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082
貝果夏擡着頭問:“你的意思是, 那條狗一樣的生物是上帝?”
康斯坦丁摸着下巴說:“是不是有點太不尊敬了?那位上帝一樣的狗。”
貝果夏露出茫然,看向康斯坦丁,問:“這種說法難道就很尊敬嗎?”
康斯坦丁回答:“先強調一下祂是上帝嘛。”
貝果夏看着這個“上帝”,突然覺得這個世界沒什麽是值得認真的了。
同時覺得那些有關上帝的神話變得不太好直視。
比如說最常見的兩個傳聞:
“上帝與你同行。”
“上帝監視着人們,如果一個人一生沒有向善,死後會在上帝的審判下,掉入一個滿是煙與火的地獄, 接受毒打和懲罰。”
綜上可得,人們養狗, 并大肆宣稱狗是需要人類陪伴的動物。
可能因為每一條狗都是上帝的眼線。
當人大勢将去時, 上帝會召來他養的狗:
“嘿,狗狗,這個人表現的怎麽樣?”
狗戴上眼鏡, 翻開肚皮裏的筆記本,認真地回答:
“不好說啊, 我的上帝,這個人經常為我撓肚皮, 應該是個不錯的家夥。”
但,等等, 一條狗的壽命比人類要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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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記錄一個人的一生大概要花掉四五條狗的生命。
綜上可得,當陪伴這個人最後一程的狗,在上帝面前講好話的時候, 這個人養的第一條或第三條狗, 可能會跳出來抗議:
“那只是因為他老了, 幹不動壞事了!他在養我的時候經常為了踢球陪女友,拒絕牽我出去散步的殊榮。”
黃狗落在地上,繞開路西法,颠颠地朝他們跑來——還是條短腿黃狗。
康斯坦丁沉思着說:“看啊,它甚至不是條品種犬。”
米粒尖名寵協會哭暈在廁所。
貝果夏若有所思地應聲:“它是有點像中華田園……”
這回輪到康斯坦丁轉頭盯着他。
貝果夏攤手:“這又不是我的錯。”
黃狗一屁股坐在他們面前,四爪着地,黑豆般的眼睛裏高深莫測。
“祂似乎沒有生氣。”貝果夏輕聲說。
“你為什麽這麽以為?”康斯坦丁問。
“顯而易見,因為沒有一道雷沖進地獄,把我劈死。”
路西法跟着狗過來了。
康斯坦丁貼近貝果夏的耳朵,低聲說:“千萬別讓老路知道這是誰,他最近的情緒已經類似加班千年的社畜趕上更年期了。”
話音未落,路西法已經站在他們兩面前,看着狗說:“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生物,讓我感到親切,仿佛有造物主的氣息。”
貝果夏沉默片刻,說:“但這應該不妨礙你吃狗肉火鍋吧?”
“誰要吃狗肉火鍋?”
托尼走過來,打斷他們的尬聊。
為了不用直視地獄裏千奇百怪的物種,他已經戴上墨鏡,散發着富豪的自信和大方,對路西法繼續說:
“你可以跟我簽幾張合同,把工期和工程量訂下來了,我差不多能估量出怎麽改造這個地方,但詳細的還要咨詢工程隊,只要你同意,我馬上讓斯塔克公司名下的那幾支工程隊統統下來。”
“他們願意在地獄工作嗎?”
“只要工錢給夠,他們才不在乎是不是在地獄裏建新小區。”
托尼不以為意地說,“說不定‘身在地獄’這件事還能成為激勵他們早點完工的動力。總之,只要有錢……你打算拿什麽來支付工錢?”
路西法張開手。
他們看見他的掌心裏放着一把黑色的鑰匙。
貝果夏和托尼都不知道這其中的意思。
而康斯坦丁露出一個苦臉,顯然已經看見了結局。
“這是地獄之門的鑰匙。”路西法鄭重地說,“我打算把地獄付給你。”
按照路西法的說法,今天,他關掉了地獄的所有入口,只留下一扇門。
看到那些窮兇極惡,飽受懲罰,并以自己遭受的懲罰過程為裝逼資本的惡魔們。
他們眼中的神情從激動,到失落,到哀傷,到不服。
路西法趕緊走遍全地獄,讓那些桀骜不馴的惡魔們全部滾蛋。
沒有哪個惡魔能反抗他的力量,只能乖乖坐上前往人間的火箭。
想到自己從今以後再也不用管理這個倒黴的地方。
路西法充實而欣慰。
唉,地獄之主關閉地獄的過程,往往就是這麽樸實無華,且枯燥。
聽完路西法的經歷,他們盯着這把鑰匙。
接手這把鑰匙的人,毫無疑問就是下一任地獄之主。
貝果夏感覺哪裏怪怪的。
路西法倒是敢給,關鍵是托尼……
“唔,”托尼嚴肅地說,“我可以把地獄面向人類,開發成長期的小區和景點嗎?”
