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不如大老爺主持分家時辛苦!”賀夫人毫不留情的冷冷回了一句, 想當初,就是在這祠堂前,自己被他氣得昏死了過去, 那一幕幕即凄涼,又悲憤的畫面, 賀夫人永遠也不會忘記!
如果不是礙着夫君賀廷卿的面子,和賀書淵的前程, 賀夫人直恨不得跟賀家恩斷義絕, 老死不相往來,此時, 又怎會給他們這個臉面呢!
賀家大老爺賀廷宇,面上閃過一絲尴尬之色,不過,好在這裏也沒有外人,就算是被賀夫人下了臉面, 也不打緊,到底還是今後的利益和前途更重要。
賀家大老爺賀廷宇, 好似沒有聽懂賀夫人的嘲諷般, 繼續陪着笑說到:“不管怎樣,我們都是賀家後人, 一筆寫不出兩個賀字來,就算是分了家,也不耽誤什麽,還是應該彼此互相照應…”
賀夫人實在沒有想到, 他竟然能如此無恥,如果當初分家時,是公公正正的,該怎樣,就怎樣,分的家,他的這番話,倒是一點錯也沒有,可是,他們當初,是怎樣欺負自己這孤兒寡母的,如今,竟然還好意思張嘴,說出這樣的話來!
互相照應?也虧得他能張開這個嘴!要不是書淵經此一事,突然醒悟過來,有了長進,他們三房現在,指不定都已經窮得,連飯都吃不上了,也不見他們去照應照應,這會兒,倒好意思舔着臉,要互相照應了!
賀夫人越想越生氣,臉色便驀地陰沉了下來,不過此時,與他們理論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陳年舊事,也不是賀夫人的行事風格,因此,她并沒有接賀家大老爺賀廷宇的話,而是一邊腳步不停的向外走去,一邊冷冷的繼續開口說到:“明日我家要擺流水宴,招待來祝賀書淵得了小三元的親朋好友和街坊鄰居,還有很多事情,沒有準備,我這就告辭了,大老爺也別費那些沒用的心了!”
賀夫人此話,明面上是說,讓大老爺賀廷宇別費心給她準備晚飯了,可實際上,任誰都能聽出來,她說的,其實是讓大老爺賀廷宇,別費那個攀附他們三房的心了。
賀夫人的話音剛落,還沒等賀家大老爺賀廷宇,有所反應,一旁早已經被氣得火冒三丈的賀家二老爺賀廷偉,卻再也忍耐不住,猛地高聲喊到:“別以為你們三房出了個小三元,就給臉不要臉,再能耐,你們也是我賀家的人,到時候把我們賀家惹急了,把你家那不認祖宗的玩意兒,告上衙門,看他還有什麽前程可言!”
原本還快步向外走去的賀夫人,聽到二老爺賀廷偉的話,猛地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看向跳着腳叫喊的賀家二老爺賀廷偉,臉上露出一個冰冷而又嘲諷的笑容,語氣挑釁地緩緩開口說到:“沒見識的東西,我看,你們二房賀書欽的虧,吃得還不夠!”
說完後,再不理會,被她的話,怼得滿臉震驚的賀家衆人,頭也不回的向祠堂外走去。
“你個敗家玩意兒!”等到賀夫人已經走出了賀家祠堂,賀家大老爺賀廷宇才回過神來,對壞了他好事兒的賀家二老爺賀廷偉,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不會說話,就別說,好事兒都被你變成壞事了!也怪我豬油蒙了心,當初怎麽就覺得你家老大,要比小四強,就沖有你這樣的拎不清的爹,你家老大,也不能是個出息的!”
“二叔,您家書欽,因着說書淵的壞話,現在還躲在家裏,如過街老鼠般,不敢見人,如今,您又這樣,難道是想讓我們整個賀家,都跟你們家書欽一樣,被人人喊打?”站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賀家大房大少爺賀書豐,陰陽怪氣,十分不滿的說到。
要不是這個脾氣暴躁的二叔,和他家老二賀書昊,把賀書淵給招惹個徹底,他們賀家,如今也不會招此冷遇,沒有一點轉圜的餘地了!
