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謝茨跟刑警們嘻嘻哈哈聊天,錄完口供,老張問她“你看看錢包裏,少沒少東西?”
她拿出來看了看“沒有,都在呢”
“行,小姑娘,沒事了,你走吧”
謝茨笑嘻嘻的說“我走了,回頭見”
老李樂了“回頭見什麽啊,還想抓小偷啊!你以後考警校吧”
她哼着歌從派出所出來,走了幾路步,覺得有點兒不對勁,手裏少了什麽東西。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才記起來,PSP不見了。手裏原先挎着的小布袋子沒了。
她慌忙沿着街找,從原先抓住小偷的地方,到跑過的每一條小巷,路面,垃圾堆,角落,一無所獲。
她将雙手插在褲袋裏,低着頭,一邊踢石子一邊往回走,心情沮喪得簡直想再揍那偷東西的人一頓。突然聽到背後有人叫“喂!”
她不知是叫她,沒作任何反應,繼續往前磨磨蹭蹭的走。有人小跑上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叫你呢”
她回過頭“幹嘛?你誰啊?”
“這是不是你的?”男孩子手裏拎了個布袋子,舉起來說。
謝茨一見布袋子,心底的灰霾一掃而光,蹦起來說“唉呀,這是我的,是我的,你在哪兒撿到的?”
男孩子拎着布袋子說“你先別高興太早,東西可以給你,可你得賠得錢”
謝茨滿頭霧水:“賠你什麽錢?”
“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把我魚缸撞掉了”
謝茨偏頭仔細想了想,好像是有那麽回事。“多少錢?我賠就是了”
“25塊”
她掏出錢包“給”
男孩子将布袋子遞給她。
回到家,周巧言見女兒滿頭大汗,邊擇菜邊問“去哪兒啊?弄得那麽狼狽?”
謝茨靠過來,想到果盤裏抓個蘋果吃,她媽又狠又準的一下打在她的手背上“洗手!”
要說謝茨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其實有點兒随她媽,但她母親更謹慎,她更加大大咧咧,跟他爸一樣。她媽除了讓她犯憷,還讓她爸犯憷。別看謝軍堂堂七尺男兒,幹的行業也是雄性激素爆棚。一到老婆面前,就跟那發酵了的面團子似的,想怎麽捏,就怎麽捏。周巧言除了這一點聞名鄰裏,還有一點就是潔癖。據謝茨形容,他爸有一次實在受不了跟她媽吵“自從娶了你!老子家裏的地都薄了三寸!”
謝茨覺得她爸說得一點沒錯,謝家的親戚都曉得,周巧言家的規矩多。
進門得換鞋,上廁所得換鞋,進房間還得換鞋。家裏的窗簾,地毯,床上用品,雷打不動的兩天一換。若是家裏來了訪客就更麻煩了。床上沙發上都得預先鋪上事先準備好的單子。人走了再将單子撤下來洗。人家家裏一個洗衣機用十來年。周巧言家的洗衣機三年一換,撐死四年。洗手間的臺子上放着的洗手液和速幹消毒劑有穩定的庫存。
謝茨說“飯點兒可以不準,回家時間可以不準,月經期可以不準,但我們家兩天一次大掃除的規矩簡直就是堅如磐石,我媽的目标,就是把家裏打造成另一間無菌實驗室”
周巧言将晚上要吃的木耳淘洗了四遍,又用剪子将蒂剪掉,對謝茨說“葉家小子剛打電話來了,問你到沒到家,讓你回來了給他去個電話”
謝茨嘴裏應了一聲。她媽又說“對了,錄取通知到了,我給你擱你房間桌上了,自己看看”
她一聽,騰的站起來,往自己房間裏沖,一路膝蓋磕在凳子沿上好幾回。嘴裏一邊抽着氣,一邊彎下腰揉膝蓋。奔到房間,看到桌上放着一個牛皮紙裝着的一個信封,她手忙腳亂的拆開,将紙展開,好半天,狂吼了一聲“啊~~~~~”
周巧言滿臉不悅“讓你不要報,你偏報這個,女孩子幹點兒什麽不好,偏往男人堆裏湊”
謝茨喜笑言開的拿着錄取信在周巧言身邊晃了幾圈,想起了正事兒“媽,你告訴爸了嗎?”
