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出事了?出了什麽事兒?賀書淵伸手扶住, 跑得氣喘籲籲的初一,蹙着眉問到。
初一見他這幅模樣,才意思到, 自己說的話,有歧義, 忙開口解釋到:“不…不是…出事了,也…不對, 是出事了!”唉!解釋了半天, 也沒說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兒的初一, 擡手撓了撓腦袋,一跺腳,直接說到:“就是應天府那邊,修葺夫子廟,巡撫大人把少爺你, 在秋闱經義策論裏,寫的那兩句話, ‘一人而為萬世師, 一言可為天下法’,刻在了夫子廟門前, 兩側的立柱上!”
“啊!”站在賀書淵身邊的沈雲初聞言,驚訝的低呼出聲,就連賀書淵,也被這個消息, 驚得一時間,說不上話來!
那可是被天下讀書人,稱為聖人的孔夫子的廟啊!把賀書淵寫的那兩句話,刻在門柱上,就是他為孔聖人的廟,題字的意思,今後,只要提起孔聖人,就不會落下,賀書淵的這兩句題詞,實在是件榮耀至極的事情。
古往今來,能有這樣待遇的人,寥寥無幾,且俱是名滿天下的當世大儒,文人騷客中的泰山北鬥,他一個小小的解元,何德何能!這也就難怪,初一會被這個消息,吓得語無倫次了。
“所以,有人反對了?”賀書淵驚訝欣喜的同時,心中不由得也有些緊張,想了想,看着初一開口問到。
“那倒是沒有,好像大家都說,那兩句話,形容得極是貼切,少爺你是文昌星下凡,合該守護孔聖人的!”初一搖了搖頭,語氣肯定的回到。
然後,又突然想到了什麽,猛地再次開口說到:“聽說咱們淮安府,也要修葺夫子廟,也要把少爺你寫的那兩句話,刻在門柱上!”初一說到這裏,突然眼睛一亮,擡頭看向賀書淵,興奮的喊到:“難不成,以後所有地方修葺夫子廟,都要把少爺寫的那兩句話,刻在門柱上?!那少爺豈不是,跟孔聖人齊名了!”
“胡說什麽!”賀書淵擡手,敲了一下初一的頭,低聲斥到:“小心禍從口出!”
初一被賀書淵這樣一訓,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擡手,輕拍了自己的嘴巴兩下,賠着笑道:“是,是,少爺,我再也不說了,這不都是被這個驚人的消息,給吓傻了麽,呵呵…”
被這個驚人的消息,給吓傻的,顯然不止是初一一個人,清河書院的夫子們,此時,一個個也早已滿頭冷汗,後怕不已。
就在短短的一個月前,打死他們,他們也不會相信,松山書院的那個走後門進去的賀書淵,竟然會有如今這樣顯赫的名聲!
又是文昌星下凡,又是把文章刻在夫子廟門前,這些傳奇般的經歷,人們最是愛四處傳頌,現在不管是在老百姓中,還是在讀書人中,一提起賀書淵,那就是以一己之力,帶着整個淮安府,橫掃本屆秋闱,用一篇驚世之作,奪得解元的文昌星下凡。
如果當初,他們書院,沒有在展山長的堅持下,力挺賀書淵,并與他合作辦理校報,那麽,此時,賀書淵的傳奇裏,他們就不是被文昌星下凡的賀書淵,所帶領的橫掃本屆秋闱的淮安府學子,而是因為有眼不識泰山,被文昌星從淮安府第一書院,踩下去的大反派了,人們在傳頌一個傳奇時,可不會去考證,那些細枝末節的事實,反而是越離奇,才越精彩!
可以想見,如果真是那樣,經過一段時間的口口傳頌,他們清河書院,這個傳奇裏,唯一的反派,最後,會被扭曲成什麽樣子!
幸好,幸好!所有清河書院的夫子們,都不禁在心中,暗暗慶幸,幸好他們有個十分有遠見的山長,如今才沒有陷入那樣可怕的境地!
“幸好,山長有遠見,不然,真是不敢想,如今我們清河書院,會是個什麽處境!”馬教谕擡手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十分慶幸的說到。
“唉…”展山長的臉上,卻毫無喜色,反而重重的嘆了氣,神色黯然的低聲說到:“我們清河書院,終究還是敗落了!”
馬教谕聞言,臉上也不禁露出一絲黯然之色。
此次秋闱,他們清河書院,雖然也高中了十二名學子,與往屆秋闱,整個淮安府中舉的學子,數目相仿,原本也是一件值得欣喜雀躍之事,可惜,因為有了松山書院,高中的三十七名學子相比較,他們這還沒有人家,三分之一多的人數,就實在是寒碜了點。
馬教谕越想越不甘心,他們清河書院,明明以前,是毫無争議的淮安府第一書院,怎麽短短一年的時間,就淪落到了這種地步了呢!
賀書淵!對,賀書淵!都是這個人,清河書院的敗落,都是從這個人,去了松山書院開始的!
