好,回去以後再也不埋怨他那些惡作劇了。
但即便我再天真我也知道,現在最主要的問題是逃脫困境,而并非在這裏繼續做夢,我有種感覺到危險的慢慢襲來,我心裏的不詳感慢慢被放得越來越大,快要占據了我整個神經。
突然男孩卻睜開了他的雙眸,一雙純黑的瞳孔在這裏是那麽的融合,但卻無法忽略掉它裏面的微亮,那種精光,是想到了計謀,略微帶着一點緊張又帶着一點興奮的。
我被他的這種眼光吓得心悸但是又有了幾絲希望,如果他是想到了方法,那麽我們兩個人就有了逃出去的希望,我兩眼看着他,眼裏閃動着希望的火苗。
我看見男孩那蒼白的嘴唇動了動,我看懂了那幾個字,是“跟着我”,我自是聽話地跟他走,那麽聽話便是因為我內心對他的一種沒有原因的信任,可能更大的原因是在于,在死神面前,無論兩個人是陌生的,還是彼此有深仇大恨,都會在第一戰線。
因為在這時候,逃生是最要緊的,生命才是最要緊的。
我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跟着男孩挪動,不敢發出任何一點聲音,生怕驚擾了在門外的那幾個長相猙獰,笑容猥瑣的男人,害怕被發現我們的逃生。我□□着腳,不敢整只腳板觸地,只感用腳尖慢慢的一下一下觸到地面,地面上是沙礫和一些石塊,若是踩了下去會很疼,所以我便是盯着地面,又不是看着男孩,怕踩到了任何一塊沙礫,畢竟我還是很怕疼的。
待我看着男孩往屋子裏的房間走去時,我卻親眼看見了他踩在一塊較為尖銳的沙礫上,腳慢慢滲出了血,但他卻沒有任何聲音發出去,連一聲痛哼都沒有。
我已經不記得那是我看到時候的感覺是怎麽樣的,我記得我那是很震驚,震驚到無法用語言形容,我愣在了那裏。但是現在形勢的急迫不許我這麽做,我只好繼續一步一步跟着男孩走下去,看着男孩踩在了沙礫上,腳上已經傷痕累累。
突然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麽,卻是把腳拿旁邊的一些廢棄的紙包住,我以為他終于意識到了疼痛,我心疼的走了過去,幫他包紮好,那是小小的我第一次看見那麽嚴重的傷口,眼淚不由自主的就冒了出來,可是男孩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在我耳邊說,“不能走這條路了,我的血跡會遺留在路上,那些人會找到我們的。”
我終于明白他為什麽要包紮雙腿了,只是為了不讓那些人發現我們的行蹤,我的淚流得更甚了,我揚起我滿是淚痕的臉,雙眼澄澈的看着他,小小的我并不懂他為何要這樣。
我問他,“你不疼嗎?你疼的話有我在我會背你走的。”
只見男孩一愣,卻沒有回答,繼續警惕的向前走,但是雙肩的一震卻看出了他此時感情的震動之大,但我卻沒有意識到,此刻我心裏想的,除了眼前的這個男孩,還有爸媽,還有離城。
離城,我好害怕,你回來找我的吧。
剛過十歲的我,在黑漆漆的屋子裏,第一次那麽想念離城,那麽渴求他。
離城,我以後的不在耍你了,我好想你。
我一步一步跟着男孩,走在不平的地面上,走向逃生之門。
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們終于找到了後門,我看見了鐵門在我面前泛着清冷的光,我頓時感到了一陣喜悅,心裏的希望燃燒得熱烈,眼裏的光芒在綻放,綻放出了一朵花。男孩也一樣,他的肩膀也開始微顫,緊抿着的雙唇出現了一點縫隙,可是他卻一會又恢複了原來的神色,滿臉的失望,他向我會過頭來,還是一樣的冰冷的臉,“這門鎖上了,我們只能試一下爬窗了。”
