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我, 怎麽就比不上你了!”最是經不起別人激的霍榮鈞,聽見程文奕譏諷挑釁的話,哪裏還能坐得住, 猛地從座位上跳起來,高聲喊到:“看看你這副人不人, 鬼不鬼的模樣,除了讀書, 你哪一點比得過小爺我?!是長得比我帥, 還是家世比我好?,別人不過是看你年紀小, 随便叫你聲神童,哄你玩,你還就真當真了,真是可笑!”

程文奕從小到大,從來沒見過, 這麽厚顏無恥之人,竟然在大庭廣衆之下, 坦然承認自己讀書不行, 卻厚着臉皮跟人比家世,比長相的, 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麽是好。

跟程文奕一起來的朋友,被這突如其來的沖突,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會兒見程文奕楞在哪裏,氣得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的,說不上話來,酒樓裏周圍的人,又都紛紛向他們這邊,看了過來,忙伸手,将他拉到身旁的座位上,低聲勸解。

霍榮鈞見程文奕被自己說的無言以對,又被人拉走,終于稍稍消了點氣,可是,重新坐回座位後,卻是越想越氣,不由得沖坐在身旁的賀書淵,開口抱怨到:“你看,都是你,非得騙我來考秋闱,結果不僅遭罪,還要被人笑話,我當初也不知道,腦子裏哪根弦斷了,竟然這麽好騙,哼!”

賀書淵沒想到,今天的事情,明明是霍榮鈞自己,主動惹出來的,如今竟然把所有的事情,一股腦的全都推在他的頭上,不由得被他氣得笑着搖了搖頭,有些無奈的回到:“哎,你這可就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了!我這次讓你來考秋闱,明明是讓你揚名露臉來了,你不感謝我,便罷了,怎麽還怪起我來了!”

“揚名露臉?”霍榮鈞瞪着賀書淵,一臉你tm是在逗我呢吧的表情,憤憤的說:“剛才,你沒看見,我被人嘲笑啊!”

“等發榜了,你大可以嘲笑回來啊!”賀書淵也同樣看着他,一本正經的回到,不過随即,又搖了搖頭道:“不過還是算了吧,看他那副樣子,心裏承受能力一定不強,要是再受了這樣的打擊,弄不好要死要活的跑去自尋短見,可就不好了!”

“等…等等!”霍榮鈞被他的話,越說越暈,忙擡手,用力拍了拍賀書淵的胳膊,一臉驚奇的看着他,嘴裏叫到:“你在胡言亂語什麽?莫不是失心瘋了?”

被他說成失心瘋的賀書淵,也不着惱,只是沖他笑了笑,繼續說到:“這次秋闱,你會比他考的好!”

霍榮鈞聽見賀書淵的話,整個人都僵在那裏,動彈不得,半響後,才有些不敢置信的,抓着賀書淵的胳膊,神情興奮的追問到:“你說的是真的?!”

不過,還沒等賀書淵回答,他便又有些氣憤的,放開了賀書淵的胳膊,沖他嚷到:“你又騙我,你又不是主考官,你怎麽能知道!”

“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麽!”賀書淵看着霍榮鈞,一臉理所應當的回到:“時務策論,我們押對了題,你提前已經準備好了文章,我又幫你改了好幾遍,怎麽着,也要比那個小屁孩強吧!至于經義策論,大部分考生,肯定都是會拿一兩句孔聖人的話,出來論證,這個,你拿的也是平時自己做得最好的文章,而且,還是被夫子教導過的文章,就算不比他強,也不至于比他差多少吧!這樣綜合下來,你的成績,可不就是比他好麽!”

對呀!原本還以為,賀書淵又騙他的霍榮鈞,越聽,越覺得,賀書淵說得有道理,那自己,豈不是真的會比程文奕那個神童,考得好了!

霍榮鈞越想越得意,越想越開心,連飯都沒有吃完,就興沖沖的拉着賀書淵,結帳走人了。

在兩人起身,路過程文奕身邊時,霍榮鈞故意高聲說到:“書淵,我這回秋闱,答得不錯,你說,我要是比那個什麽神童程文奕,考得還好,那可怎麽辦啊!那他豈不是,要沒臉活下去了!哈哈哈…”

賀書淵簡直要被這個熊孩子,給愁死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真的會把要面子的程文奕逼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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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只是想讓他開心些,完全沒想到,他會這樣做的賀書淵,不禁有些後悔,剛才自己所說的話,連忙低聲斥了一句,“別胡鬧”,就拉着他,快步往酒樓外走去。

可是,已經聽到霍榮鈞,故意說給他聽的話的程文奕,怎麽可能沒有反應,他擡頭看着兩人的背影,冷冷的高聲說到:“我要是連你這樣,不學無術的纨绔子弟,都比不上的話,也确實沒什麽必要,再在這個世上茍活了!”