他還真敢要。
“開放地獄也可以解決地面人口膨脹的問題,”
托尼繼續說,“讓那些無家可歸的人提前住進地獄裏,适應一下環境。”
“還有不少惡魔住在這裏呢。”康斯坦丁忍不住提醒他。
“那又怎樣?”托尼露出好似牙疼的表情,“我們的祖先入住美洲的時候,也有不少印第安人在,妨礙他們搬過去嗎?”
接着,他很務實地說:“我們要學習祖先們的品質,現在不過是将橫向搬遷,改為向下搬遷而已。”
貝果夏陷入沉思。
他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天:
路西法答應開放地獄的空間,給斯塔克搞房地産,地獄裏還有惡魔等等原住民。
而斯塔克企業無所畏懼,欣然決定承包開發。
上面的人類會有什麽反應?下面的惡魔會有什麽反應?
地獄的房價要怎麽安排?
反正貝果夏很清楚,如果地獄裏真的能開放買房,他會掏錢。
不僅生前可以住在這裏,死後還能在這裏繼續盤踞。
同樣的價格就能包攬生前身後,可比在地面上買房劃算多了。
“作為交換……”
路西法說着,掏出一把刀。
另外三個人大驚之下齊齊後退一步,托尼還擺出一個詠春的架勢,将另外兩人護在身後。
黃狗擡起後足撓了撓耳朵,繼續百無聊賴地盯着他們。
路西法在他們驚恐的目光中,淡定地說:“請你們割下我的翅膀,讓我可以成為人類。”
堂堂地獄之主,路西法,居然要他們幫忙,割下他的翅膀?
貝果夏糾結地問:“不會遭天譴嗎?”
好歹也是大魔王的翅膀,割了不太好交代吧?
譬如死後,閻王問:“貝果夏,你一生有何建樹?”
答曰:“我在西方旅游時割下地獄之主的一對兒膀子”。
遇到明事理的閻王可能就把他當個屁放了。
遇到不明事理的閻王可能從此對他耿耿于懷,視他為隐患,還時不時給他穿雙小鞋……
托尼“啧”了一聲,說:“你不要死心眼,不割翅膀也能當人類,告訴別人你是變種人就行了——”
路西法固執地說:“不割下這對翅膀,我和上帝的關聯便不能被拔除,我心裏有障礙,當了人間也不會把自己當人看待。”
貝果夏偷偷問康斯坦丁:“能割嗎?”
康斯坦丁似笑非笑地說:“要割你割,我可不幹。”
——看來确實會倒黴。
貝果夏連忙奪過路西法手裏的刀,對他說:“你先坐下。”
他撥拉一下旁邊那條狗,騰出個地方,自己先盤腿坐下。
待路西法不情願地坐下,貝果夏語重心長地說:“你這樣冥頑不靈,按俗話說就叫‘着像’。你想想看,你身上長着翅膀,這是沒辦法的事,天生的事,不能更改的事。但只要你的心裏不把它當一回事,它也就不會對你造成什麽妨礙。”
路西法陷入沉默。
貝果夏娓娓道來:“反之說來,你若是割下翅膀,心裏卻還惦記着自己是魔王,天命不凡,是‘有翅之人’,是上帝的兒子,那你就算是身上無翅,胸腔裏裝着的照樣不是人心。”
見路西法從沉默變為若有所思。
貝果夏擦把汗,心想:坐在地獄裏,由最大的資本家陪着,和路西法講佛論道,旁邊還趴着一條上帝……
自己這排面大概是古今中外第一人了。
還沒想完,路西法又把刀遞過來。
這回他索性不講道理了:“雖然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我還是不想要翅膀。”
貝果夏:“……”
合着秀才遇到兵。
貝果夏勸道:“你割翅膀傷害不到別人,只能傷害你自己。”
路西法固執地說:“我的身體來源自造物主,我割下翅膀就是為了羞辱祂。”
貝果夏瞅了一眼那狗……上帝。
只見它提起後腿,繼續撓耳朵,撓完打個大哈欠。
貝果夏心想:可拉倒吧,這主比三體人還不在乎。
而且那眼神,絕不是假裝不在乎。
貝果夏就知道有不少人,比如說言情小說裏的冷酷無情的男主,對女主挖眼睛掏子宮,或者聽見女主被女配欺負,只會哼一聲,厲聲說:“那作精自找的。”
端得是冷酷無情。
但事實上,如果女主在別人,比如說醫生,手上出個三長兩短,他比誰都着急,必然會大吼:“我要讓醫院所有工作人員全部陪葬。”
确實是無理取鬧。
可眼前這個上帝……祂絕不是那種愛在心中,行為悖論的傲嬌男主。
人家就是不在乎。
貝果夏懷疑,現在真把路西法的兩翅膀割了,原地升起一把火,将它們拔毛做成烤雞翅,祂也不在乎。
貝果夏老實說了自己現在的感受。
當然,隐瞞了“那條狗是上帝”這件事。
路西法愕然問:“你想吃我的翅膀?”
