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十六

“顧廷。”薛顧橼擡頭看他,“我不相信一見鐘情,你喜歡我,說白了不過是因為我跟你以往的床伴都不一樣。我喜歡你七年,時間打磨掉了我所有對愛的熱情、執念,我可以平淡地控制我對你所有的喜歡,或者也可以說,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顧廷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薛顧橼。

“我們可以維持床伴的關系,一直到有一天,你膩了或者我累了,我們就分開。”說着,薛顧橼小小地咬了咬唇,“這樣不好麽?”

顧廷努力平複着自己的情緒,看着面前沒有一絲破綻的薛顧橼,他所有的愛、所有為這個人而來的喜悅,此刻全部被沖刷幹淨。

“你還要上來麽?”薛顧橼對他問道。

顧廷搖了搖頭,他回到了車上,随後開車離開。

薛顧橼回到家裏,關上房門。

家裏沒有一絲燈光,他就蹲在床的角落處,就跟當年養父養母離開的那天一樣。

——我不相信一見鐘情。

“怎麽可能不相信.......”薛顧橼将整個頭都埋在了自己的雙手中,所有積攢的不安、恐懼以及悲傷,都宣洩在了淚水上,“從第一眼見到你開始,我就喜歡你,我喜歡了你七年,靜靜地看着你七年.......”

黑夜裏一絲風也沒有,窗外烏雲密布,一道閃電劃過。

房內,薛顧橼還是一個人,和六年前的那時一模一樣。

“為什麽......偏偏你要喜歡我?”

因為靜靜地看着顧廷七年,所以薛顧橼篤定顧廷不會對自己動情。他可以将他的喜歡藏好,以一個床伴的身份留在顧廷身邊,陪他渡過一段時間。

原本他想,等過個一年,他的時間到了,他便離開顧廷。

顧廷或許會有些遺憾,但并不會難過。或許在很多年之後,顧廷會記得有過一個因為癌症死去的床伴,卻不是一個為了一個癌症死去的愛人而傷心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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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顧橼是個膽小鬼,他不敢拿顧廷的一輩子,去賭他那可能不到一年的幸福。

第二天,顧廷沒有再來,薛顧橼等了一會兒,最後決定一個人去上班。

七年的時間,薛顧橼都一個人過了過來,原本以為失去,也不過是再過回原來的那段日子。可直到真正地失去了,薛顧橼才明白,一個人可以失而複得,卻不能得而複失。

“喲,薛副經理今天是怎麽了?又一副病恹恹的樣子,還行不行啊,不行早點兒回家休息啊。”張華誠看着沒什麽精神的薛顧橼嘲諷道。

“華誠,怎麽說話的?”

“我就這麽說話了,愛聽不聽。”張華誠說着,将報表甩到薛顧橼桌上,“這月的報表,反正你家裏沒什麽人,你做呗。”

“你又不是沒有雙手,自己不行啊,非得全部交給薛副經理?”另一個同事不滿地說道。

“薛副經理能者多勞嘛。”

“張華誠!你別仗着你家跟總經理有點兒關系就老欺負薛副經理!”

“我愛欺負怎麽着?你們要管麽?”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吵着,薛顧橼頭痛,就幹脆把報表接了下來,“我來做,你們都回去吧。”

“哦,那真是謝謝薛副經理了。”

說着,張華誠就走了。

“顧橼,你就是太好人了,才會老被他欺負。”一位同事十分不滿地對着薛顧橼說道。

薛顧橼笑了笑,什麽也沒說。

加了通宵的班,直到第二天早上,顧廷的電話也沒有打過來。

薛顧橼想着昨天開車離開的顧廷,不由得有些擔心。早上把報表提交上去,薛顧橼托着疲憊的身子,第一次自己一個人去了顧氏集團。

他熟悉地走到了最高的一層,秘書沒有在最外面的房間。

薛顧橼得不到進去的允許,便在外面等着。他等了很久,一直等到中午十二點。

顧廷從裏面出來,帶着秘書一起。

有說有笑的樣子,像是完全忘記了一天前薛顧橼帶給他的傷痛。

薛顧橼看着顧廷,不由得愣了愣。

“有什麽事麽?”顧廷問道。

薛顧橼咬了咬牙,“顧廷.......”

