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通靈神探

懷愫/文

霍震烨晃着步子, 拎了一盒咖啡蛋糕回了馀慶裏,阿秀溜出來給他開了門, 又飛快縮回房裏。

主人心情很壞, 大家全都低眉順眼,連小黃雀也老老實實的,沒敢去招惹朱頂, 只遠遠站在房梁上,扭頭擺尾,希望朱頂能看它一眼。

白準坐在桌前,兩碟小菜,一碗清粥, 霍震烨回來,他連眼皮都沒擡, 拿瓷勺舀了一口粥, 放到嘴邊,輕輕吹氣。

“怎麽吃白粥了?”霍震烨皺皺眉頭,又挑撿小菜不豐富,“這醬瓜也不行, 等我明天回去,讓劉媽給你做點。”

白準還不搭理他, 霍震烨在他面前坐下, 等了半天也沒等來阿秀給他拿碗筷。

他這才覺得氣氛不對勁:“怎麽了?”想一想恍然大悟,白準剛死了師兄,雖說是自作孽吧, 但總也是白準的師兄,他心裏不舒服也是正常的。

“要不要辦場喪事?”

白準放下勺子,拿筷子尖挑了塊醬瓜,送到嘴裏。

“別吃這個了。”霍震烨卷起袖子把粥收掉,“你先吃這個,就算要吃素,也不是這麽個吃法。”

給他一塊咖啡蛋糕,還怕他吃多了,切了一半。

白準拿小勺子刮一口咖啡奶油,看他跑出去,很快叫了一桌子素菜回來。

賽螃蟹,炝茭白,莼菜羹。三碗菜擺在面前,白準看一眼。

“雞蛋連和尚都吃,總算是素的吧。”白準那個身體,就算不吃肉,也得吃雞蛋牛奶。

白七爺屈尊降貴,用筷子尖挑了一口賽螃蟹,蛋白和蛋黃分開炒,加鹹蛋黃和醋姜調出了蟹肉味。

“怎麽樣?不錯吧,這本來該用黃花魚肉做,你要是愛吃,以後再嘗嘗魚肉的。”霍震烨滿眼是笑,燈光下便顯得目中含光,一雙眼睛格外有神。

Advertisement

白準瞥他一眼,出去見個人,也值得他高興成這樣?

小黃雀在房梁上踱來踱去,低頭看看桌前兩人,一個坐得筆直,拿筷子挑飯粒吃,一個傾身向前。

它拍拍翅膀,嗖一下飛到籠邊,伸着脖子想用喙碰一碰籠子裏的粉鳥。

霍震烨還在笑,白準掃他一眼,“啪”一下放下筷子,竹輪椅滾進房裏。

“他這,是生氣了?”霍震烨問左右兩排紙人,所有的紙人全都眼觀鼻,鼻觀心,霍震烨只好站起來,跟進房裏,“怎麽了?”

白準不答,一手竹刀一手竹剪,剪紅紙,裁喜服。

霍震烨就在燈下陪他,拿根竹條劈竹絲,整個屋中就只有燈花“哔啪”輕響。白準看霍震烨腕間輕轉,竹絲劈得又細又長,轉折彎曲都不斷,那股無名火竟散了一些。

兩人無聲呆了一會兒,霍震烨說:“喜紅的屍體還要在再停兩天,喬家出了一筆喪葬費,要給她好好選個墳地埋了,你要不先歇兩天?等精神好了再替她把皮縫上。”

“中元節前必須縫上。”還有宋瑛,不能讓她的魂在陽世徘徊,中元節時送她上路。

霍震烨看白準臉色又白幾分,下手更快,他要是能多做一點,白準就能少耗神一些,一刀下去,扯動傷口,輕抽口氣。

白準竹條點在他肩上:“輕點,用腕力。”

霍震烨肩上一點,點得他心口呯呯直跳,他回身一把握住竹條,兩人之間一根細竹連接:“你覺得,男人非得喜歡女人才正常嗎?”

目光直直望着白準,一點也沒迂回。

白準心頭那股無名火又燒起來,一下抽出竹條,他竟然還好意思問。

“倫常如此,陰陽調和。”白準沉着一張臉,那個小醫生有什麽好,看着就軟綿綿的,圖他像女人?

霍震烨怔住了,他沒想到白準會這麽決斷,可想想也是,七門調,本來就是調和陰陽,他怎麽會違逆一生所學的東西呢?

指掌一松,竹條滑開,沒精打采坐在燈下,有一下沒一下的劈竹絲,給竹條糊上紅紙。

白準看他蔫了,心裏滿意,裁好紙衣,回房去睡。

霍震烨卻坐在走廊床上,望着天井的月光,長籲短嘆,最後霍七少想明白了,管他的呢,反正他喜歡白準。

第二天一早,霍震烨輕手輕腳出門了,白準要替白黎收拾爛攤子,一個喜紅,一個宋瑛,還有周裁縫,他得去捕房跑一趟。

他剛一關上門,白準就睜開眼,他一夜沒睡好,光聽着霍震烨隔牆翻來覆去了。

一大早的,就這麽着急要見那個小醫生?

小黃雀不必主人開口,飛出天井,停在霍震烨肩上,氣哼哼的啄了他一下。

霍震烨摸摸它的頭,小黃雀跟着霍震烨去了捕房,大頭看見霍震烨就咧開嘴笑:“霍公子!你這幾天看沒看報紙啊?”

白準不定報紙,他當然沒看,但看大頭的樣子,是有好事,笑問:“怎麽?報紙上嘉獎你了?”

大頭搖頭,拿出一疊報紙:“不是我,是霍公子你出名了!”