“願意讓你當警察的是你爸,你自己說吧,你爸跟你一條心”
她想了想,跟武館的老爹打了電話。電話接起來,她慢慢吞吞的賣了個關子,最後才說錄取了的事兒。電話那頭當即炸了窩,她爹渾厚的笑聲傳過電話線簡直能把她的鼓膜震穿。
她喜滋滋的窩在沙發裏吃了個蘋果,又打開電視,電視裏正播重案六組,她從沙發裏彈起來,把蘋果叼在嘴裏,跟着片頭曲跳舞,嘴裏含含糊糊的說“懲奸除惡,真是太帥了!”
自打收到錄取信,謝軍将謝茨每日晨跑的标準從3000米升到了5000米。也就是說,要繞着小區跑兩個圈。
有一回她還沒睡醒,半眯着眼睛跑步,張着嘴,一只小黑蟲飛進她嘴裏。她往外吐了幾口口水,又死勁咳了咳,什麽也沒有。吞下去了。她爸安慰她“沒事,習武之人嘛,就要有鋼鐵般的意志,你才吞了個小黑蟲嘛,哈哈哈哈哈,這間接鍛煉了你的意志!繼續跑,繼續跑,過幾天就要打比賽了,現在不流汗,臺上就得丢人。”
其實這次比賽并不是全國性質,參賽的選手也主要只是拳類和棍類。
謝軍為什麽要帶着這麽多徒弟過來的原因,主要是因為他多年的老對手,河北的八極拳師,陳長樂也參加。他們之間其實也沒有多大的恩怨。往年的輸輸贏贏總是沒落到第三家。雖說彼此之間有些不服氣,都認為自己技高一籌,但面子上相處得還算過得去。
矛盾徹底地激發,是去年在南方比賽,陳長樂贏了個大滿貫。他和弟子們在飯館裏吃飯慶祝的時候碰上了謝軍。彼時,陳長樂的弟子個個兒志得意滿,雖說沒有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将出換美酒的氣勢。但謝軍出現的時候,陳長樂的大弟子王寬竟然叫嚣着要謝軍給自己的師傅倒一杯酒。謝軍最中意的弟子,德國人朱利安是個炮仗脾氣,學了這麽多年的太極拳和形意拳,也沒能把那脾氣完全收斂住。沖上去就把他手裏端着的那杯酒一滴不漏地劈頭澆了下來。朱利安脾氣不好也事出有因,他傷了風,腦袋昏昏沉沉,先前跟王寬過招的時候那小子還使了陰招,他一個沒提防就沒架住。他本來就是個較真的性格,覺得自己的真本事沒有完全的使出來,王寬贏得也不光明正大。裁判判得不公正也就算了,陳長樂這個僥幸取勝的孫子居然還蹬鼻子上臉!
讓謝軍給陳長樂斟酒!門兒都沒有!
被澆了一臉酒的王寬把那個能裝二兩酒的白玻璃杯子往桌上使勁一扣。八極拳以剛猛迅疾名揚于世,這位八級拳手的反應也快,他猛的撲過來想抱住朱利安的右肘,朱利安一閃,飛速的欺到他的左面,一招劈拳抓住了他的肩膀。
兩人你來我往,一推一拉,左閃右避,廳裏地方小,且還有這些礙事的桌椅。
朱利安突然停手“你要真跟我幹,咱們就出去”
王寬提了提自己被朱利安扯松的褲頭“你不出來你就是孫子。孫子,是什麽意思,懂嗎?”
謝軍和陳長樂面上不想将此事鬧大,便沒有跟下去,但都站在二樓的玻璃窗子邊往下看。大家心裏都清楚得跟明鏡似的,要是都下去了,就表示這變成了一場正式的,外家拳和內家拳比試,要師傅們不下去,頂多算是徒兒們之間鬧着玩兒。
因為朱利安是個黃發綠眼的老外,又一身的功夫,自打兩人開幹,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到最後,站在二樓都看不怎麽清楚戰局了。
兩個師傅沏了壺上好的龍井茶,坐在二樓的窗邊,心裏金戈鐵馬,臉上面無表情。
到人群散去,謝軍和陳長樂下樓時,勝負已定,朱利安滿嘴的血,捂着嘴。王寬捂着鼻子,哈着腰,鼻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掉。這一場架,要不是飯館裏的夥計們在最後的時刻拉着,可能已經演變成兩個武館間的群毆。
後來,據其它弟子回憶戰局,朱利安的那一磕,磕得挺冤,本來已經贏了,誰知那王寬使詐,冷不防的從後頭推了他一把,把朱利安推得一個趔趄,為了閃避旁邊看熱鬧的一個小孩兒,他硬生生的往旁邊倒,牙磕到了旁邊的花盆兒上,虎牙磕掉了半邊兒。
謝軍冷着臉,從窄樓梯上下來,經過朱利安旁邊時,冷着臉說了一句:“還沒呆夠?嫌不夠丢人?”
