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作為一個從未跪過的現代人來說,被在衆人面前罰跪在院中,對于賀書淵來說,實在是一大屈辱,要說心中一點氣都沒有,那是絕不可能的。

雖說他也知道,站在賀夫人的立場上,她生氣也确實無可厚非,畢竟按照原主的脾性,如果這錢真的是他拿去做生意了,那陪得血本無歸,幾乎是毫無懸念的事,全家的生計都在這上頭,賀夫人也确實不得不急。

可是,到底還是抑制不住自己心底的委屈和怒氣,不冷不熱的刺了賀夫人一句。

原本不用他刺,賀夫人的臉色已經是複雜難辨,一方面高興自己兒子竟然得了督府大人的青眼,以後的前途,那還不是一片坦蕩,另一方面又想到自己竟然誤會了兒子,還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給他沒臉,就連那個來送請帖的理漕參政吳大人,都看到了跪在院中的賀書淵,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對兒子的前途,有什麽不好的影響。

這會兒再被他這麽一刺,臉上的神色,便越發的難看起來,青一陣,白一陣的。

“哥哥哪裏有什麽錯!就連督府大人,都對哥哥青眼有加,娘,您是不是弄錯了啊!”早已經在梅香攙扶下站起身來的賀書琪,一邊高聲喊着,一邊撲到賀書淵的身邊,伸出手去,又要把他拉起來。

“我就說少爺懂事了,是個有出息的,夫人您還非得不信!”劉嬷嬷激動的用袖口擦着眼淚,聲音激動而又嗚咽的道:“就連老爺,也沒有被督府大人那樣的高官,用這麽大的陣仗邀請過啊!”

她嘟嘟囔囔的說完,放下袖子,才看到賀書淵竟然又再次跪了回去,忙松開扶着賀夫人的手,上前兩步,站在賀書淵的另一側,跟賀書琪一起伸手去拉他起來。

賀書淵卻是仍然不為所動。

賀夫人見狀,臉色難看的高聲說到:“難道還要讓我,親自去扶你嗎!”

賀書淵聞言,這才站起身來。

賀夫人見他終于站起身來,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氣,說到底是她誤會了賀書淵,此時心中難免心虛,又着急知道,他一個白身,連個秀才都不是的人,為什麽會被督府大人如此的看重。

此時見他已經起身,便忍耐不住的開口問到:“你到底因為什麽,會被督府大人如此看重?”

“就是我之前說的,我現在正在印的東西。”賀書淵垂下眼睑,低聲回到。

“你印的到底是什麽東…”賀夫人還待追問,結果話說了一半,卻被兩聲咳嗽聲,打斷了話頭。

衆人下意識向發出聲音的人看了過去,結果就見剛才躲在院子角落裏,那個被又竹請來給賀夫人看病的大夫,此時正漲紅了臉,神色有些尴尬的站在那裏,見自己的咳嗽聲,吸引了衆人的注意,忙開口說到:“那個…還用不用我看病了,如果不用的話,我…我這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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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他見院子裏的人聊得熱火朝天,根本就沒人理他,還想着,偷偷溜走算了,可是轉念又一想,看剛才的情形,這家人可不是一般人,如果自己偷偷溜走,再耽誤了病人的病情,到時候,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因此,才有些尴尬的,出聲打斷了他們母子兩人的對話,也是怕聽到什麽不該聽的事情,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他這一出聲,院中的賀家衆人才發現,院子裏竟然還有一個外人,也都停住了話頭。

“那就有勞大夫,給我母親好好看看了!”正不知該怎麽解釋報紙的事情的賀書淵,正好接過他的話頭說到。

見院子裏還有外人,賀夫人也沒有再追問,而是在劉嬷嬷的攙扶下,回了正屋,那大夫猶豫了一下,也跟在兩人身後,進了屋。

等到給賀夫人好好檢查了脈象,斟酌了許久,開下方子後,大夫連診金都沒要,就急吼吼的跑了,倒是把賀書淵弄得哭笑不得。

賀夫人鬧了這一天,又是怒,又是吓的,精神早就不濟了,在吃過晚飯,喝了藥後,便早早的睡下了,倒是省了賀書淵的口舌了。

第二日一早,賀書淵便帶着初一出了門,為了怕遲到,也是不想等走到漕運總督府時,渾身臭汗,失了形象,賀書淵昨天晚上,便已經吩咐常保出去,雇好了馬車,一早便等在了賀家院子門前。

賀書淵與初一上了馬車,雙眼微閉,靠在馬車廂壁上閉目養神,等會兒見到漕運總督沈維明,定是一場硬仗,賀書淵可不敢有所大意。

馬蹄聲和車轅壓在青石道面上的聲音,在清晨的靜寂中,格外的醒目,帶着一絲特有的韻律,不覺得煩吵,倒別有一番興致。

賀書淵的思緒,随着這韻律十足的馬蹄聲,漸漸飄遠。

就在他的腦海裏,前世今生的種種事情,如線團般糾葛在一起,總覺得有種莫名的勾連,好似冥冥中自有天意之時,馬車卻突然猛地一搡,随即聽到外頭兩聲馬匹嘶鳴之聲,伴随着咣當一聲,整個馬車都是一震,差點把坐在車裏的賀書淵和初一貫下車去!