賀書淵聞言悚然一驚,止不住額頭冒汗,像程文奕這樣自傲的人,要是真的考不過霍榮鈞,可真指不定,能幹出什麽事情來,連忙拽住還要回頭,去說什麽的霍榮鈞,快步離開了酒樓。

經過這麽一鬧,賀書淵也沒什麽心情,再跟霍榮鈞一起,出去吃喝玩樂了,而原本對秋闱成績,并沒什麽感覺的霍榮鈞,則突然對放榜,升起了一絲期待,每天板着手指頭,數着放榜的日子,倒也同樣,沒什麽出去玩樂的心思了。

跟賀書淵和霍榮鈞一樣,經過了最初四處游玩的興致勃勃外,随着放榜日期的臨近,來應天參加秋闱的學子們,都漸漸沒了四處游樂的興致,俱是情緒焦躁的翹首以盼。

不過,情緒焦躁的,也并不只有,翹首企盼的考生們,炎炎夏日,悶在炎熱的室內,伏案閱卷的考官們,此時,也俱是滿頭是汗,心中煩躁無比。

秋闱的考官們,俱是在應天府中,任些文職的讀書人,本身對時務,就不太了解,也并不太感興趣,這會兒,閱起時務策論的卷紙來,難免更感無趣。

而且,此次呂尚賢出的,秋闱的時務策論題目,還是“北方蠻夷之族頻頻挑起事端,犯我邊境,何以為之?”這樣離普通人的生活很遠,跟兩國戰争,有關的題目,讓壓根就接觸不到戰争,更對其一無所知的考官們,更加的不喜了。

幸好,他們只需要,把文章寫的不錯,內容看起來不離譜的試卷,挑揀出來,交給兩位主考官就好,至于最終的結果,則是由兩名主考官來決定。

七、八千人的時務策論考卷,經過考官們的篩選,最終,能送到呂尚賢面前的,不過不到五百張。

雖然一個人,要看四百多張考卷,也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但是呂尚賢,卻看得極為認真,毫不敷衍。

這是皇上親派的差事,又是為國家挑選人才的大事,對于任何一個臣子來說,都是一件莫大的榮耀,同時,也是一件不能有任何差錯的差事,否則,不僅是對國家的損失,同時,也會成為他一生的污點,所以,他絕不容許此事,有半點的差錯!

已經坐在悶熱的室內,閱了半天卷的呂尚賢,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看着面前案幾上的試卷,搖了搖頭,心中十分不耐,“什麽叫,那就派兵去打啊,把他們徹底打服就好了!國家要是有那個財力和兵力,還用得着你說嗎?早就打過去了好嗎!”

随手把這張卷子放到一旁,不太滿意的呂尚賢,接着往下看去。

“不過是一幫未開化的蠻夷,我泱泱□□大國,不必理會他們這些跳梁小醜。說的倒是輕松,不理會他們,任由他們肆意踐踏邊境,那些被他們禍害的無家可歸,流離失所,甚至丢掉性命的百姓們,怎麽辦!再縱得這些虎狼之輩,越發貪心,更加猖狂了,怎麽辦?”呂尚賢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将面前的試卷,随手扔到一邊,繼續往下看。

“把邊境的百姓都遷走,所有的田地、房屋全都破壞掉,實行堅壁清野政策,待到他們各項軍資補充,都跟不上的時候,再配合軍隊出擊,以逸待勞,将其剿滅。這個,倒是有些建設性和可行性,可是,不僅動靜太大,會招來朝廷上,那些主和派的反對,而且,還會讓邊境的百姓們,背井離鄉,同時加大其他地方的負擔。”呂尚賢微微點了點頭,拿起筆,在面前的試卷上,圈了一筆,放到另一面,繼續往下看。

“派使臣前去,跟他們的君主陳述利害關系,讓他們知道這樣做的嚴重後果,他們就會重新考慮,會不會再這樣做了。這是天天學習,把腦子學壞了吧!這樣的文章,那些考官們,竟然也能拿給我看,真是…”看得都無語了的呂尚賢,猛地拿起面前的考卷,扔到一旁,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然而,這還不算完,呂尚賢一直看了幾百份考卷,結果,竟然一個,比一個不堪,這幾百張考卷中,竟然只有剛剛那個主張“堅壁清野”的考卷,勉強算是可以入眼!

呂尚賢心中越發的不滿,就算通過秋闱的考生們,不會馬上就去做官,将來還有春闱和殿試的進一步考核,可是,秋闱說到底,也是科舉,這一為國家選拔人才的制度中,頗為重要的一環,如今,真的選出這樣一群不通世事,連對國家事務,基本的思維方式,都成問題的人,對國家又有何益!

就算他們不了解具體的情況,可是,這麽多,經過縣試、府試、院試,一層層關卡,選拔上來,號稱優秀之人中,竟然沒有一個人,去考慮一下,那些蠻夷之族,為何要在邊境,頻頻挑起争端。

連“因”都不去了解,又談何“果”呢!

越發失望的呂尚賢,煩躁的擡手,揉了揉眉心,讓下人,給他上了壺涼茶,拿起來,大口灌了兩杯,這才将心中的郁結之氣,稍稍壓下去了點,無奈的嘆了口氣,又拿起面前案幾上的試卷,繼續看了下去。

“自古戰事皆有所損,不戰而屈人之兵方為上策。呵呵…說得倒是容易,怎麽不戰而屈人之兵?”呂尚賢對于他這個觀點,倒是十分贊同,可是不戰而屈人之兵,這一戰術,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

可是,随着他越往下看,臉上的神色,卻越來越詫異,到最後,竟然有些驚喜的癫狂起來,嘴裏不停的喃喃重複着,“妙,實在是太妙了,他是怎麽想出來的,皇上要是看到這篇文章,一定也會十分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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