這不大不小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這一回謝軍過來,是想把失了個臉面再找回來。
開賽前,葉守雲拉着謝茨拍了好幾張照片,邊按快門兒邊嘀咕“現在照多好,一會兒挂了彩,贏了人家也不知道”
葉守雲端着相機,從鏡頭裏看着裁判一聲哨響,雙方擺好架勢,謝茨目光熠熠地盯着對手。
葉守雲覺得,謝茨肯定能贏她。
但是,自信歸自信,雖說謝茨從小跟着他爸練拳,但對手是實打實的全職拳手,平時啥也不幹,吃的就是這碗飯。謝茨畢竟沒有人家賽場上的經驗豐富。
第一場打了個平手。
第二場下來,謝茨身上的棉布衫子濕得透透的。她爸在她耳邊叮囑了幾句。
第三場比賽下來,謝茨已經明顯體力不支,處于下風,可對手也沒占到多大的便宜,憑着些稍的優勢險勝,這個‘些微’的優勢,是指謝茨的鼻梁骨,‘些稍’的被對手的手肘撞裂了。當時鼻梁骨一陣劇痛,像突然被人迎面撒了一把辣椒面兒,她猛地閉上眼睛,眼淚花兒不像是流出去,倒像是從鼻子裏一路流到了喉嚨裏。
練武的,平時少不了磕磕碰碰,謝茨沒太在意,在衣袖上蹭了蹭淚花兒,嘴裏滋兒滋兒地吸了幾口氣。
輪到了其它的師兄上場。她捂着鼻梁子,一路小跑到洗手間,往鼻子那潑涼水。還是疼。
她從洗手間回來,胸前一大片兒都讓水澆濕了,白色的棉布衫子,有點兒透出裏頭內衣的顏色。
葉守雲瞟了兩眼,謝茨拉了拉衣領,瞪回來“瞅什麽呢?瞅什麽呢?”
雖說謝茨失了勢,其它的弟子們卻争了氣,好幾個項目都沒讓人占了便宜。謝軍容光煥發地領着弟子們從陳長樂那一隊面前過的時候,擡頭挺胸,得意洋洋。
葉守雲跟謝茨走在最後面。突然,先前跟朱利安比試的對手,那個長着一雙細長眼睛的光頭,手裏端了一根梢子棍,沖着謝茨大聲吹了聲口哨,這一吹,起了連鎖反應,所有長了眼睛的年輕男孩子的都把手指放在嘴邊,皮笑肉不笑。一時哨子聲此起彼伏。“唉!那個,濕衣服的妹妹,你叫什麽名字?”剃光頭的男孩子臉上帶着點兒暧昧的笑,棍子在左手和右手間抛來抛去。
謝茨停下腳步“你叫誰妹妹呢?”
“誰應我,我叫誰。你叫什麽名字?”
這明擺着的調戲讓謝茨心裏極其不爽。她扭過頭“我叫啥跟你有關系嗎?”
“喲,小娘兒們脾氣沖得很,鼻梁骨都讓人打折了,還那麽橫呢?你屬螃蟹的吧”
謝茨這人吧,越生氣,越是說不出話。像是茶壺裏煮餃子似的。
葉守雲見謝茨挨了欺負,站那兒幹瞪着眼睛,估計她腦子裏正天雷勾地火的想詞兒。他站出來“哥們兒,你一個大老爺們兒,這麽說一個小姑娘,太不地道了吧”
大個頭朱利安從前頭走過來“啥事兒?”