霍震烨早就出過名了,花國皇後鬧得滿城風雨,哪間報紙不寫他幾筆?一個花國案,肥了好幾間報社的口袋。

他伸手接過報紙,是個沒聽過名字的小報,霍震烨随手一翻,就看見上面印着油墨大字:《纨绔公子變身神探,花國案後連破奇案》。

霍震烨一目十行,越看越皺眉,這還是篇故事類的報道,主角沒寫名字,起了個外號叫七少,寫他如何揮金如土,如何卷入奇案,又如何大發神威找出兇手替自己平反。

裏面有些句子看着十分眼熟,要麽是摘自《福爾摩斯》,要麽就是出自《陳查禮探案集》。

文筆粗糙,但故事奇詭,這個小報記者寫七少能通靈,靠通靈來破案。

雖然是化名,可一眼就能看出原型是霍震烨,連大頭都看出來了:“霍公子,明天是宋福生夫妻案的大結局,這報紙現在可搶手了。”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霍震烨掃一眼把報紙扔在桌面上。

連宋福生去教堂讨聖水的事也被這記者挖了出來,報紙的報道也開始寫到了撒旦魔鬼之類的詞,不用問,這肯定是布朗神父的言論。

正好,滬上百姓看多了中國鬼,再看看外國魔。

“宋福生放出去了嗎?”霍震烨十分關切。

“早就放出去了。”大頭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宋總捕發了好大一筆洋財呢。”幾乎把宋福生給榨幹了。

大頭說完又嘆息:“就是……就是人好像瘋掉了。”

“好像?”

“說他腦子清楚又是清楚的,可他一直等在三官堂路七十七號門口。”

不過幾天就衣衫褴褛,像個乞丐那樣徘徊街頭,捕房接到過幾次報案,說他會在路上追逐一家三口,又被馬路上的真乞丐欺負。

大頭說:“我送他回去過幾次,還沒送到門口,他就逃掉了呀。”

宋福生是想找白黎算帳,還是想找白黎再紮一個妻子,不得而知。

霍震烨聽了,默然片刻,拍拍大頭的肩:“你跟兄弟們說,要是誰再看見他,就帶他洗個澡吃個飯,錢算我的。”

“霍公子你真是好人。”這種世道,誰肯管無親無故的人。

“對了!虹口抓到的那個綁匪,就是殺了宋明傑那個,在牢裏死掉了,據說是自殺光的。”

已經是好幾天前的事了,可虹口那個案子還是懸案,倉庫無人出入過,汽窗又那麽高,那三個綁匪死相還這麽慘。

虹口定案是綁匪們內鬥,瘋掉的那個殺了餘下三個,然後又在牢裏自殺了,案子就這麽了結。

“那喜紅的案子呢?”

“這案子還在扯皮呢,三長堂子在老城廂,喬家在租界,喜紅還有賣身契。”兩邊用的律法不一樣。

大頭都覺得古怪,像喬家這樣的有錢人,碼頭十來艘運貨小洋輪,竟然沒用錢撈一撈。

霍震烨挑唇一笑,喬家是怕屍體再一次爬進花園裏,自己把自己埋在樹下,一家人不得安生。

“那個喬少奶奶,已經登報跟喬少爺離婚了。”聽說喬家給了少奶奶一筆錢,大頭是捕房裏少有的識字華捕,巡捕們每天都要聽他念新聞,他什麽八卦都知道點,最近兄弟們最愛聽的就是《七少探案》。

下一期是《雨天掘屍喬家園》。

霍震烨在跟大頭說話的時候,黃雀就自己跳到桌子上,它細喙點在報紙上,順着排版往下跳,霍震烨說完話,扭頭看見它跳來跳去,一把撈起黃雀:“你還會看報紙?”

黃雀昂了昂頭。

“霍公子,你養的鳥好聰明啊。”不僅能找到屍體,還會看報紙,通靈探長不會是真的吧?大頭想伸手摸摸小黃雀的腦袋。

黃雀一下跳開了,收籠翅膀,烏溜溜的眼睛盯住大頭,大頭從它的鳥臉上,看出了點倨傲的神氣,手慢慢縮了回去。

霍震烨拍拍肩膀,示意黃雀飛過來:“走了。”

黃雀撲着翅膀落到他肩膀上,一站穩了兩只翅膀就背在身後,瞥了大頭一眼。

大頭咂咂嘴巴,這鳥可真是厲害。

霍震烨去了一趟中藥房,挑人參給白準補身子,拿着盒子一推門,就見白準坐在天井裏看報紙。

白準看霍震烨回來了,把報紙翻得“嘩嘩”響,還時不時發出品評文章的怪聲。

霍震烨拿着藥盒走過來,眼睛一掃,白準手上的報紙就是捕房裏大頭拿給他看的那一份。

就是霍震烨這樣的臉皮,都有點受不住:“你……你什麽時候開始訂報紙了?”

白準悠揚翻過一頁,他心情大好:“今天。”說完揚揚手裏的報紙,“通靈神探?”

霍震烨又笑又氣,覺得不能再這麽慣着他,大步邁到輪椅邊,打開了手中藥盒,藥盒裏是鮮參蜜片。

他怕苦,怕異味,人參切片蜜浸,他好歹能吃一些。

霍震烨拿出一片來,送到白準嘴邊:“你嘗一片,這個補元氣安神。”

白準淡唇微張,一口含住,長睫低垂,真要到留不住的時候,也就由他去。

作者有話要說:  霍·通靈神探·七:留得住,趕我走也不走!

鮮參蜜片,吃久了容易石更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