“你說過,我們是床伴的關系。”顧廷冷漠地說道,“既然如此,現在我玩膩了,你從我的世界裏消失吧。”

秘書有些驚訝。

薛顧橼擡頭望去,笑着答道:“好。”

随後沉默了片刻,薛顧橼才又說道:“顧廷,我們.......分手吧。”

顧廷沒有回答。

薛顧橼轉身,離開了這裏。

離開之後,薛顧橼并沒有選擇打車或是公交,他一個人默默地走在街道上。

顧廷所帶給他的所有喜悅以及傷痛,他早就在那七年體會得深刻,只是沒有想到,七年之後,他還會再一次被狠狠傷到。他所有以為的顧廷的深情,或許真的只是顧廷的一場戲。

世界上本沒有一見鐘情,可因為顧廷,薛顧橼相信了一見鐘情。

薛顧橼在路上暈倒,被路人喊了120送進了醫院。大概是有了之前在A市第一人民醫院的就診記錄,所以在他被送入急診室的時候,并沒有被當做“三無”人員處理。

他在急診室被搶救了半個小時後才蘇醒過來,蘇醒過來看到的第一個人竟然是秦櫻。

“你怎麽了?”秦櫻問道,“你這樣不好好愛惜身體,萬一等不到第三個療程結束就把自己弄死了怎麽辦?”

薛顧橼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有兩個療程沒有做完。

“不做了。”薛顧橼答道。

“為什麽?”

“不想做了。”

薛顧橼無神地看着面前的天花板,不再理會秦櫻。

他醒後的三個小時之內自己起身去醫院結了賬,随後回家。他再次過上了一個人的生活,只是這次,他的生活裏再也沒有顧廷。

他拼命地加班,時常熬夜,所有人都把他當瘋子。可只有這樣的工作強度,他才會覺得好受一些。

原來七年的時間,并沒有打磨掉他對顧廷的所有感情,它只是将一見鐘情漸漸深化,烙印在心底,再也無法抹去。

到了第三個療程的時間,秦櫻和勞欣欣的電話接踵而至,薛顧橼全部都拒絕了。

薛顧橼并不知道,在離開之後,顧廷也和他有着一樣的心情。

顧廷試着和徐麗蓉交往,但他根本找不到那樣的感覺。他喜歡薛顧橼,就像是把一顆心都放在了薛顧橼的身上,再也無法在別的地方找到跳動的感覺。

在兩人相處了第三天,顧廷便跟徐麗蓉把話說清楚了。他把徐麗蓉調去了別的部門,他沒有再找秘書,所有的事情都自己一個人經辦。

當然,他還有私底下打聽過薛顧橼的消息。

薛顧橼還是像以前那樣沒日沒夜地加班,他憤怒、心疼,可他卻沒有資格再去那裏将人拖出來。

顧廷平日裏是沒有煙瘾的,可今天他忍不住在辦公室裏點燃了一支煙。

他後悔了.......

“顧橼.......”

就算只是床伴又怎麽樣.......只要他不說膩,薛顧橼會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可顧廷同時又有着自己的驕傲。

他希望薛顧橼能夠接受愛人的身份,希望自己所付出的愛,能夠被他所愛的那個人接受。

兩人就這樣在不同的地方,感受着同樣的落寞。

一天早上薛顧橼去總經理辦公室上遞報表,剛好看到了來找總經理的顧廷。

徐麗蓉就站在門外,無名指上帶着一只戒指。

薛顧橼沒敢進去,轉身回去将報表給了另一個人,随後請了假回家。

回家之後,淩主任的電話打了過來。

“你好,薛先生。”

“你好。”雖然薛顧橼不想接受,但也不會直接挂斷淩主任的電話。

“是這樣的,我聽勞醫生說了,你目前不打算再接受治療了是麽?”

第三個療程正常開始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周了,薛顧橼依舊遲遲不願接受治療。

“我想過了,我不打算再繼續治療了。”

“是這樣的薛先生,我們目前在研究化療藥物對于腫瘤細胞的作用效果。”淩主任說道,“如果是你經濟上的問題,我們這邊是可以給予一定的補助給你的。”

“不是經濟上的問題。”薛顧橼答道。

“那薛先生,我能不能為了社會未來的用藥,勸一勸你呢?”

薛顧橼沉默了,他實在是沒有理解淩主任的話。

“薛先生是個有文化的人,所以我相信這樣說你應該明白。所有的藥物都是在病人身上實踐過後,才會逐漸完善方案的。”淩主任道,“你已經開始了療程,我希望你不要半途而廢,因為不到最後一刻,我們都無法向你保證,化療藥物究竟是有用還是沒用。”

“我......”

“藥物的觀察不是一周兩周可以結束的,薛先生,我由衷地希望你可以配合我們。我們也希望新的化療藥物我們能有更加完善的方案,為後來的腫瘤病人提供更加完美的治療手段。”

薛顧橼聽了淩主任的一番話,實在是沒有理由再拒絕。

“好。”

“那請問你什麽時候方便過來呢?”

“就明天吧。”

說完之後,薛顧橼就挂掉了電話。

随後,他又打了一個電話。

“喂,小薛啊,怎麽樣,舒服些了沒?”

“喂,莫經理。”薛顧橼說道,“我想要辭職。”

莫農愣了愣,才又問道:“為什麽?”

“莫經理,我現在的精力體力已經跟不上公司了,我想要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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