“山長,明明我們清河書院,才是淮安府第一書院,那個賀書淵,當初為何不來我們書院讀書,反而要去,不如我們書院的松山書院?反正都是漕運總督沈大人推薦的,我們清河書院,也不會駁了沈大人的面子啊!”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不明白的馬教谕,忍不住開口,問了這個,現在看來,并沒什麽意義的問題。
其實,很久以前,展長空就已經很納悶,這個問題了,所以上次,請了賀書淵,來他們清河書院,指導辦理校報一事時,他曾經旁敲側擊的試探過,這個問題,誰知,結果,卻得到了一個,讓他十分無語的答案。
“他說松山書院,離家近!”展長空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無力,好似重重一拳,卻全都打到了棉花上。
“什麽!”馬教谕也萬萬沒有想到,答案竟然會是這樣,他們清河書院落敗的理由,也太讓人無語些了吧!
同一時間,無語的,還有展山長和馬教谕兩人口中,剛剛提及的漕運總督沈維明。
他看着并肩出現在自己眼前的賀書淵,和一身男裝打扮的自家女兒沈雲初,剛剛喝到嘴裏的一口熱茶,全都噴了出來。
“侄兒沈世然,給叔父請安了!”偏偏沈雲初還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一本正經的彎身給沈維明請安。
賀書淵有些奇怪的看了眼,失态的沈維明,然後才彎身行了禮,要說科舉高中,讓他最開心的,還是見官,再也不用下跪了,要不然,沈世然只是彎個腰,他卻要跪下磕頭,想想就覺得難受。
“你們兩個怎麽一起來了?”沈維明單手握拳,抵在唇上,掩飾的輕咳了一聲後,才開口問到。
沈維明公事繁忙,并不知道,他們兩人,因為照顧孤兒的事情,而關系密切,而且在他心裏,女兒沈雲初,畢竟是個女孩子,到底還是該跟其他男人,保持些距離才對,所以才會有此一問。
可是他的這句問話,落在賀書淵耳中,卻聽出了另一番滋味,沈世然這個遠房表侄,在沈維明心中,看來是沒什麽地位的,不然,也不會對他與自己交好一事,毫無所知。
賀書淵不由得,有些同情的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沈世然,心中可憐他,寄人籬下,無人關心。
沈雲初是何等聰明之人,見他這份樣子,馬上明白了,他心中所想,不由得哭笑不得的沖他,微微搖了搖頭,暗示他,事實并不是像他想的那樣,沈維明對自己,并沒有漠不關心。
可是,她的搖頭,看在賀書淵眼中,卻是以為,他在告訴自己,他并不在乎這些,讓他不要擔心,為了安撫沈世然,賀書淵馬上沖他,露出了一個,會意的笑容。
沈維明看着在他面前,眉來眼去的兩人,不由得有些氣不順,只是跟賀書淵說了幾句話,就把他打發走了,倒是讓賀書淵以為,他是在心虛,不由得更加心疼起,沒人疼的沈世然來。
待到賀書淵離開後,屋裏只剩下,沈維明和沈雲初,父女二人時,沈維明馬上板着臉問到:“你成天跟他厮混在一起,是不是喜歡上了他?!”
“喜歡上了他?!”沈維明的這句話,有如當頭棒喝,讓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的沈雲初,如夢初醒!漂亮的臉頰上,猛地生出兩團紅霞來,原來自己是喜歡上了他麽!
沈維明看着女兒,這副嬌羞的模樣,心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擡手捋了捋颌下的胡須,心中暗忖:“如果說以前的賀書淵,那是配不上自家女兒的,可是,現在的賀書淵,卻十分的不錯,将來等到他再高中了進士,指不定有多少人,會等在榜下捉婿,憑着賀書淵的能耐,就是個狀元,恐怕也拿得,自己如果不早下手的話,沒準就便宜了別人!只是,自家女兒這女扮男裝的事情,如果将來真的結親了,一定是瞞不住的,也不知道那賀書淵,會不會計較,還是要探探他的口風再說,不然,可就是害了自家女兒了!”
想到這裏,沈維明看着眼前,難得一臉嬌羞的女兒,不由得嘆了口氣,如果她不女扮男裝,接近賀書淵,也不會喜歡上賀書淵,自然也就不會老老實實嫁給他,可是,她如今倒是喜歡上了人家,卻也為他們兩人的親事,埋下了隐患,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啊!
只是沈維明這邊,合計得倒是挺好,可是,等到過幾日,他準備好了,想要派人請賀書淵過來,正式的談談這件事情的時候,等來的,卻是賀書淵的辭行!
張德寶,張掌櫃在京城,已經買好了宅子,做好了準備,派了常保,回來報信,賀書淵這幾天,一直在準備着上京的事情。
賀夫人原本還有些不想去,畢竟故土難離,可是,這一陣子,也确實被沒完沒了,各種原因找上門來的人,鬧得頭疼,又想到之前,夫君賀廷卿,就是去京裏趕考,住在客棧,才丢了性命的,這會兒,兒子可不能再有什麽意外,這才答應一起去的。
賀書淵這回進京,是不打算再回來了,所以安排好了一切,才會正式的來找沈維明辭行,倒是讓他原本想說的話,也沒了說的機會。
很快就動身啓程,去了京城的賀書淵,卻不知道,此時,在京城的禦書房中,呂尚賢正一邊将他在秋闱上,寫的那篇時務策論,在皇上面前的書案上攤開,一邊笑着說到:“皇上,臣這回從南直隸回來,可是給皇上,帶來了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