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外賣
中關村周邊最好聽的一條路，叫蘇州街。自南向北連接了人民大學和中關村商務區。
正值中午，路上的非機動車道被外賣小哥攻占，紅的黃的藍的混一塊，看着跟打比賽似的。
洛河坐在電動車上，單腳撐着地，盯着被太陽曬得冒煙的油柏路走神。
門口的鈴铛響了聲，芸姨從店裏走出來，把包裝好的外賣放進車後座的保溫箱裏。
“小洛，麻煩你了。”芸姨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看着他。
“沒事兒，”洛河回過神沖她笑了笑，轉動車鑰匙，“芸姨，我走了。”
“哎，路上注意安全。”芸姨在他背上拍了拍，望着他在路口轉過彎去，才返回店裏。
中關村的寫字樓林立，一到飯點，樓下送外賣的車一波一波的，這要是沒點兒辨識度，可能送完餐回來還得找會兒。
洛河到了之後，被堵在了樓下，沒有門禁卡不讓進。
沒辦法只好給顧客打了個電話讓人下來取。
等人的期間，洛河看了眼訂單。
這單是重新送的，上一單被外賣小哥給弄灑了，芸姨怕顧客等急了，立馬重新做了一份，讓他幫忙送過來。
只是......這訂單的備注是個什麽玩意兒？
“辣椒炒雞蛋不要辣椒”
“紅燒肉不要肥肉”
“西紅柿炒雞蛋多湯不要西紅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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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河盯着備注看了不下十遍，到底沒忍住笑出了聲。
他現在突然很想打開外賣包裝，看看芸姨是怎麽給他炒的沒有辣椒的辣椒炒雞蛋。
手機響了一聲，洛河接起來。
“您好。”
“挺好。”
“......”
電話那頭的人像是剛出大廳，不知道是不是撞了人，拿遠手機說了句‘不好意思’，是個清澈明亮的少年音。
洛河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拿着外賣往門口迎。
大廳裏有不少人，來來往往的看不出來誰是誰。
“您出來了嗎？”
“出來了，你伸個手，我去找你。”
伸個手？
洛河往大廳裏走了幾步，視線掃了一圈，定在了一個拿着電話剛剛從刷卡處出來的人身上。
白T配牛仔褲，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裝束，在那人身上卻穿出去了一種簡單大方的高貴感。
他沖那人擡起了胳膊，心裏有股沖動，希望電話裏的就是那人。
洛河的個子近一米九，大帥哥一枚，站在人群中不動就已經很紮眼了，驀地擡起手，就和朵風裏浪的花似的，格外招蜂引蝶。
夏天看了眼不遠處的帥逼，又想了想自己要找的外賣小哥，果斷的扭開了頭看別處，問:“你伸手了嗎？”
洛河見那人扭開頭，正失望。聽他這麽問，又幅度更大的揮了揮手:“看到了嗎？”
“沒......卧槽？”夏天視線又轉回了大帥逼身上，試探的問了句:“你穿的什麽？”
“黑色運動褲加白色短袖。”
“……”
這年頭送外賣的都這麽帥的嗎？
夏天沒兜住嘴，問了句:“你們店的外賣配置是收附加費的嗎？”
洛河沒聽明白他的意思，倒是見剛才那位長相十分俊秀的男生向自己走了過來，電話裏的聲音漸漸和現實重合。
“發什麽呆？”夏天沖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男生打了個響指，接過他手裏的外賣，看了眼訂單，确定沒有附加的配送費。
“辛苦了，再見。”夏天拍拍他的肩膀，轉身要走。
洛河在他手拿開之前抓住了他，完全是下意識動作。
反應過來自己也尴尬。
迎着對方疑惑的目光，他清了清嗓子，問了句:“不放辣椒的辣椒炒雞蛋什麽味道？”
“......”
