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個一個臺階往下走,安王覺得路很短, 姚妍卻覺得路格外長。

随着往地下深入, 腳步和呼吸的回聲越來越清晰,姚妍腦子也重新活了過來。小手被大手一直包裹着, 這會子才感覺手心出了很多汗,黏膩膩的。

姚妍試着掙脫了幾下, 安王卻一本正經目不轉睛望着路面, 好似并未覺察到姚妍小動作一般。

姚妍心道,自己小人之心了,估計安王只是怕她摔倒, 這才出手相幫而已, 當真毫無雜念。

而安王覺得自己心都要跳出來了,“噗通噗通”上蹿下跳震得他腦仁疼。軟綿綿小手不動還好,一動就跟小貓爪子一樣輕輕撓他的心, 一種很奇怪的癢, 瞬間将汗毛刺激起來,突然很想将人抱起來轉圈圈。

姚妍反應過來, 卻也很快就到了一塊平地,雖是地下,周圍卻點着無數胖如嬰兒胳膊的蠟燭, 光明如晝。

地下是白色地毯, 踩在腳下軟軟的,空氣雖不算好,卻有一股淡淡甜香。姚妍覺得, 安王可真真有情趣,竟然将牢房也搞出這樣花樣。就是一個大男人如此,會不會太過奇怪?

此時一個小厮模樣的小男孩走了過來請安後笑嘻嘻道:“怪不得主子昨兒吩咐将這裏好好布置一番,莫讓污濁氣息沖撞了貴人,來的竟然是這樣美如天仙的姐姐。可惜就算布置成天上月宮,也配不上姐姐這花容月貌呀。”

安王暗贊一句有眼力勁兒,他剛剛看姚妍表情便覺不妙,可又無從解釋,還是這小子機靈。嘴上卻罵道:“就你多嘴。”

小子一邊帶路一邊回道:“奴才本就是實在人,只會說實在話,姐姐這樣美,還不能誇了?主子您可從未和女人多說過幾句話,奴才好奇也是正常。”

杏兒從懷裏掏出一把松子砸到那小子頭上:“就你多嘴。”

那小子騰空一跳,順手将松子全部摟在手裏,方驚訝道:“呀,姐你也在?剛剛眼裏前世仙女姐姐,還真沒看到你。”

杏兒白了他一眼,心道還是這樣油嘴滑舌,得虧每次還算能說到王爺心坎裏,不然多嘴死得快。對姚妍介紹道:“這就是我那淘氣弟弟,平日裏替王爺跑個腿打個雜。”

看這模樣,應該是安王心腹了,可見杏兒原來地位也不低。不過姚妍顧不上關心這些,只點頭笑道:“是個習武好苗子,杏兒你日後可有依仗了。我有王爺陪着,你們姐弟二人去上面敘敘舊吧。”

順着地毯往裏走,直到盡頭才看到一個僅容一人站立的小籠子,裏面有一個男人被吊在房上,他肩膀上趴着一條蛇,時不時吐一吐蛇信子,樣子十分唬人。

姚妍最怕蛇鼠,吓得往後退了兩步,深呼吸幾下才敢湊上前:“你就是京西侯的小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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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毫無反應。

安王:“……”這問得真夠慫,溫柔太過了。小得意想,這女人呀,還得靠他才成。清清嗓子,吹起了口哨,只見那蛇“蹭”一下便咬住了那男人眼皮子。

那男人啞着嗓子叫起來,連連道:“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小的全都招了。”

故事說來話長,無非就是英武侯府看中了姚家家産,只是姚家畢竟是皇家,也只能時不時要錢要物,卻沒想過其他。

京西侯因為女婿在內務府當差,幫着姚家走過路子,自然也沒少收銀子。三人互稱兄弟,互惠互利,也算相安無事。

只是去年初京西侯攀上一位貴人,有機會升到吏部。不過這樣火的缺,自然不是白得,需一次供給那位貴人三十萬兩白銀才可。

三十萬兩,京西侯祖宅賣了也湊不出來,便想與姚家借。可是姚家再有錢,也不會讓姚妍之父一次拿出這樣多錢,便只拿出五萬兩。

可京西侯對禮部官位勢在必得,五萬怎麽可能填飽他的肚子,于是便和英武侯想出了分贓好主意。

京西侯也曾想過獨吞,可惜姚家規矩太多,不是有玉佩便能成事,需要懂得裏面門道。英武侯和姚父是連襟,二人平日感情也不錯,內幕消息多少知道一些。

英武侯本來不想殺雞取卵,但想到一次能得好大一筆財富,自然心動。明明姚家只是低賤商戶,可為了錢財,他卻還是不得不與他們打交道,深覺憋屈。這樣也好,日後再不用虛與委蛇。

兩人商議好了,邀請姚父到京郊莊子裏玩,将人勒死在那裏,然後讓人假扮姚父裝模作樣坐上船南下,實則屍體早就埋在了莊子外的農田裏。

可憐姚父,到死怎麽也沒想到合作夥伴将他給活活勒死。

姚妍聽着恨不能生吞了英武侯和京西侯二人,竟然為了銀子,生生将親戚給殺死。她強撐着忍下眼淚:“我父親屍身埋在哪裏,你可知道?”