撞到了頭的初一,一邊擡手揉着額頭,一邊挑起馬車簾子,不滿的對外面的車夫,高聲喊到:“你是怎麽駕的車!要是傷到了我們少爺,耽誤了少爺今天的要事,你賠得起嗎!”

“這…這…也不怨小的啊!他們從旁邊突然…突然闖出來,驚了馬,又撞到了我們的馬車…”車夫也是一臉的驚魂未定,慘白着臉,向出聲質問的初一,磕磕巴巴的解釋着。

此時,賀書淵也已經探出頭來,随着車夫的話,扭頭向旁邊看了過去。

只見旁邊一輛兩匹馬拉的紅頂黑漆,杏黃色帷幔,雕花門窗的馬車,低調而又氣派,一半車身,在旁邊的岔道裏,一半車身,正與自己坐的馬車撞在了一處。

自己坐的馬車車橫,此時已經裂開了一條大縫,拉車的矮馬,因為剛才受了驚,又被車夫強行拉住,此時也正全身顫抖着喘着粗氣,眼見着是無法再繼續乘坐了。

怎麽偏偏就是在這麽重要的日子,出了這樣的意外?賀書淵的眉頭微皺,不過,還沒等他有所反應,旁邊那輛馬車裏,便傳出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

“小安,出去看看,外面出了什麽事情。”

随着這聲清脆悅耳的聲音,那輛馬車的車簾,便被人從裏面掀了開來,從裏面走出一個十二、三歲,容貌俊俏,小厮模樣打扮的少年來。

“這…這可怎麽辦啊!馬車損成這樣,回去我可怎麽跟掌櫃的交代啊!”這會兒,剛剛緩過神來的賀書淵他們這邊的馬車車夫,才驀地開始,看着受損嚴重的馬車,大呼小叫起來。

“喊什麽喊,吵死了!損了多少錢,我們賠給你就是了!”那被喚作小安的小厮一臉的刁蠻,不過因為他長得俊俏可愛,再加上說話的內容還算講理,所以并不讓人讨厭。

那車夫一聽,對方肯賠錢,馬上就不嚎了,賠着笑臉道:“那小的可要謝謝這位小哥了!”

小安理都沒有理他,從荷包裏掏出二兩銀子,揚手扔進了他的懷裏。

那車夫忙伸手接住他抛過來的銀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他的馬車,其實也就車橫裂了而已,馬倒是受了些驚吓,看着損傷嚴重,其實換個車橫,也用不上一兩銀子,受驚的馬,休息兩天也就沒事了,對方出手如此大方,倒是讓他足足賺了一兩多的銀子!

他這邊倒是樂不可支的,可苦了賀書淵,這裏離漕運總督府,還要有挺長一段的距離,他如今下車步行前去,別說遲不遲到,那滿頭滿身的汗,肯定是逃不了的,現下時間緊急,又要讓他到哪裏去,再雇一輛馬車!

初一顯然也想到了這件事情,有些着惱的看着喜笑顏開的車夫,高聲怒到:“你可是高興了!我們沒有馬車坐,等下要辦的事情,可怎麽辦?!”

那車夫一聽,又忙收斂起臉上的笑容,苦着一張臉道:“這不都是意外麽,雖然你們已經坐了快一半的路程了,我也不收你們的錢,就是了!”

初一簡直要被他這副無賴樣,氣瘋了,正欲跟他理論一番,卻聽到從車裏下來的賀書淵蹙着眉道:“初一,算了,我們走吧!”

雖說這條街上,沒有多少行人,可是在大街上跟他争論,除了自貶身價外,也于事無補,還不如早些上路,再想辦法。

初一嘟着一張小嘴,滿臉的不快,雖說他也知道,自家公子的意思,可是心裏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就在兩人都下了馬車,剛剛要離開之時,旁邊那輛馬車的車簾,卻再次被人掀開,露出一張容貌俊美的臉來。

“如若兄臺不嫌棄,在下可以送兄臺一程!”馬車裏那那容貌俊美的少年,朗聲說到,聽他這清脆悅耳的聲音,正是剛才吩咐小安去查看事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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