夏天看着他挑了挑眉，這是在質疑他的點菜品味？
“要不......一起嘗嘗？”
洛河看着對方眼神裏的戲谑，放開了他，不好意思的蹭了蹭鼻尖:“不用了。”
夏天見他這樣子，不由自主想起了老媽養的那只田園犬。
和他很像，小奶狗一只，看着很乖巧。
不過兇起來也很瘋。
“走了。”夏天沖他揮了揮手，轉身往回走。
洛河盯着他的背影，一直到他上了電梯，才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有個女白領攔住他問了句:“帥哥你哪家店的？我下次定你家外賣。”
洛河側身避開她的手，扯着嘴角笑了笑:“我不是送外賣的。”
夕陽落進寫字樓裏，透過玻璃的折射洋洋灑灑的落了滿桌。
夏天雙腳疊交搭在桌上，面前的電腦屏幕是滿滿的運行代碼，看的人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
他頭枕在靠椅上，目光落在桌子旁邊的一堆紙條上。
紙條上寫的什麽，他都能背下來了。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月。”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是相思無盡處。”
“終日兩相思，為君憔悴盡。”
真是好文采也真的是好肉麻。
夏天是個習慣性動物，做什麽事都喜歡挑一個固定的。
定外賣也是這樣，自從上一家倒閉之後，他就選擇了一家叫“緣來”的家常菜館。
味道還不錯，最關鍵的是能按着他的要求做（那些非人類的要求）。
所以就習慣性的一直在他家訂餐。
最近一段時間的外賣，每天都帶着這麽一張紙條。
手寫的情詩。
原本他以為這是這是店裏的宣傳活動，可後來同事林洋看見紙條來了興趣也定了一份，發現并沒有紙條，不信邪的連定了三天，一次都沒有。
反觀夏天，雷打不動的一天一張示愛小紙條，氣的林洋大罵這家店有顏值歧視。
夏天對他的理解不予置評，自己收到紙條是真的，長得比他帥也是真的，只不過這原因就值得考究了。
“明天周六，下班一起吃飯？”林洋走過來伸了個懶腰。
“心情不錯？”夏天看了他一眼。
“那是！我跟你說，”林洋扶着椅子低下頭，“我女神答應明天跟我一塊吃飯，嘿嘿。”
夏天把他湊過來的頭推一邊，表示并不想吃狗糧。
他目光又觸及了桌上的紙條，心思一動，轉頭說：“我帶你去我小情人店裏看看。”
林洋自然知道他在說什麽，這是最近辦公室裏的一個梗，都說夏天偷偷談了個小情人，咋呼着要他請吃飯。
他站直身子指了指門外：“走起？”
“走。”夏天把工程文件保存好關機，抄起鑰匙下班走人。
周五是個好日子，除了九九六的一群工作狗之外，大部分上班族周五晚上都會出去嗨。
三裏屯，王府井，哪兒熱鬧往哪兒鑽。
夏天不太喜歡湊這些熱鬧，一般都是有人叫他他就去，不叫他就回家看動漫打游戲。日子過的相當懶散。
‘緣來’離得公司挺近，兩人騎着共享單車過去，就花了十分鐘，一塊錢。
夏天突然覺得他家外賣15元的配送費可能都花在顏值上了。
“芸姨，我晚上有課，先回學校了。”
“哎，等等。”
芸姨從廚房趕出來，把一個食盒塞到了洛河手裏：“自己做的餃子，帶回學校趁熱吃。”
洛河接過熱乎乎的食盒，看着芸姨乖順的笑了笑：“謝謝芸姨。”
“傻孩子，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芸姨再見。”洛河把食盒裝進書包裏，背上包出門。
芸姨站在屋裏，看着他蹬着自行車沖自己揮了揮手，也笑着沖他揮了揮。
門口的鈴铛聲響了起來，她轉頭看向門口：“歡迎光臨，是兩位嗎？”
“是。”
“好，請跟我裏面來。”
林洋走了幾步，回頭看了眼站在門口往外看的夏天。
“喂，走了。”
夏天聽聲音轉回頭，應了聲：“來了。”
兩人找了個靠近窗戶的位置坐下。
林洋想起夏天那魔性的點菜法，直接沒給他菜單，挑着點了幾個招牌菜，要了一瓶酒，一瓶果汁。
對于他的行為，夏天賞了個白眼。
林洋回瞪着怼他：“翻個屁，就你那酒品，請自覺幹點人事兒。”
酒品很差的某人涼涼的掃了他一眼，決定當個人，拿起飲料喝了一口。
外面的天漸漸黑了下來，飯店裏的窗戶把人清楚地印了上去。
店裏有不少服務生小姑娘，時不時的瞄一眼夏天，然後捂着嘴偷樂。
夏天和林洋對這種事兒都習慣了，一個是帥慣了，一個是被打擊慣了。
倆人也時不時的留一下走出來的服務生和其他工作人員，想看看是哪個為他“憔悴盡”。
結果一頓飯吃飯，夏天表示沒有那個是他見過的。
結賬的時候，夏天看着吧臺後的阿姨說：“你們店裏的外賣很好吃。”
芸姨正在結賬，聽這話擡頭笑了笑：“謝謝，希望您能繼續光顧。”
“嗯。”夏天點了點桌面，“外賣裏的手寫小紙條……也很有創意。”
“紙條？”芸姨問。
“不是活動嗎？”
芸姨看着他覺得莫名其妙，想了想搖了搖頭：“先生您可能是記錯了，我們店裏沒有這個活動，或許是別的店的。”
“那可能是我記錯了，”夏天點了點頭，接過□□抄兜裏，“走了。”
“好，您慢走。”
中關村的晚上最不缺的就是出租車。
科技園的上班狗們平時上班有多拼命，花錢就有多大方，打出租是他們最普遍的出行方式。
一個願宰一個願挨，就形成了夜晚一道特殊的風景線。
林洋坐在副駕上跟她女神聊天，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手機屏的光打在他臉上，很适合演鬼片。
夏天盯着他看了一會，轉頭決定還是看風景吧，比較養眼。
兜裏的手機響了一聲，他拿出來看了眼。
“明日北京有中雨轉大雨，25至28度，請您帶好防雨工具。雨天路滑，出門請注意安全。”
又看了眼發件人，不是什麽集團，一串陌生的號碼。
“......”
什麽操作？
發錯了？
他在手機上點了幾下，手機進入編碼模式，又把手機號輸進去查了一下，出來一個IP地址，顯示就在身邊。
夏天嘴角一抽，眯眼看了眼馬路對面。
‘中國人民大學’幾個磚紅的字在車窗前晃過。
他低頭看着手機上不斷退後的坐标，勾了勾嘴角。
學生？
很有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