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布魯諾瞬間就哀怨了:“使用暴力是不對的!”

常女士覺得自己到現在都沒真的對他使用暴力, 這件事情才是不對的。

他們在法國折騰,許樂在國內也沒怎麽消停。

他跟個小倉鼠似的開始囤東西,以前常修文随口念叨過的一些吃的之類的, 都被他買了回來。

等到臨走的時候, 弄了一箱子。

許樂看着箱子有點發愁:“……這過不了關吧?”

應帆就跟他一塊蹲着看箱子裏的吃的用的,然後跟着挑挑揀揀了一陣子:“這樣應該可以了。”

許樂看着被挑出去的東西, 有點遺憾:“這些我媽都喜歡的。”

其實以現在的購物條件,只要有心, 想吃的想用的, 基本都能買到。

但許樂就是覺得自己帶過去的, 在他媽眼裏肯定是最好的,意義不一樣嘛!

許樂在應帆的幫助下終于整理完了行李,然後才小聲說:“其實我有點緊張。”

應帆就笑, 也學着他的樣子小聲說:“這麽巧,我也緊張。”

許樂一時間也就沒忍住跟着一塊樂了,他撞了一下應帆:“別緊張,我都跟我媽打過小報告了, 你印象分很高的!”

應帆把他抱到懷裏:“那我是不是應該表示一下感謝?”

許樂沉思了片刻:“感謝什麽的多不實在啊,還是肉償吧!”

應帆就作勢要肉償,許樂趕緊跟個兔子似的蹦跶走了。

開什麽玩笑, 明天要出遠門呢,怎麽能讓應帆真肉償!

倆人鬧騰了一陣子,就準備休息了。

躺在床上,許樂不免有些睡不着, 他湊過去小聲說:“我真怕跟布魯諾相處不好。”

畢竟這後爹也就比他大了十來歲,這要是放在平時,喊聲哥啥的都是正常的。

應帆就捏捏他的手:“愛屋及烏,只要有心,怎麽會相處不好?”

許樂想了想,好像也是這麽個道理。

他忍不住笑:“我上回去的時候,他倆剛在一塊嗎,沒多久,我媽怕我有情緒,愣是沒讓他陪着,後來我媽跟我說我回去以後,他哭得可傷心了。”

應帆聽了以後問:“真哭了?”

許樂笑的更開:“真哭了!我媽還錄下來跟我分享了!”

許樂都有竄起來翻下電腦裏文件,分享給應帆聽聽的沖動了。

但是應帆的懷抱真暖和真舒服,他又不太想起來,所以他就跟應帆描述:“那時候他說中文還說不利索,法語摻和着英語哭,反正就是說我媽不愛他,不想把他介紹給家人,對他冷酷無情啥的……噗,雖然是有點慘,但是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好玩……”

許樂覺得這大概是因為布魯諾的戲精屬性真的太鮮明了,讓人完全不能全情投入悲情角色中。

應帆問:“後來呢?”

許樂:“後來他就努力學中文來着,我媽跟我通電話的時候,他就在旁邊蹲着等,時不時的也會插幾句。”

許樂說着說着,卻是大概也明白了為什麽自己媽最後會跟布魯諾在一起了。

這個人啊,好像總有旺盛的生命力,給人一種生機勃勃的感覺,莫名的就讓人感到心情舒暢。

他不會吝啬表達自己的感情,甚至是感情有些過于充沛了。

他會表達自己的不滿,但也不只是表達,他會積極的去解決這些問題。

許樂這麽想着,不由得往應帆懷裏拱了拱:“真好啊,我媽肯定能跟布魯諾白頭偕老。”

他雖然有些遺憾也許最後陪常女士到最後的人不是許教授,但有這樣一個布魯諾,或許才是對常女士來說最幸福的事。

許樂:“唉,我又忍不住想我爸要是也能有個伴就好了。”

應帆摸摸他的背:“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許叔叔看的比誰都透。”

許樂哼哼唧唧的:“因為我碰到了你啊……”

這句話他說的聲音很輕,簡直像是夢中的呓語一樣。

許樂也知道自己這個心态有點太理想化了,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是他喜歡的這些人,他愛的這些人,都能遇到自己的另一半蘋果就好了。

應帆也不知道聽沒聽到他那句話,他只是握緊了許樂的手。

他們都沉沉睡去的時候,藏在許樂腦海深處的小綠點又冒了頭。

這次他停留了很久,卻一直都沒有吸收電量,而是有些反常的長久的停留在他們上方,像是在靜靜凝視似的。

小綠點閃着微光,就像是一只螢火蟲。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就在它的光亮漸漸的更暗淡了一些之後,它才開始了今天的充電。

微光從應帆身上浮出來,被它一點點的吸收掉了。

然後它悄無聲息的穿過了卧室門,浮到了許教授身前。

許靖寧身上同樣浮出了代表着電量的微光,這些細碎的不可見的光點,統統都被小綠點吸收了。

它變得光亮了許多。

這次它沒有再停留,回到卧室之後,它最後再停留了片刻,就重又沒入了許樂的眉心中。

許樂在睡夢中若有所覺,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身邊的應帆像是感覺到他睡得不踏實,便将他摟的更緊了一點。

第二天一早,外面雨下的有些大,許樂看着那雨就發愁:“下這麽大,會不會停飛?”

