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賀書淵又檢查了一遍, 草稿紙上,自己寫的文章,确認無誤後, 才動筆抄到了試卷紙上。
經過這段時間,有針對性的訓練, 他的文章,現在寫的, 已經非常不錯了, 即疏闊大氣,又飄逸華麗, 一看,就有很強烈的個人風格,讓人過目不忘。
等到賀書淵一筆一劃,工工整整的把文章謄寫完後,天色已經有些黑了, 反正,該做的事情, 都已經做完了, 賀書淵也不想再煙熏火燎的去做飯了,餓就餓一頓吧!
第二日上午, 睡了個懶覺的賀書淵,硬撐着餓得幹癟的肚子,可算挺到可以交卷了,忙收拾好東西, 把封好的考卷交了上去,等好不容易湊夠了第一批人後,被貢院開門,放了出去。
同樣因為不會做飯,而随便糊弄了兩頓,餓得不行,直恨不得立馬交卷的霍榮鈞,自然也在這第一批交卷的人中。
即累又餓的兩人,也顧不上交流,坐上勇毅侯府別院派來,早就等在江南貢院門口的馬車,快速回了別院。
兩人狼吞虎咽的吃完,別院管家讓人,特意準備的十分有營養,又便于消化的飯菜後,又簡單洗了個熱水澡,便各自回屋,呼呼大睡起來。
他們明天一早,可是還要再進去江南貢院,接着遭罪去呢!
第二日醜時末,完全沒有睡夠的賀書淵,便被勇毅侯府別院的下人給叫醒了,迷迷糊糊的起了床。
初一因為要留在山陽縣,照看那些孤兒們,所以賀書淵沒有讓他跟着一起來,初一不放心賀書淵自己一個人來考試,還因為這件事兒,跟他鬧了幾天別扭。
雖然不是熟人,用起來不太趁手,不過,幸好,賀書淵也不是什麽事情,都必須讓人伺候的大少爺,就着下人送來的熱水,洗漱好後,去吃早飯的賀書淵,卻沒有看到霍榮鈞的身影。
一問之下,才知道,霍榮鈞不肯起來,下人也不敢硬叫。
賀書淵只好自己親自前去,把他從床上拖了起來,硬拽着他一起吃了早飯,又坐着馬車,去了貢院。
第二場的考試內容,是根據給出的內容,拟寫表、诏、告等文書,說白了,就是公文寫作,是秋闱三場考試中,最不重要的一場,這場的成績,一般只是作為最終排名的參考而已。
原本公文寫作,對于有着幾年實際工作經驗的賀書淵來說,就是輕車熟路的事情,因此,第二場考試,他又是睡夠了,第二天才答的題,等到第三天交卷時,又是第一批出來的人。
這一次,還是重複了前一次的經歷,回別院吃飯、洗澡、睡覺,不過,最後一場考試,霍榮鈞卻沒用賀書淵強行,将他從床上拖起來,而是到時辰,被下人一叫,就自己主動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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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然不是他,考試考上了瘾,而是,今天要考的第三場時務策論,可是能驗證賀書淵所謂的押題理論,到底對不對的時刻。
等着看賀書淵壓錯題,好好好嘲笑他一番,以報他哄騙自己,來參加這麽恐怖的秋闱的霍榮鈞,今天怎麽能夠不精神呢!
今日進場考試的人,比第一場,要少了一些,經過前兩場,六天的非人折磨,有些身體素質不好的考生,已經病倒,或是堅持不下去了,只能萬分遺憾的放棄了考試。
又是經過一番,點名搜身的折騰後,賀書淵和霍榮鈞兩人,再次進了考場。
這回,賀書淵可沒像前兩場那樣,先睡一覺,再看考題,而是在拿到考卷的第一時間,便打開了卷紙。
在他看到卷紙上的題目時,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靠!”此時,也同樣舉着考卷,剛剛看到考試題目的霍榮鈞,則是因為太過驚訝,而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差點把剛剛走過去的巡考官,又給招了回來。
“這也太tmd…”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的霍榮鈞,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生氣,賀書淵真的押中了題目好,還是該高興,他能取得好成績好了!
因為賀書淵提前押中了題目,兩人毫無壓力,連草稿都不用打的,答完了考卷。
待到兩人又是第一批交卷,出了江南貢院的門後,賀書淵笑眯眯的看着霍榮鈞,一副“怎麽樣,哥厲害吧!”的模樣,看得霍榮鈞一陣氣結,卻又無話可說。
半響後,才勉強憋出了一句,“能猜對一次,有什麽了不起的,有本事,等到春闱時,你再押中題,我算你能耐!”
霍榮鈞原本以為,賀書淵不僅會一口應承下來,而且還會趁機再把自己吹噓一番,結果,誰知,賀書淵卻收斂起了臉上的笑容,神色有些嚴肅的回到:“春闱時,我不會再給你押題了!”