貝果夏沒想到,聽了這麽一大段,他只在乎這個,頓時感覺這麽多話都是對牛彈琴,便憤憤地問:“這是重點嗎?”
路西法氣道:“你想吃我的翅膀?!”
貝果夏辯解:“你心裏還有你的翅膀,如果你真不在乎,那我把你的翅膀蒸焖煮炸煎,你也不會生氣。”
“這是什麽話?你居然對我的翅膀有口腹之欲?!”
貝果夏面對路西法的來勢洶洶,擠出一句話:“你的要求,我理解,你的憤怒,還愛祂。”
黃狗打了個噴嚏,抖抖身上的毛。
路西法并沒有關心這些。
他張開翅膀,一道風似地消失。
徒留托尼,貝果夏和康斯坦丁,一把地獄之門的鑰匙。
以及一個“地獄之主”的頭銜。
“我們麻煩可大了。”康斯坦丁憂心忡忡,不開玩笑地說。
貝果夏不解地問:“為什麽這麽說?”
他們什麽都沒做,白得一個地獄,這明明是爽文的發展啊。
康斯坦丁告訴他:“有很多神明想拿到地獄的所有權,比如,奧丁,埃及神阿努比斯,宙斯,混沌神,秩序神……它們都想成為地獄的主人。”
貝果夏突然理解他的意思,拍腿道:“合着地獄之門的鑰匙相當于‘傳國玉玺’,誰拿了就會有十八路諸侯聚集過來讨伐?”
“對了。”
托尼湊過來問:“怎麽啦?怎麽啦?”
貝果夏苦着臉,把“十幾路神明馬上就要為了地獄的歸屬權讨伐他們”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托尼不屑地說:“這個世界上哪裏有神,只分科學能解釋的事,和科學不能解釋的事。”
沒想到還有人淪落到地獄,也能保持唯物主義者的本心。
貝果夏和康斯坦丁都神色複雜地看着鋼鐵俠,不知是該感到敬佩,還是該感到詭異。
托尼繼續說:“既然沒有神,我們就按‘人’的規矩來:拍賣資源,那肯定是誰出價高,我們就給誰。”
商人本質頓時暴、露無餘。
貝果夏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行。
就他所知,光是宙斯和奧丁就不是什麽好說話的,都是些脾氣暴戾,動不動就“伏屍百萬,流血千裏”的老頭。
指望他們這些神在人類面前老老實實地開價,太玄了點。
比如說奧丁。
萬一這老人家在拍賣過程中不開心了,給他們來一招“通天修為天塌地陷紫金錘”。
估計鋼鐵俠加上康斯坦丁都不一定防得住。
貝果夏戳戳黃狗:“我說上帝啊,您能不能表個态,告訴我們這些魚唇的凡人,到底該怎麽做?”
托尼眯着眼睛看看狗,伸手攬過他的肩膀安撫道:“堅強點,回去之後我給你找個優秀的心理醫生。”
“他真的是上帝。”
“對對。”鋼鐵俠敷衍地說。
見他不信,貝果夏抱過那條狗,遞到托尼面前:“你難道看不出祂眼神裏‘視萬物為刍狗’的傲氣嗎?”
托尼凝視着黃狗。
黃狗沖着他迎面打了個噴嚏。
托尼立刻捏住鼻子,往後跳幾步:“臭氣倒是有,它得買幾塊磨牙棒了。”
——牧師們信誓旦旦地說工業黨必須下地獄,可見還是有幾分道理。
餘下的時間,他們除了等待那十幾路神明來讨伐,就是折騰地獄裏的大小惡魔。
在貝果夏碼字,康斯坦丁抽煙的時候,托尼自豪地宣布,他用地獄裏的材料制造出了淨水器——血池裏的水已經可以引用了。
貝果夏感慨萬千。
果然應了那句話“科學家從來不會主動适應環境,只讓環境适應他。”
放在死宅身上好像也是同理。
在普天同慶時,康斯坦丁不由得感慨:“可惜讓老路的翅膀飛了,否則我們現在除了飲料,還有雞翅吃。”
貝果夏有些驚訝地看着他。
康斯坦丁不以為然地說:“自從聽你說過烤雞翅之後,我餓到現在了。”
“怪誰呢?”托尼沒好氣地說,“不都怪你們自己一個個下手那麽慢,眼睜睜地看着豐滿肥碩的大好翅膀從手裏溜走……”
他的聲音漸漸弱下來,目光若有所思地盯在黃狗身上。
在他的帶動下,貝果夏和康斯坦丁看狗的眼神也漸漸變、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