葉守雲怕朱利安一上火,事情就得失控,只道“沒事兒,走吧”
誰知光頭男孩子不依不饒:“你還沒告訴我名字呢,我就喜歡橫的姑娘”
葉守雲把相機放進包裏,一手拉起漲紅了臉的謝茨“等你什麽時候頭發長出來了再說”。
本想調戲姑娘,反被姑娘的男伴調戲。光頭男旁邊的夥伴兒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早叫你別剃這麽幹淨了”
光頭男孩子見葉守雲沒穿比賽衫,想捏個軟柿子。上下打量他“關你啥事?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是吧?”
朱利安叉起腰“你說誰狗呢?”
光頭男見朱利安也攪和進來,笑了笑“喲,帥哥,去年磕掉的那半顆牙補上了沒?寬哥這回不在啊,要不然,哪兒輪得到你站在臺上領獎啊?”
朱利安把叉着腰的手放下,抄起手“練都練過了,咋的,你不服啊?”
每一年的比武大會,各個派別争風鬥狠的事兒也不少見。起先要麽是因為一個不友善的眼神,要麽是一個挑釁的手勢。然後臺上臺下同時上演全武行。臺上的裁判看着臺上的較量,臺下的大家抱着膀子看熱鬧,順便切磋一下技術,旁觀者還順帶點評一下招式。
朱利安那個‘服’字還在嘴唇邊轉悠,腿便跟着踢了出去。順手抄起旁邊架子上的一根少林棍,橫掃過去。
開始,還有鼻子有眼的一招一式的幹,到後來,純粹是撒氣耍橫,逮到一個人就一頓飽拳,誰也顧不上使的是八極還是形意,用的是劈山掌對白鶴亮翅,還是鶴步推對貍貓上樹。平時看對方不順眼的各個武館派別紛紛加入了這個不知道為什麽打起來的大混戰。
在這場到後來已經分不清敵我的戰鬥裏,最吃虧的是葉守雲。因為人人都是練家子,只有他在群情激昂,喊聲震天的人群裏,左沖,有人在拿雙截棍過招,右突,有人拿六合刀正在戰鬥。後腦勺不曉得挨了誰一悶棍,鼓起雞蛋大個包。
謝茨的鼻子正腫得厲害,在一片手手腳腳,紛繁複雜的狀況中看見了捂着後腦勺的葉守雲,跑過來,拉着他就往外跑。
他們跑了好幾分鐘,跑到附近的一家便利店裏,買了一瓶水。
葉守雲伸手碰了碰她的鼻梁“還疼嗎?”
“嗯,疼,我感覺越來越疼了”
他問便利店老板要冰塊,沒有。只好買了一根棒棒冰,掰斷,一半兒給謝茨吃,一半兒在她鼻梁上滾來滾去消腫,嘴裏邊還不忘了損她“知道‘自不量力’這四個字怎麽寫的吧?”
謝茨邊吃邊斜着眼睛看他,突然往上一跳,頭一偏,直直撞到他的鼻子上。她閑閑地揉了揉頭,咬了一口冰,吵得太狠,牙倒了。她捂着嘴說“你這才是自不量力。心裏正不疼快呢,偏你自己往槍口上撞”
葉守雲怒視她,捂着鼻子“你缺心眼兒啊?”
謝茨手上的半截棒棒冰才吃了不到三分之一,葉守雲的鼻子就開始往下滴血,他找便利店的老板娘拿了一包紙巾堵鼻子,很快,紙巾都被染透了,紙巾用完了一包,血還在流。謝茨這才着起急來“你鼻子怎麽回事?”
“廢話,不是剛剛你撞的嗎?”
他的頭向上仰着,臉色發白。下巴上,手上,衣袖和胸前全是血。
謝茨也顧不上自己的鼻梁了,拉着葉守雲“趕緊去醫院吧,你這鼻血流得太吓人了”
“你爸和朱利安他們還在裏面呢”
“唉呀,沒事兒,他們死不了,我先送你去醫院”
在路上攔車,司機看到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女的鼻梁子腫得像獅子,男的流得滿身都是血。沒有一輛出租車願意載。
葉守雲的鼻血還在不停的流。不是往下滴,是往下流。
謝茨轉身到便利店要是個塑料袋,讓葉守雲接着點兒,攔了一輛車,死活賴着車上不肯下,又說“我們拿了袋着接着呢,不會帶到你車上的”司機才勉強願意帶他們走。
醫院,無論什麽時候,都是人滿為患。
謝茨給葉守雲挂了急診,順便給自己也挂了號,醫生也沒見過誰流鼻血流得這麽兇,問是怎麽弄的。
謝茨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那個,我不小心撞了一下”
醫生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又指了指她的鼻子“那你的是?”