“現在倒是把責任,都推到我們二房身上了,可不記得當初分家時,你們大房撈得盆滿缽滿,樂得嘴都咧到天上去的時候了!”賀家大老爺的話,原本就讓賀家二老爺心中不快,這會兒賀書豐一個晚輩,竟然也敢對他冷嘲熱諷,橫加指責,賀廷偉自然不會再忍耐下去,也同樣陰陽怪氣的反唇相譏。
剛剛走出賀家祠堂的賀夫人,聽到身後賀家祠堂裏,賀家人狗咬狗,一嘴毛的互相攀咬,臉上嘲諷的笑意,越發的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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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賀書淵家裏門庭若市,人頭攢動,雖然賀書淵還在書院埋頭苦讀,準備秋闱,并沒有在家,但是,賀夫人已經連加了好幾桌席面了,卻還是不夠。
他家那個寬闊的院子,都快要擺不下了,整條街都是喜氣洋洋的,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想來沾沾喜氣,畢竟,淮安府已經好多年,沒有出個“小三元”了!
此時,無視身外之事,在書院刻苦讀書的賀書淵,卻被從外面急匆匆走進來的霍榮鈞,給吓了一跳。
“這是怎麽了?”看着面色焦急,滿頭大汗的霍榮鈞,賀書淵不禁放下手裏的書,給他倒了杯水,一邊伸手遞了過去,一邊神色關切的開口問到。
又熱又渴的霍榮鈞,伸手接過賀書淵遞來的水,仰頭咕嘟咕嘟喝了個幹淨,擡手抹了把嘴,一邊伸手去掏懷裏的東西,一邊神色有些焦急的說:“我大哥讓人,給你送了封信,也不知道是什麽重要的事兒,還要偷偷摸摸的!”
說完,把從懷裏掏出來的一封厚厚的信,伸手遞給了賀書淵,同時還不忘湊過身來,一臉好奇地嚷到:“快打開看看!”
賀書淵聞言,也是一愣,世子霍榮昊給他的信?
不過,随即,他就反應了上來,一邊接過霍榮鈞遞過來的信封,慢條斯理的拆開,一邊笑着說到:“你也不用好奇,跟你沒關系,也不是你感興趣的事情!”
“咦?你怎麽知道?你還都沒看信呢!”霍榮鈞被他的話,弄得更加的好奇了,歪了歪頭,看着賀書淵,不解的問到。
這個時候,世子霍榮昊讓人送信來,還要偷偷摸摸的,怕人知道,還能有什麽事兒?不外乎就是秋闱主考官的消息罷了!
果然,等賀書淵打開了那封信,看到的,确實是負責主持這屆南直隸秋闱的主考官,已經定下來了,是翰林學士呂尚賢的消息,同時,信中還詳細羅列了呂尚賢此人的履歷、性格、在學問方面擅長的範圍,和其一貫的政治主張等等事項。
“不愧是被皇上看重的世子爺啊!”賀書淵拿着手裏的信,心中忍不住暗暗稱贊。
秋闱的主考官,其實一般在全國各地的院試結束前,就已經差不多會定下來了,可是,卻要等到七月下旬,才會有明确的任命。
因此,此時只有一小部分的高官知道這件事情,至于其他人能不能打聽得到這個消息,那就要各憑本事了!
不過,世子霍榮昊能夠提前打聽到這個消息,賀書淵并不意外,讓他意外和贊嘆的是,作為一個原先跟科舉一事,毫無關系的勳貴子弟霍榮昊,竟然比大多數參考的學子們,還能夠明白分析主考官的資料,對于科舉成績的重要性,這件事上。
這可真是他說動霍榮鈞,參加科舉的意外之喜了!