應帆也擔心這個,但這種事情光擔心沒用,而且這雨說不定過會就停了呢。

反正最後兩人還是往機場去了,大概因為是交通高峰期的關系,又下着雨,整體路況并不是很好。

應帆車開的很慢,很穩,并不着急搶道之類的,他們出門的時間早,不用着急趕時間。

只是上了高速之後,雨下的更大了,這讓原本盼着雨停的許樂忍不住有點焦躁了。

許樂想把注意力從窗外的瓢潑大雨上收回來,但應帆正認真開車呢,他也不知道應該再注意些其他什麽好。

雨刮器飛快的刷着,許樂看着就心煩。

最後還是把手機掏出來了,本來他是不怎麽想在車上玩手機的,每次出門他都怕手機玩多了沒電,關鍵時候會沒用。

但是這會不玩手機的話,那真是不知道該幹啥好了。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應帆車子的隔音效果不錯,坐在車裏聽到的雨聲不如看起來那麽煩人。

許樂就低頭打手游,時不時的會跟應帆說上兩句話,只是怕打擾到應帆開車,所以比較克制。

許樂玩着玩着就有點走神了,他心裏慌慌的,不知為什麽就是感覺到坐立不安。

手裏的手機變得一點也不好玩,他心裏跟有貓在撓似的。

許樂深吸了一口氣,想要把這種焦躁中夾雜着恐慌的感覺給壓下去。

應帆注意到了他長久的沉默,便問:“怎麽了?”

許樂下意識的就回答:“沒什麽……”

但他剛說完,就霍的轉頭,看向了車後的路面。

雨下得太大,雨幕中他根本看不清楚後面車子的情況,只有車後雨刷器刷過的那一瞬間,他才能隐約看到後頭正有車子在接近。

是一輛貨車,雨幕中,比起私家車來說要大上不少的貨車看起來倒是不那麽難分辨。

許樂的心在狂跳,他不由自主的喊:“應帆!”

應帆其實也注意到了後面正在接近的車子的不對勁的地方,現在路況不好,路上的車基本都是自覺保持在要求的穩定速度上,但這輛車卻在與他們快速接近着!

接近着的同時,車輛不正常的行駛軌跡,也就越發的明顯起來!

應帆在那一瞬間幾乎大腦空白,他在那車即将撞上來的瞬間,猛打方向盤!

與此同時,許樂只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從自己身上抽離了,肉眼可見的綠光将他們倆都包裹了起來,一時間天旋地轉,整個世界都被颠覆了!

安全氣囊在碰撞的瞬間就彈出了,幾乎要把許樂捂死。

一連串巨大的聲響在耳邊炸開,許樂指感覺到剎那之間,整個人像是要被撞散了似的,渾身上下沒有什麽地方是不疼的!

他腦子裏嗡嗡的響,頭昏腦漲的幾乎睜不開眼睛,他努力想要喊出聲音來,他想要喊應帆。

但他的喉頭像是哽住了似的,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

最先回歸的是視覺,綠色和紅色在眼前模糊成了一片,紅色的是血,綠色的是散落着的微光。

這些細碎的光點像是不小心打碎了金粉一樣,滿眼都是。

許樂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啞着聲音喊:“應帆……應帆……”

洶湧的眼淚湧了出來,因為安全氣囊遮擋的關系,他看不到應帆那邊究竟是個什麽情況。

但應帆身上都是血,鮮紅的血液沾濕了白色的安全氣囊,細碎的綠光夾在血液裏。

許樂看到那鮮紅的液體正順着應帆的頸側往下淌,他終于知道了常聽人說的心碎是個什麽感受。

那是應帆啊……是應帆啊……

許樂劇烈的喘着氣,想要再喊喊應帆的名字,想要他回應自己一聲。

“應帆……”

車窗已經碎了,巨大的雨聲将他這聲蓋的幾乎聽不見。

雨水在沖刷着,但那刺目的紅色卻沒有被沖刷掉。

許樂已經分不清楚眼裏的到底是淚水還是雨水,他忍着巨大的巨大的疼痛去拉應帆的手。

冰涼的觸感讓他整個人都顫抖起來,這只手他曾經拉了那麽多次,都是幹燥而溫暖的。

但此時此刻,卻無力而冰涼。

許樂努力握緊了他的手,盡量大聲喊:“應帆!”

