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莫無擡手撓撓臉,低聲道:“她怎麽又回來了……”
蘭兒見他不動,氣哼哼的走過來,被山洞外的封咒激了一下,疼的倒吸一口冷氣。她在那封咒外停住了腳步,瞪着眼睛道:“你跟蹤我!你還去找他!你和他說什麽了!”
“姑奶奶,小點聲小點聲,整座山都聽見了。”莫無站在那封咒裏不出去,“姑娘家家的別這麽兇,秦公子才不喜歡兇巴巴的母夜叉。”頓了頓又道:“我來找秦公子聊聊天,要不然他背井離鄉的,一個人多悶啊。”
“你胡說!有我在,怎麽會悶?!”蘭兒瞪着他道:“你和他說什麽了?”
莫無笑笑,“說蘭兒姑娘蕙質蘭心,溫良恭儉,賢良淑德,實屬難得。”
蘭兒聽不懂,但感覺是在誇她,神色頓時歡喜起來,壓着上翹的嘴角道:“這還差不多。”
莫無看看地上的封咒,彬彬有禮道:“我現在可以出去了嗎?”
“出來吧,本姑娘今天就饒了你。”蘭兒一擡下巴,“下不為例!”
莫無笑笑,邁步出了封咒,誰成想剛邁出來蘭兒的手閃電一般伸了過來,莫無一個沒留神被她得了空,懷中那本風月鑒便被蘭兒一把掏了出去。
蘭兒得意的揚揚那書,往懷裏一塞,盤腿坐在了地上,“趕緊走,別耽誤我陪秦公子。”
莫無有點憤恨的用食指點了點她,那書被她塞在胸口,莫無怎麽也不好去搶,啧啧搖頭,轉身同仙君一道走了。蘭兒朝着兩人的背影做了個鬼臉,轉過頭朝着那山洞又絮叨起來。
過了半盞茶的時間,蘭兒忽覺得身後一冷。
冷氣順着肢體瘋狂流向四肢百骸,戰栗驚懼緊緊攥着心髒,她尚未回頭,臉色已經白了下來,身為妖怪的本能讓她瞬間縱身躍起,以防備的姿勢對着那個方向。
虛空之中陡然撕開一個巨大的黑色口子,冷氣源源不斷從裏面湧出。一個人從那黑色的口子中緩緩走出,黑色的鬥篷連着巨大的兜帽,将臉遮的只剩下一個豔紅的唇和蒼白的下巴,黑袍之上兩條燭龍緩緩游動,慢悠悠的轉過頭來,紅色的眼睛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份會動的食物。
那人一走出來,半空之中的那黑色口子漸漸消失不見,周圍溫度瞬間又降了幾分,在這初夏的氣候裏冷的讓人打哆嗦。蘭兒忽而發現那冷氣并不是來自那突然出現的黑洞,而是來自這個人本身!
巨大的恐懼籠罩全身,蘭兒感覺心髒被緊緊的攥了起來。而那人卻好似沒看到她一般,徑直走向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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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蘭兒聲音打顫,“你來做什麽!”
那人沒聽見一般,接着朝前而去,蘭兒腳下一動,兩步跑過去,張開雙臂攔在他身前,皺着眉頭道:“你不許過去!”
“不許?”那人慢悠悠的重複一遍,好似覺得有趣,豔紅如血的唇角一勾,聲音同他的膚色一般涼,“小妖,你不怕死?”
“我……我當然怕。”蘭兒一梗脖子,聲音高了三分,“那你也不能不過去!”
“倒是有趣,饒你一命。”那人輕笑一聲,手輕輕一擡,狂暴的勁風裹着風雪,宛如刀子一般朝蘭兒劈了過去,瞬間将蘭兒打飛三丈!
蘭兒像個布袋子一般飛出去,在即将砸到地上只是身上瘋狂湧出藤蔓,即便有了緩沖,落到地上之時依舊吐出一口鮮血。她爬起來半點猶豫,身上藤蔓劍一樣朝那人刺過去,又朝着那人沖了過去,往他身前一攔,“不許過去!”