如獲至寶的賀書淵,也不理會一旁滿臉好奇的霍榮鈞,兀自埋頭認真看了起來。
霍榮鈞見他只顧看信,也不理會自己,只能氣呼呼的自己探頭去看,待看到信上寫的是此次秋闱主考官的事情後,頓時便失去了興趣,搖頭晃腦,站着說話不腰疼的道:“啧啧…你們這些平民學子,可真是夠可憐的,為了考個進士,這一層一層又一層的折磨…”
賀書淵聽了他的話,歪頭想了想,突然嘴角一挑,語氣戲谑的回到:“你知道你們這些勳貴子弟們,為什麽在春闱裏,能考中者寥寥無幾嗎?”
“我們學問不好呗!”霍榮鈞以為,賀書淵是要用嘲諷勳貴子弟們,不學無術的方法,來反擊他剛才的話,也不着惱,十分坦然的回到,反正,在賀書淵的面前,也沒幾個人好意思說,自己的學問,做得有多麽好的!
可是,賀書淵卻不是這個意思,他笑了笑,繼續問到:“可是,你們勳貴子弟中,也有學問做得好,頗有才名之人,為何這些人中,能考中者,也不過僅僅只有十之一二?”
霍榮鈞倒是從來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此時聽賀書淵問起,不禁有些好奇的問到:“不是學問不好,那又是為何?”
“是因為,他們沒有經過,這一層一層又一層的磨煉啊!”賀書淵沖霍榮鈞,眨了眨眼,戲谑的回到。
“你逗我玩呢吧!”霍榮鈞看着賀書淵,半信半疑的喊。
“那自然不是!”賀書淵微微收斂了臉上的戲谑之色,正色道:“這一層一層又一層的考試,是折磨,同時也是磨煉,它能鍛煉你的意志,提高你的答題技巧,完善你的思維方式,這一切,對于最終的春闱,都是有着極大的幫助的,而沒有經歷過這個磨煉過程的人,自然在各方面,都有所欠缺,不是你的學問,做得不夠好,而是,你沒法把自己肚子裏的學問,完美的表達出來!”
霍榮鈞被賀書淵這一套一套的話,說的一愣一愣的,半響沒有回過神來,直到他慢慢消化了賀書淵的話後,才有些額頭冒汗的小聲說到:“靠,不過就是考個進士,用不用這樣啊!”
“不過就是考個進士?”賀書淵斜着眼睛,瞥了霍榮鈞一眼,語氣涼涼的反問。
霍榮鈞就是發聲感慨罷了,倒也沒有別的意思,見賀書淵神情有些不爽,也知道自己這麽說不對,忙笑着轉移話題,擡手指了指賀書淵面前,那一摞厚厚的信紙,有些心虛的說到:“那這些東西呢?你要這些東西,又有何用?”
“這些東西…”賀書淵拿起面前的信紙,在霍榮鈞面前揚了揚,神色鄭重的回到:“是對這次秋闱,十分重要的東西!”
“十分重要的東西?”霍榮鈞擡手撓了撓頭,突然好似想到了什麽般,猛地擡起手,指着賀書淵,不敢置信地高聲喊到:“難道你要行賄主考官!”
賀書淵被他的反應,弄得哭笑不得,擡手用信紙,在他頭上敲了一下,才搖了搖頭道:“通過對一個人的經歷、性格,及他所擅長的學問、政治主張和生活習慣,等等方面的深入研究,就能在很大概率上,把握他的觀點和喜好,從而規避答卷時,有可能出現的風險,并且…”
賀書淵說到這裏,突然對霍榮鈞,神秘的笑了一下,才又接着說到:“并且,同時根據近期,國家和朝廷發生的事情,可以大致判斷出,他所會出的時務策論的題目。”
“什麽!竟然還能這樣?”霍榮鈞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喊到,可是,随即,腦袋就搖得像撥浪鼓般,連聲嚷到:“你可別騙我了,我是學問做的不好,可又不是傻!”
賀書淵見他根本就不相信,也不與他争論,只是笑着,繼續開口說到:“既然你不相信,何不自己,親自去驗證一下?”
“怎麽親自驗證?”霍榮鈞被他的話,說得一頭霧水,不解的看向賀書淵,懵懵懂懂的開口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