“哦,我這個也是撞的,先給他看吧,我不着急”
醫生讓他拍了片,好在骨頭沒問題,給他開了止血藥,吃下去就見了效,又坐着觀察了一會兒,總算沒事了。
醫生說“天氣太幹燥,你的血又熱,給你開點兒涼血的藥,再教你個方法。把鼻子埋在冷水裏,吸進去,再噴出來,對你的鼻子有好處”
謝茨在一旁腦補了一下那個情況,一個沒忍住,笑了起來。
醫生正寫病歷,擡起頭看她“你笑什麽?”
“沒,沒啥.....吸進去再噴出來......那不是鯨魚嗎?”
醫生看了看她的片兒“小姑娘,你還笑話他呢,你鼻梁都骨裂了,你不疼嗎?還哈哈哈的笑?”
“啊?要開刀嗎?”
“不用,不算嚴重,給你開點兒抗生素,以免發生感染,鼻子流血了嗎?”
“沒有”
“嗯,給我來摸一下”
醫生将手放上去“沒大事兒,沒折,也沒移位,過兩天就好了”
謝軍打來電話問他們在哪兒。謝茨有一下沒一下地扒拉葉守雲後腦勺上的頭發“我們在醫院,葉守雲流鼻血了”
“你的鼻子沒事兒吧?”
“沒事,你們回賓館了?”
“是啊,你們快回來,一起去吃飯”
他們從耳鼻喉科出來,經過眼科門口。已經走了過去,有人從眼科追出來“哎!叫你呢”
謝茨回過頭,又是那個光頭,她皺起眉頭“你幹嘛?我跟你很熟嗎?”
他的左邊眼眶烏青,白眼球上布滿血絲。不知道是挨了誰一拳“看着我眼睛沒有?”
謝茨冷笑一陣“又不是我弄的,冤有頭債有主,誰弄的你找誰去呀”
“說得真好,冤有頭債有主。可我也沒得罪朱利安,他憑啥就能揍我?”
“說了半天,原來是自己技不如人。要我,我就忍了,傳出去丢人”
光頭摸了摸自己一根頭發沒有的光滑頭皮“做人要厚道”他上前一步“其它的我就不追究了,我這藥錢,你給我付了吧”
“讓我付藥錢?”謝茨指着自己的鼻子說“我的藥錢找誰要?”
葉守雲拉着謝茨的胳膊“別理他,我們走”
光頭看了看她身後的葉守雲,陰陽怪氣的說“噢,是你呀!躲在女人背後,算怎麽回事?怕我?”
謝茨還沒收過神來,葉守雲一拳揍在他的傷眼上,拉着她就跑。
拼命往前跑。
跑到大馬路上攔了輛的士,坐上車。謝茨大笑起來“行啊,平時沒看出來,你還會偷襲這一手啊?”
“那哥們兒太磨叽了,受不了”
“那你又打他受傷的那只眼睛,是不是不太厚道?”
“他厚道就不會挨揍了,他不厚道,我才不厚道,這是因果”
“你平時不是愛用錢平事的嗎?還美其名曰:能用腦子的事不動手”
“那得分什麽事兒,像這種情況,就不能忍”
“為什麽?”
“他說我怕他,躲在你後面”
“你不是嗎?”
葉守雲垂着眼皮,鼻孔裏還塞了一小根紗布“你覺得你這是保護我嗎?”
“不是嗎?從小到大你挨欺負,哪一次不是我替你出頭?保護也不是白保護的,偶爾還是要交點保護費的嘛”
“你這哪是讓我交保護費,分明就是血償”
謝茨把他鼻子裏的紗布條往裏推了推“當然血償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他“不然你打算肉償嗎?”
回哈爾濱的第五天,葉守雲打電話給謝茨,讓她去醫院再照個片子,看看鼻子上的傷長好了沒有。又在電話裏告訴她,他也收到了學校的錄取信。也在北京,不過學校離她的學校還挺遠。
他說“只要在一個城市,沒事兒”
謝茨抹了抹汗,又拉了拉被汗粘在身上的T恤衫說“不是吧你,大哥!我們從5歲就認識了,都呆一塊兒形影不離13年了,上大學你還跟着我!有沒有一點兒自由空間了?”