這下,霍榮鈞可傻了眼!連忙開口讨饒:“你不是吧!行,行行,我承認你厲害,這下行了吧!”
霍榮鈞吃到了提前壓中題目的甜頭,心中正對一下變得簡單多了的春闱,充滿了信心和憧憬,這會兒,一聽賀書淵說,春闱不再給他押題了,哪裏還顧得上什麽臉面,忙做小伏低的服軟,讨好賀書淵。
誰知,賀書淵卻還是搖了搖頭,看着面前的霍榮鈞,神情越發嚴肅的道:“春闱是科舉的最後一個關卡,它的規模和層次,要遠遠高于,之前的任何一次考試,如果你看過,春闱以往的考題,就會知道,它所出的時務題目,并不針對任何一件實事,而全部是關于對國家各項制度的探讨,這個,是沒法進行押題,只能進行有針對性的練習的!”
其實,賀書淵并沒有對霍榮鈞說實話,對于消息閉塞,沒有經過相關教育,對國家各項政治制度,沒有太多了解的古代學子們來說,春闱的時務策論,是非常虛無缥缈,又極其難以回答的。
可是對于系統學習過歷史、政治的賀書淵來說,一個國家存在争議,能夠拿到考卷上,進行論證的政治制度,其實,一雙手都能數得過來。
他之所以不肯跟霍榮鈞說實話,其實,是不想他産生依賴的心裏,從而不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考科舉,結果固然很重要,在這個過程中,學習各種知識,和為人處世的道理,從而能夠真正掌握,讓自己在這個世界上,能夠安身立命的本事,也同樣重要。
果然,聽到賀書淵說,春闱的時候,不會再給他押題的話後,霍榮鈞只能十分不情願的打消了,那絲僥幸心理,垂頭喪氣的坐上了馬車。
被連續九天秋闱考試,折磨得不行的考生們,暫時都顧不上去想成績的事情,都回到住處,倒頭就睡。
反倒是秋闱的考官們,面對眼前,衆多的考卷,愁眉苦臉的犯起了難。
主考官翰林學士呂尚賢,出的經義考題,“子曰”兩個字,不僅難倒了衆多參加秋闱的學子們,也把負責批卷的考官們,給難得夠嗆。
大部分的考生,答的經義卷紙,都是寫出一句,或是兩句,自己認為的孔子的經典話語,來進行進一步解讀。
《論語》作為四書中,最重要的一本,只要是讀書人,就沒有沒認真研究過的,裏面孔子所說的每一句話,幾乎都被學子們,背誦得滾瓜爛熟,研究得無比透徹。
在其中選出自己理解最深,平時做過無數次文章的某句話,來進行解讀,對考生們來說,實在是件無比簡單容易的事情,所以,在這些回答中,自然也就不乏經典之作。
作為同樣也十分不解,主考官呂尚賢,出這道題目意思的考官們來說,自然也只能把其中的經典之作,挑選出來,呈給兩位主考官,由他們做最終的決定。
可是,不管考官們呈上去,多麽經典和精彩之作,主考官呂尚賢看過後,都是皺着眉頭,放到一邊,一副不太滿意的模樣,讓衆考官們心中不禁打鼓。
坐在呂尚賢身旁的南直隸巡撫易明磊,看了半天,心中也越來越納悶,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麽樣的回答,終于還是忍耐不住好奇,有些含蓄的開口問到:“呂大人出的這個經義題目,到底有何用意?”
呂尚賢轉頭看了易明磊一眼,想了想回到:“所有的讀書人,幾乎無時無刻,不把‘子曰’這兩個字,挂在嘴邊,言必提子曰,難道易大人就不好奇,‘子曰’這兩個字,在他們心中,到底意味着什麽嗎?”
巡撫易明磊被他的回答,弄到一愣,他也是呂尚賢口中那些,言必提“子曰”的讀書人,然而,在呂尚賢提出這個問題前,他卻也從來都沒有去想過,“子曰”這兩個字,對于他來說,到底意味着什麽!
他其實很想問問呂尚賢,那在你心目中,“子曰”這兩個字,又意味着什麽呢?
然而,雖然很好奇,但是,他卻不敢把這個問題,問出口,因為,他害怕,呂尚賢會反問他,這個他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的問題!
就在這時,相對無言的兩人,突然聽見,正在下面閱卷的考官中,有一人,突然用力一拍桌子,情不自禁的高聲喊到:“太絕了!”
還沒等屋裏的衆位考官,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兒,剛剛激動的又是拍桌子,又是高聲大喊的那位考官,突然站起身來,直勾勾的看向,坐在上首的呂尚賢和易明磊兩位主考官,眉飛色舞的說到:“呂大人,我終于知道,您要的答案,是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