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離開

還能見到哥哥嗎

原本挑選的小孩裏是沒有他的，他在村子裏不受待見，都迷信，說他克死父母，見不得光，出門還捂得嚴嚴實實，如果不提起，外人根本不會發現還有這麽一個可憐孩子。

洛葉看見一些穿着光鮮的人在村子裏兩三天了，有些小孩嘴裏喊着上電視、資助、上學等字眼。

他摘了帽子，把臉塗到髒兮兮挂了點彩，平時就不合身的衣服被他扯得破破爛爛，假裝無意撞到其中一個人腿上，看向那人的眼睛訴說着凄慘無助。

也許是從小長了張迷惑人的臉，他成為被選中的小孩之一，可以上電視，可以得到資助。

還驚喜地收到了帥氣溫柔的哥哥送給他的禮物。

晚飯的時候，洛葉只能按平時的習慣做了點米粥，家裏實在沒有可以招待人的食物，他看那個哥哥高高大大應該很能吃，多燒了兩個土豆給他。

洛葉把桌子上的書本收起來，把晚飯放好，自己面前只有一碗看不見米粒的米湯，稍微稠一點的粥和兩個燒好的土豆剝好皮放到了祖翊面前。

祖翊在一旁靜靜看着，心裏的酸痛一直沒停。

“洛葉，你吃這麽少能飽嗎。”

當然不能飽，平時的粥也不多但有一點米，怎麽吃都會餓，所以無所謂了，洛葉說習慣了。

祖翊把碗和洛葉的換了一下，勉強吃了那兩個難以下咽的土豆。

洛葉的臉會騙人，所有看到他的人都覺得他不應該在這窮鄉僻壤，包括祖翊。

祖翊慢慢了解到洛葉才十歲就讀完五年級了，洛葉說如果能努力把兩年的書在一年讀完，他就能省點錢，留着将來讀大學，他每年有六百七十塊的補助可以領，還好舅舅不管他，還好舅舅沒把錢拿走。

六百七十塊，還要攢下一部分留在以後用，已經被保送到縣裏的初中，但是他沒有條件去那麽遠的地方，沒有人會照顧他，他連學校在哪都找不到。

洛葉在自學初一的課程，書破破爛爛，是有些孩子念完不要，他撿回來的，祖翊會在旁邊陪他一起學，洛葉很聰明，不懂的地方稍稍一點就透，也非常非常懂事，接受所有的苦難，并且把它們藏起來，留出位置盛接陽光。

祖翊問他一個人在家會不會害怕，洛葉說，哥哥謝謝你這些天陪着我。

還有一天，節目就會結束，祖翊會回到原本的生活軌跡，寫一篇有深度的論文，洛葉會得到資助直到大學。

“哥哥，你明天就走了。”

“嗯。”

“哥哥會想洛葉嗎。”

“會。”

“還能見到哥哥嗎。”

“會的，哥哥會回來看你的。”

“那我今天能抱着哥哥睡覺嗎？”

這些天祖翊一直和洛葉擠在那張小床上，床尾放了兩張凳子他才勉強伸得開腿，每晚入睡極其困難，洛葉都是緊貼着牆，盡量把位置留給他。

沒有了一開始的生疏，祖翊也實在舍不得這個孩子，他側過身，把貼着牆的人攏了攏，收進懷裏。

很薄，像他的名字一樣，單薄、孤零、無依無靠的一片落葉。

祖翊心裏空落落的疼，又緊了緊胳膊。

“哥哥，謝謝你，你好像爸爸，沒有人抱過我睡覺。”洛葉聲線顫抖小手牢牢抱着祖翊，媽媽在的時候因為身體不舒服，沒法抱他睡覺，擁抱對他來說是陌生的。

安全感這個詞第一次闖進洛葉腦袋裏，原來擁抱這麽溫暖，好像藏起來的苦難在慢慢消失。

只是好像而已，他知道，這個哥哥馬上也會離開，他還是一個人。

第二天祖翊走的時候，洛葉又全副武裝走到村子口送他，一路上安安靜靜誰都沒說話，洛葉的小手緊緊攥着祖翊的兩根手指。

祖翊像來的那天一樣，蹲下身跟他平視，那雙眼睛更水靈了，豆大的眼淚一滴接一滴不斷蓄滿又滾落，長長的睫毛濡在一塊，面巾都哭濕了，祖翊怕影響他呼吸，又不敢随便摘，“小葉，可以告訴哥哥，為什麽要帶面巾嗎？”

本來悄無聲息的哭，聽見祖翊說話，終于忍不住抽泣出聲，“啊嗚…不能摘，啊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