葉守雲笑“哎呀,這麽多年難兄難弟了,走哪兒少了你還真不習慣,哎,你老爸老媽給不給你擺謝師宴?”
“擺什麽呀,我家不比你家,沒那麽多錢瞎折騰”
葉守雲嗤了她一聲“行了你,別跟我裝窮了,我聽我媽說,你老媽今年升主任了都”
“那也比不得你,你老爹是專家,成天到處飛做手術,黑錢沒少收”
“就是因為這個我才不學醫的,跟本跟家人沒感情”
謝茨笑道:“我看你就一小白眼狼,你爸好吃好喝的給你供着,你現在倒跟他沒感情了”
葉守雲沉默了一會兒,輕輕說“我倒覺得以前好,以前他沒那麽忙,家裏房子雖然小,但是溫馨,現在房子大了,四處都空蕩蕩的,一點兒人氣兒都沒有”
老話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這話說的一點兒沒錯。葉道倫技術精湛,章顯菊也是科裏的一把好手。家裏除了夫妻倆,小舅子,小姨子,小姨夫,葉道倫的父親,章顯菊的母親,都在手術臺邊打轉。家裏共有大大小小七個醫生。家庭聚會時有人開玩笑,說“我們這一家人湊一塊兒,開個醫院都夠了。腦外科,牙科,婦産科,內科......”
葉守雲家的老房子和謝茨家住對門。從小到大,只要葉家倆口子沒時間,葉守雲就呆在謝茨家裏。說來也怪,這孩子除了謝茨,從不跟別的孩子玩,寧願自己一個人呆在家裏看電視玩游戲,也不找別人,而且從5歲到18歲,有一道菜永遠吃不膩-----番茄炒雞蛋。每天必須吃一次。
章顯菊送兒子過來時有時會跟周巧言聊聊天,有一回周巧言看兩個孩子玩得那麽好曾戲言“你兒子天天呆我家,都成了我半個兒子了”
章顯菊說“是啊,自己不願意在家呆着,非要找阿茨,以前不愛說話,跟阿茨在一塊兒玩以後,開朗多了”
周巧言說“是啊,我看以前不太愛叫人,現在看着我,還主動跟我打招呼”
“你們家倒還好,你們家老謝還有時候陪着孩子,我們家那人天天忙得啊,□□乏術”
“是啊,當初不是知道這個,才特意沒在學醫的裏面找,沒人照顧家啊”
事實上也的确如此。若是夫妻倆都有手術,孩子就得謝軍接回來,吃在謝家,睡在謝家。葉守雲自己都不記得有多少次,半夜兩三點被爸爸從謝家的被窩裏抱出來扛回家。
葉守雲又說“上學的東西你都準備好了嗎?”
“還沒呢,你都弄好了?”
“我也沒有,明天我們一起買去?”
“行”
到了開學那天。葉家兩口子不舍得兒子,各自跟單位請了假從家鄉飛到北京替孩子辦入學。
謝家就從容得多,接到錄取信後的興奮感褪下來,各自忙各自的。東西準備齊了,錢也給到位了,行了,自己動身走吧。因為目标一致,葉家買機票時連着謝茨的機票也一并買了。好不容易人仰馬翻的折騰到了目的地。謝茨去機場問了問路線,便跟葉家人告了別,自己走了。葉道倫反複的跟她确認“真的不要叔叔送你過去嗎?”
她颠了颠行李“不用,東西不多,我自己能行”
他隔空點了點謝茨的背影,對葉守雲說“我看謝家的這個小姑娘真不錯,你小子也不用四處找對象了,直接找她得了,身體健康,皮實,獨立!不用操心”
章顯菊剜了自己的丈夫一眼:“鹹吃蘿蔔淡操心。”
葉守雲極不自在的說“就是,小時候不管,長大了還管我”
謝茨剛進校門,就被校內的男性荷爾蒙驚呆了,身邊來來往往,就見了兩個女生。師兄們熱情的迎來過:“師妹,師妹,這邊這邊!偵查學的啊?”
“是啊”
“來來來,東西給我,東西給我,我帶你們去宿舍”
師兄們手不閑着,嘴也不閑着“你叫什麽名字?”
“謝茨”
“哦,你一個人來的?”
“是啊”
“沒事!”皮膚黝黑的張廣林說“以後有事兒開口,我們就是你親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