那人連頭沒回,藤蔓剛剛刺到離他三尺之處便結上了厚厚的冰碴,冰碴之上龜裂紋不斷延伸,乍然開裂,連着藤蔓一同碎在風中。蘭兒咬牙又刺,那人失了耐心,一擡手,比剛剛那一下強了三倍不止的勁風再一次朝着蘭兒席卷而去,蘭兒被那夾着冰刀的狂風又卷出一丈,身上布滿驚心動魄的血口子,鮮紅的血像是不要錢似的往外流。
那人看也沒看她,接着朝山洞口走去,剛走兩步,蘭兒又冒了出來,她已經站的不大穩,雙腿打着軟,雙手張開,咬牙道:“不許過去!”
那人歪了歪頭,有些疑惑:“你就那麽想死?”
蘭兒沒答,緊緊盯着他,忽而大聲喊道:“秦公子快走!我拖住他,你快走啊!”
那人失了耐心,擡起手,食指往前一動,一個瘋狂滾動的冰球朝蘭兒心口猛的飛去,帶着霸道至極的風雪,迫人的威壓壓的蘭兒連動都無法動一下。她猛的一閉眼,等着那冰球穿胸而過,心裏湧出一股絕望——是自己沒用,也不知道秦公子逃走了沒有。
就在那冰球即将碰到她的一剎那,蘭兒的胸前忽而長出一枝桃花,輕飄飄的将那冰球拂了開來。
冰球偏離路線砸到遠處山壁之上,發出一聲巨響,山石炸裂,碎石亂飛。蘭兒猛的睜眼,只見身前不知何時站了一人,身材修長,一身白衣,袖口和衣襟之上繡着灼灼桃花,美豔不可方物。
那人長得極美,秀眉濃而直,一雙桃花眼蘊着水色,妩媚而多情,勾的人心肝直顫,那是一種超越了性別的美,任誰見了他這副樣子,都恨不得在他那雙媚而不俗、波光流轉的眼神中溺死過去。
蘭兒呆呆的看着他,磕磕巴巴道:“風、風姐姐?”
那人嘆了口氣,一臉無奈,“乖,叫哥。”
說罷轉頭看向另一人,聲音有些懶,“好久不見啊森羅。”
森羅直直的盯着他,他那巨大的兜帽擋住了眼睛,卻擋不住目光。森羅看了他半晌,才道:“原來是熟人。”他頓了頓,勾勾嘴角,“魔界十三部掌令風月大人,一曲清歌名動三界,水袖一抛萬人俯首,人人都道你三百年前大戰之時湮滅在天界丞相刀下,多少人為你痛哭流涕夜不能寐,卻不想今日又在這凡間的山溝溝裏再次相見。”
“當年跟在魔皇身邊的小跟班此時已長成如此模樣,風某也很驚訝。”風月不鹹不淡道:“此時也許該尊稱你一聲森羅大人?”
森羅微微俯首:“三百年前魔界損失慘重,痛失無數能人。新任魔皇将第七部 交給了在下。”
“七部,”風月點點頭,“倒是适合你的性子。”
“風姐姐,你怎麽還和他聊上了?!”蘭兒沖過來拉着風月的袖子,轉頭警惕的看着森羅,“他要去找秦公子!”
風月上下打量她兩眼,把她輕輕往邊上一帶:“乖,把自己傷處理一下去。”而後轉頭看向森羅,挑挑眉,“森羅大人?”
森羅淡淡道:“那個凡人手中握有天嬰的一魂,風月大人不該攔着我。”
“天嬰?”風月皺起眉,“連他都死了?”想想又道:“天嬰乃是鳳凰一族千萬年才出一個的戰将,勇猛狠絕,威名震震,涅槃重生,無生無死,叛出鳳凰一族來到魔界後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你別告訴我連他都是被那天界丞相砍死的。”
“天嬰被仙界丞相鎮在天珩山石臺之中。”森羅道:“這些年來鳳凰後人守在在天珩山,有本族的鳳凰之力壓着,天嬰始終沉寂。但二十年前最後一個鳳公子意外死了,鳳凰之力消散,天嬰終于得以将一魂送出石臺。”
“風姐姐!”蘭兒急的眼淚都要流出來,“我不管什麽鳳凰什麽嬰孩,他不能傷害秦公子!”