我的眼裏的光芒瞬間熄滅,這是一種從天堂被打到地獄的感覺,上天似乎很愛和我開玩笑,給了我希望頓時就給我絕望,亦或是看着這場貓捉老鼠的游戲,很有趣,我和男孩都是這場游戲裏的玩具,我們只不過是被人恣意耍弄,頓時我心裏産生了一種濃重的恥辱感。
可是我還是聽從了男孩的意見,可是這裏窗雖然很大,但是卻都是緊閉的,并且都在高處,以我和男孩的身高,根本就夠不到,完全是沒有逃生的可能性。我的意志力開始崩塌,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十歲的小孩子,無論之前有多麽的堅強,但是終究還是承受不住這種深深的無力感和窒息感的麽。
可是男孩似乎還是沒有放棄,他的眼神緊緊的盯着離這裏不遠的一堆麻沙袋,似乎從裏面就能找得到逃生的道路一樣。我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見了那一堆麻沙袋,堆積的很高,都快要堆積到了天花板上面去了。我頓時明白了男孩的意思,可以爬上那些麻沙袋,然後從麻沙袋到窗口,并且還可以把麻沙袋在準備跳下的時候扔在外面,以免受傷都可以,但最後一項要在有足夠時間的前提之下。
但麻沙袋疊得整整齊齊,根本是很難爬上去的,一不小心就會摔下去,不過此刻求生的意志已經深深的占領了我們的大腦,我們只想逃出去,所以不管擺在我們面前的是山亦或是海,我們都可以闖過,我小小的身軀使出了我的最大力氣,努力爬沙袋。
待我們爬到一半的時候,遠處卻傳來了咒罵的聲音,是那些人販子發現我和男孩都已經不見了,所以來尋找,我聽着他們咒罵的聲音,越來越急切,爬上去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可是終究敵不過他們飛快的腳步,我聽着他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心裏感到一陣絕望,求生的意志一直激勵着我,我的絕望終究還是化成了動力,一步有一步的攀爬。
他們還是來了,在我和男孩還差幾步的時候就來了。他們看見我們兩個小孩子在麻沙袋上攀爬,面目的怒氣越來越明顯,整個臉也顯得越來越猙獰。
我知道我終究是躲不過了,我在麻沙袋的頂端站着,我知道這時候能出去的只有一個人,要麽是男孩,要麽是我。我心裏猶豫不決,男孩在我心裏的分量卻不是那麽重,但是我又回想了起他帶我出去,雙腳才在沙礫上流血不止卻有不出升的隐忍樣子,還有我對他的承諾。
我終究還是動搖了,我心裏暗暗說到:“爸爸媽媽再見,離城再見。”
那些人販子見我們待在上面那麽久都不下來,心裏急了,拿出了打火機,“啪”的一聲火光突現,在陰森黑暗的廠房裏顯得那麽刺眼。
“你們不下來我就燒了這些麻袋,那你們兩個就會死。”微弱的火光映着那些人販子猙獰的眼和貪婪的雙眸,他們認定了我和男孩會下來,畢竟縱使是兩個孩子,但“死”字的威力多可怕呀。
我鐵定了心要保護男孩,我看見了他沒有走過窗前便知道他也想保護我,于是我一狠心,把他一推,推到了窗戶旁。
男孩似乎很是驚愕,暗黑的雙眸也掩蓋不了他這時震驚的情緒,我用盡全身力氣把沙袋扔了下去,人在面臨死亡果真潛能都會被挖掘出來呢,我居然拿得起跟我差不多重的麻沙袋,緊接着,我就一狠心把男孩推了下去。
我看着那些人販子很是驚訝,我等待着他們的捕捉,我的腦海了一一閃現過爸媽的樣子,離城的樣子,還有我們一起的溫馨時光,眼角劃下了淚痕,再見了大家。才十歲的我第一次那麽殘忍的面對了生與死的抉擇,這真的很艱難呢,好像從心裏劃出了一個口子。在人絕望到極點的時候,是沒有眼淚的。
我卻又隐約聽到了外面傳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