那人一直看不起女人,本不想開口,卻見王爺又吹起了口哨,趕緊道:“這我真不知,我也是聽我姐說的。”

他姐姐如今是京西侯第一寵兒,兩人時不時喝些小酒,喝醉了就容易禿嚕一些事情。有一次他姐說漏了嘴,才被他套來一些話。

沒想到有一次見英武侯府三少爺受人吹捧,他有些嫉妒,便吹牛英武侯府有什麽了不起,那侯爺還不是巴着給他姐夫錢,這才被人聽出了門道。沒想到時隔半年了,突然就被弄到了這裏。

可真是該死的吹牛害死人。

姚妍知道能問出來的安王應該都問出,也不再糾結,嘆氣道:“只可惜并不能因這人所言便給那兩個惡人定罪。其他再說,我想找到父親屍身,讓父親安心回鄉。王爺可否相幫?”憑她一己之力,還不知何時才能成事,只能借助安王力量。

被一雙濕漉漉杏眼盯着,那眼裏還全是期盼,安王能不點頭?“我自有辦法,既然沒有證據,就直接将他們上面的貴人給搬到。只是不是一時一會就能成事,先随我到上面緩緩神,咱們從長計議可好?”

走到臺階處,一階一階往上走,安王很想再握住姚妍手。可惜上樓不像當初下樓,姚妍走得十分穩當,躲過了他伸過來的手。

安王:“……”美人兒還是暈乎乎才好,一旦清醒就拒人千裏之外。也罷,他走在後面,用手虛撐在姚妍後腰處,只盼她一不留神絆一跤,他來一個英雄救美。可惜一直到了地面,也沒等到這一機會。

猛一下子見到陽光,姚妍覺得眼睛被曬得好疼,突然便哭了出來,沒有聲音,卻哭到恨不能跪在地上,喘不過氣。她以為只有英武侯不是東西,竟然又多了一個京西侯。

可惜她只是最尋常女子,也不知等到何時才能将仇人一個一個也勒死,讓他們嘗嘗這是何等滋味!

看美人如此,安王心痛得絞了起來,跟着跪在地上,将人摟在懷裏,一下一下拍着後背。見懷中人兒哭到蜷縮成一團,安王想不到如何安慰,只好輕輕唱起了蟲兒飛。雖然翻來覆去只有那幾句,卻慢慢安撫住了姚妍。

劉嬷嬷在下面的時候被兩個小厮給絆住,過了好一會才脫身上來,發現自家姑娘竟然在安王懷裏!

她瞬間變成炸毛母雞,将姚妍一把薅進自己懷裏,瞪了安王一眼:“乘人之危非君子。姑娘,咱們回家。”

安王摸摸鼻子,心道這個老嬷嬷幹嘛從始至終嫌棄自己?自己明明長相不賴,家世又頂尖好呢!原來自信到要上天的安王,突然被打擊到自卑了。

姚妍并未感受到安王情緒,只跟着劉嬷嬷上了馬車。車上,劉嬷嬷摟着她唱起了年幼時母親常哼的一些小曲兒。

聽着聽着,姚妍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安王為什麽會唱蟲兒飛?知道她喜歡聽這一小曲兒?

那天夜裏到底是夢,還是真實?

如果為真,安王怎麽進入她的房中?

姚妍望向杏兒,直看得杏兒不知所措,問道:“姑娘,我臉上有灰?”

姚妍沒理她,靠在劉嬷嬷懷裏閉目養神。

杏兒:“……”總感覺主子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到了家門口,主仆幾人從馬車上下來。姚妍一擡頭,便見一人站在胡同裏不遠處,又是謝淩昭。

真真陰魂不散!

姚妍将頭扭到一旁,全當沒看見他,轉身就進了院子,将門快速死死關上。

謝淩昭:“……”該死的女人,該死的自己!

說好了不再關心自己一分,不再關注一分,可還是忍不住将她的事放在心上,上趕着讓自己沒臉。可他控制不住,就跟欠了她十八輩子一般。

不就是被人下了臉子,這都不算事。謝淩昭自我安慰一番,走近了擡手敲門。

敲了好半天,院子裏的人都跟聾了一樣,竟沒一人來開門,問都不問。

氣得謝淩昭甩甩袖子,三兩步飛着離開胡同,往大街上去。到了街上,看着人來人往,突然覺得自己過得可真悲涼。

許許多多人都巴結自己,轉過身便罵他狠厲,可那又怎樣,還不是要上趕着讨好他。可是,這個女人卻避他如蛇鼠!

卻原來,明晃晃嫌棄比虛僞攀附更讓人讨厭,他寧願她為了權勢沖他一笑。

晃了晃神,謝淩昭最終還是轉身回了胡同,雙腳一躍跳上了牆頭。門房裏一個老頭在打鼾,前院幾個中年漢子在練拳,還挺熱鬧。

謝淩昭不想招惹是非,跳下來繞到後院,重新躍上牆頭。院子裏只有兩三個仆婦,靜悄悄的。

正想跳下牆頭,被風一吹,謝淩昭冷醒下來。

身為朝廷命官,大白天闖女人家內室,好像有些丢人,還是晚上再探。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冒泡有紅包,以後不定期掉落紅包~

年底工作忙到想撞牆,晚上有點時間全用來碼字了,所以沒能及時回複評論,寶寶們體諒哈

姐姐真心話,正在讀書的寶寶好好珍惜時光吧 !社會教做人,這句話是真理。我經常後悔當初為啥沒再讀博士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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