你回我一聲啊!

得不到回應的許樂幾乎是發了瘋,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摸索着解開了安全帶之後,就努力的想要打開車門出去。

撞的變形的車身外加彈出的安全氣囊,讓前座的空間變得十分的逼仄,許樂用力開門的同時,還要注意讓自己不碰到應帆。

這麽動起來之後,許樂才感覺到自己右手使不上力氣,也不知道是脫臼了還是斷了,但他這會完全顧不上了。

他只想趕緊開了車門出去,他要看看應帆。

殘存的理智告訴許樂,這會不能動應帆,這種傷勢不明的情況下要是動了,二次損傷才是最要命的。

他不斷地催眠着自己,像是絕望的野獸一樣,奮力踹着變形的車門。

雨水早就将他澆透,褲子黏在腿上,讓他踹門的動作都變得沒那麽流暢了。

許樂感覺身上的力氣都在被一點點的抽走,但他不可能放棄。

最後的奮力一踹,變形了的車門終于開啓了一道能讓人鑽出去的縫隙。

許樂想都不想就從縫隙裏鑽了出去,腳落地的時候他整個人腿一軟,就摔進了雨裏。

剛才那一撞,他們的車已經脫離的高速路面,落在了路邊的綠化帶裏。

大雨使得腳下的土地泥濘難走,但許樂片刻都不敢停,他連滾帶爬的就往應帆那邊去。

從外面看,許樂才知道他們剛才撞得那一下到底有多厲害,應帆駕駛座那邊的車身幾乎是整個都要癟進去了。

許樂透過破碎的車窗看到了滿臉都是血的應帆,雨水的沖刷讓他臉上的血水時淡時濃,模糊了原本英俊的五官。

許樂就站在雨裏,定定的看着這一幕,整顆心都撕裂了開來,他顫抖着手,向應帆伸了過去。

他觸碰到的是冰涼的皮膚,探向應帆鼻尖的手指沒有感覺到氣流。

許樂覺得一定是雨太大了的關系,不然怎麽會感覺不到呢。

許樂猛地縮回手,然後就用力去拽駕駛座的車門,但駕駛座這邊車門實在是變形的太厲害了,整個都卡住了。

許樂就直接伸手掰着車窗框往外拽,也不管那上面是不是還有碎玻璃。

只是他右手使不上力氣,光靠左手努力,根本一點作用都沒有。

許樂一直壓抑着的情緒終于爆發了,他忍不住嗚咽起來,像是只受傷的野獸。

誰能救救應帆!

許樂才哭了兩聲,就擡手扇了自己一個巴掌。

哭有什麽用!想辦法啊!

許樂又連滾帶爬的回了副駕駛的位置,他自己的手機剛才撞那一下的時候,就不知道飛哪去了,所以他第一時間就去摸應帆的褲子口袋。

應帆的手機就放在那裏,還好,還能用。

許樂用自己都無法相信冷靜先喊完了救護車,又報了警。

做完這一切,他就把手機放到了後座位置,不會被雨淋到的地方,自己卻是又鑽出了車子,回到了雨中,站在駕駛座那一邊。

他要看着應帆。

只是這一次,許樂看到了一個臉色更加慘白的應帆,他臉上的血水被沖刷的淡的幾乎看不見了。

許樂不敢去想到底是血止住了,還是流幹了。

但他的目光卻落在了應帆似乎沒有一絲起伏的胸膛上,他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竭力克制着的驚恐在胸腔裏激蕩着,似乎下一刻就要決堤。

可許樂不願意相信,他的應帆怎麽會離開他呢。

今天早晨,他們還在計劃着到了巴黎以後要做些什麽呢,說好了要在巴黎鐵塔下面打啵,順帶拍照來着。

都說好了的,應帆怎麽會騙他呢,怎麽會呢……

許樂彎腰扒在車窗上,低頭用臉去蹭應帆冰涼的臉頰,輕聲說:“別丢下我……你別丢下我啊……”

你怎麽能舍得丢下我啊?

“你回我一聲好不好?就回我一聲,一聲就好。”

許樂聲音裏無法抑制的帶上了哽咽:“應帆,你別睡啊,你睡着了,我怎麽辦,我很害怕啊,帥哥你睜眼看看我啊!”