“都說了叫哥……”風月一臉無奈,朝森羅道:“拿到天嬰一魂之後你待如何?”
森羅沒說話,只是勾了勾嘴角。
“問你也是白問,論起殘暴狠絕,魔界無人能出你森羅其右。”風月頓了頓,又道:“我若是今日定要攔你呢?”
“當年風月大人被破刀險些一分為二,縱使保得命在,此時可還能抵住我三招?”森羅淺笑:“望大人三思而行。”
風月皺眉看着森羅,片刻後袍袖一揮,一束桃枝猛的朝森羅而去!森羅擡手五指微動,桃枝結上厚厚的寒冰,桃枝生長速度放緩,卻依舊在不斷膨脹延長,竟将那寒冰漲碎了開!
“不愧是風月大人,這般境遇依舊不改本色。”森羅手臂一舉,暴怒的狂風呼號而至,夾着風刀霜劍,一樹桃花吹在狂風之中,七零八落。風月面無表情的擡起雙手,淩空而舞,風中四散的花瓣忽而有了章法,看似随着狂風而動,實則卻改了風的走向,一個轉彎,又朝着遠處的山石而去,将山石震得粉碎。
森羅袍袖一揮,一條冰龍怒吼着朝風月而去,風月周身樹枝蜿蜒,同那冰龍鬥在一處。
風月什麽水平自己清楚的很,當年仙界丞相那一刀直接砍沒了他半條命,掉落人間之後靠着十天半個月從凡人身上得着的那點可憐巴巴的精氣,養了三百年也沒養回來點能耐,縱使凡間甚至魔界的小妖傷不了他,可遇上森羅這樣的,打起來基本等于……找死。
風月心底嘆了口氣。
另一邊蘭兒一臉焦急:“風姐姐!風姐姐你小心啊!”
風月糟心的看她一眼,在凡間呆了三百年,傷沒養好,倒是把凡間的優柔寡斷爛好心學了個十成十。
冰龍咆哮着一口咬斷風月的桃枝,桃花淩亂散落,香消玉損。風月一口血噴出來,灑在白色衣襟之上,同那灼灼桃花相映,美的凄涼而動人心魄。
“風姐姐!”蘭兒一聲尖叫,猛的撲了過來,風月一袖子将她卷的飛出去,嘴角鮮血未擦,單手掐訣,心口金光閃爍,宛如一顆珠子瑩瑩發光。
“風月大人這是要用內丹同我拼命?為了這麽一個小妖,也值得?”森羅聲音涼涼的,“還是風月大人以為我會手下留情?”
“指望你手下留情還不如指望母豬上樹。”風月哼笑一聲,金色內丹緩緩移出胸口,“傻吧?不過,你沒聽見她叫我哥?”
緊接着蘭兒脆生生的一聲尖叫:“風姐姐!”
風月:“……”
森羅冷笑一聲,手指一動,冰龍呼嘯而出,風月咬牙,掌中金丹迎着冰龍而上,金光閃耀,貫穿冰龍而出,冰龍當空炸裂,緊接着森羅黑袍之上的金色蛟龍一個擺尾,從黑袍之上騰空而起,一口含住金丹。金丹在那蛟龍體內狂竄,四處碰壁,卻無法破壁而出。風月額頭汗如雨下,他緊緊咬着牙,繃着全身的力道,死死的扛着。
森羅面色也不好看,雙拳緊握。那蛟龍乃是他內丹所化,風月雖然能力不濟,但曾經到底是魔界掌令的水平,內丹豈是尋常小妖能比?
兩人僵持許久,急的蘭兒眼淚嘩嘩直流,許久之後,風月的內丹在蛟龍體內緩緩裂開一個縫隙。
風月一口血猛噴出來。蘭兒吓得魂都飛了,“風姐姐!”
眼見那縫隙越裂越大,風月即将撐不住之時,一根黑色鳳羽從山洞口直飛出來,猛的擊到那蛟龍身上,蛟龍被打的一顫,身子一卷,将風月的內丹吐了出來。
秦崎清瘦的身影出現在山洞口,神色清冷,看着森羅:“你是魔界的人?”
“日!”風月一把接住自己的內丹塞回胸口,氣的打抖:“能用天嬰的能耐,你他媽倒是早點出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