在他的哭泣聲裏,原本靜靜蟄伏着的細碎微光,漸漸的聚攏到了一起,變成了一個暗淡的幾乎要熄滅的光點。

許樂滿眼都是淚水,要不是那光點像是最後拼勁全力似的閃了一下,他根本就不可能注意到它。

許樂的目光直直的,他看着那暗淡程度前所未有的光點,愣怔出神。

光點在他面前輕輕的浮動,像是有些不舍和眷戀。

然後那光點陡然間炸開,化成無數的微光,竄進了應帆的身體裏。

許樂瞪大了眼睛,幾乎是在那些光點隐沒進了應帆身體的下一刻,他一直毫無起伏胸腔,劇烈的起伏兩下!

與此同時,許樂腦海中也像是有綠色煙花炸開一樣,一幕幕畫面在他腦海中閃現,明明是短短的瞬間,卻像是經歷完了一生。

畫面裏的人都是熟悉的,可命運的軌跡卻與此時天差地別。

許樂聽到一個幼小的,稚嫩的聲音對他說:“爸爸,不要讨厭我呀。”

許樂終于大哭出聲,為自己錯過的一切,為自己錯怪的一切。

那是他的孩子啊!

在沒有應帆的後半生裏,他耗盡了全部的心血去愛的孩子啊!

他在最後時間裏,在孩子的記憶裏裏寫了什麽?

他寫的是“獻給摯愛應帆”。

那是他們共同擁有的唯一的東西了。

他們的孩子在之後漫長的成長裏,一點點的完善着自己,一點點的摸索着才能回到他身邊來。

然後,把他愛的應帆從死神那裏帶來回來。

應帆虛弱的聲音響了起來:“樂樂……”

許樂擡眼去看應帆,哽咽着幾乎要背過氣去。

應帆擡手想要安慰他,但手上卻沒有力氣,他只能輕聲說:“樂樂,別哭,我在呢。”

許樂卻忍不住哭的更大聲了。

他怎麽會那麽笨啊,怎麽會看不出來應帆喜歡他啊!

他當着應帆的面說要買學區房,跟他說結婚生孩子,卻沒看到應帆那時候的笑臉有多落寞。

就因為他太笨了,他跟應帆就那麽錯過了,一錯過就是一輩子,再也挽回不了了!

現在他的孩子讓他回到了這個命運的岔口,讓笨的無可救藥的他有了跟應帆共度餘生的機會。

許樂根本沒辦法忍住哭泣,他将臉貼着應帆,感受着他漸漸回溫的身體,感受着失而複得的欣喜。

許樂啞聲說:“應帆……我們差點就又錯過了……”

應帆因為失血的關系,整個人都很虛弱,但他還是回道:“我在呢。”

許樂搖搖頭,沒有勇氣跟他說他們真的錯過了一次。

救護車的聲音由遠及近,許樂擡手摸了一把眼淚,趕緊走到了離公路更近一點的地方揮手示意,大聲喊:“在這呢!”

許樂看着越來越近的救護車,在心裏想,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們被送到了最近的醫院,同一個病房,許樂右手骨折打上了石膏,身上還有些挫傷劃傷。

應帆除了左邊肩膀骨折之外,還傷到了腦袋,,傷口從左邊眉尾一路到将近頭頂的位置,可以說是十分的吓人了。

醫生都忍不住說:“福大命大,這是必有後福啊!”

許樂在一邊聽着,就忍不住看應帆包的跟個西瓜似的的腦袋。

應帆:“……別看了,醜。”

許樂:“胡扯!怎麽可能醜!”

應常在他倆秀恩愛之前先敲了敲桌子:“你倆就不能老實點當病號?”

許樂:“我覺得我挺老實的呀!”

他跟應帆倆都癱床上了,還是分開的兩張床,怎麽就不老實了!

應帆還搭腔:“我也這麽覺得。”

應常:“……”

要死哦,弟弟弟媳真是住院都不肯消停,非要喂自己吃狗糧!

應常:“你倆給我等着!”

許樂頓時有點慫,心說大哥該不會是要趁人之危把他倆都打一頓吧?

但應常腦回路明顯跟他不在同一個頻道,應常說:“等我找到女朋友了,我一天二十四小時當着你們面秀!”

許樂:“……”

應帆:“噗。”

許樂頓時緊張了:“大哥!你不要逗應帆笑啊!他笑了要頭暈的!”

應常的心情真是日了汪了,他根本不是要逗他們笑好麽!

只是看着腦袋包的跟個西瓜似的弟弟,他多少又還是有點心疼,敷衍的回了句:“得得得,你們愛咋樣咋樣,我就當看八點檔了。”

許樂心說一般八點檔也沒我們那麽精彩的,然後剛要開口,病房門就被推開了。

許靖寧正站在那裏,面色冷峻的朝病房裏看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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