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劉素奇這個蠢貨!”戶部尚書府書房中, 左督禦史裴顯鳴,暴躁的走來走去,口中憤憤不平的道:“原本皇上還在猶豫不決, 要不是這個蠢貨,偏偏在那個時候, 出言彈劾,也不會讓皇上, 對我們都察院, 頗多不滿!如今還連累我,丢了這個秋闱主考官!”

“就一個劉素奇而已, 不至于有這麽大的影響吧!是不是還有其他,我們不知道的原因?”工部尚書馬啓年,有些不相信的開口問到。

“倒不是他劉素奇,有那麽大的能量,是最近一段時間以來, 都察院的禦史們,彈劾朝中大臣, 越來越捕風捉影了, 弄得人心惶惶,皇上心中, 其實早有不滿,這回劉素奇,只是撞到了槍口上,當場被人駁斥了罷了!”戶部尚書許廣文, 看向在書房裏,暴躁地走來走去的左督禦史裴顯鳴,略有些不滿的繼續說到:“也是你為了政績好看,太過放縱手下的禦史了,我早就說過,過猶不及,你偏偏就是不聽!”

“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左督禦史裴顯鳴,一臉不快的說到:“謀劃了二年多,就這麽功虧一篑了,真是不甘心!”

“時間還長着呢,慢慢來吧,入閣一事,原本就不容易,之前你跟吏部尚書任志倫兩人,也不過俱是五五分的勝算,最後誰贏誰輸,都不奇怪。”戶部尚書許廣文神色淡淡的回到。

“你倒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左督禦史裴顯鳴看他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不由得氣沖心頭。

“不然呢?氣急敗壞,又于事無補,現在我們應該想的是,以後怎麽辦!”戶部尚書許廣文,端過手邊的茶盞,低頭抿了一口,擡了擡眼皮,慢條斯理的回到。

左督禦史裴顯鳴被他堵得,說不上話來,只能氣哼哼的坐到椅子上,端起茶盞,灌了一大口,心中暗自不滿,“敢情不是你的事情,說得這麽輕松!”

就在這時,坐在一旁的工部尚書馬啓年,突然有些擔憂的開口問到:“如今這個情形,你那個名滿天下的女婿,可怎麽辦啊?難道,就眼睜睜看着,任志倫成為他的座師?”

“對呀,我就說,等春闱後,再訂親,你偏不聽,這回好了,以後任志倫就是他的座師了,到時候,有點什麽事情,他是幫你這個岳丈啊,還是幫他的座師啊!”之前被戶部尚書許廣文,數落的滿心不快的左督禦史裴顯鳴,馬上接口,陰陽怪氣的說到。

等春闱過後,再訂親?那時候,哪裏還輪得到他?早不知道,被誰給搶走了!戶部尚書許廣文心中自有盤算,卻并不跟他争辯,又低頭抿了口茶水,才慢悠悠的,對左督禦史裴顯鳴,開口說到:“我會在春闱前,讓他正式拜你為師。”

左督禦史裴顯鳴和工部尚書馬啓年兩人,都被戶部尚書許廣文的話,給說的一愣,不過,随即就都反應了過來。

“秒啊!我怎麽就沒想到呢!”左督禦史裴顯鳴,“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臉興奮的看向戶部尚書許廣文,搓着手喊到。

能有個名滿天下,又簡在帝心,前途明顯無可限量的弟子,可不就是個大大的助力麽!況且,如果賀書淵,真的能在春闱前,正式拜他為師,那麽作為春闱主考官的任志倫,這個座師的分量,顯然就沒有多少了,畢竟那只是個虛名,可是沒法跟,正式拜過的師傅,相比的!

“可是那賀書淵,不像是沒有主見之人,要是他不肯呢?”工部尚書馬啓年,明顯是個謹小慎微之人,聽到戶部尚書許廣文的話,并沒有喜形于色,而是神色有些擔憂的出聲問到。

怎麽看,那個能夠寫出,那樣時務策論的賀書淵,也不像是個,能夠随便,聽從他人擺布,沒有自己的想法之人。

“如果他不同意…”戶部尚書許廣文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之色,卻沒有把話,繼續說完。

年後,國子監第一個休沐日,賀書淵剛剛走出國子監門口,就見到戶部尚書家的管事,正等在門口,見他出來後,便快步迎了上來,沖他行過禮後,笑着說到:“賀公子,我家老爺有事,請您過去府裏一趟!”

賀書淵聞言,不禁微微一愣,過年時,他還去戶部尚書府裏,送過年禮,這才幾天,能有什麽事兒?難道,是跟剛剛定下的,春闱主考官一事有關?

賀書淵心中思忖着,面上卻是點了點頭,并沒有說什麽,跟着戶部尚書家,派來的管事身後,上了來接他的馬車。

待到來的戶部尚書家,在下人的引領下,進了書房,見到戶部尚書許廣文,行過禮,落座後,許廣文只是讓人,上了茶點來,邊喝茶,邊跟他聊着閑話,詢問他的課業情況,并不見提,之前去國子監,接他的管事,嘴裏所說之事。

賀書淵心中,不禁暗暗提防起來,越是重要的事情,才越是需要這般,打心裏戰,把你磨得心浮氣躁,才能讓你露出破綻,一舉擊潰!

不過,雖然他心中提防,但面上卻一點不露,好似戶部尚書許廣文,派人将他叫來,就是要跟他,聊閑話般,不急不躁,一一應對。

戶部尚書許廣文,見他如此,卻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這個賀書淵小小年紀,不過只有十四、五歲,卻如此沉得住氣,就是在官場上,混過幾年之人,在他面前,也未必有這樣的沉着冷靜,實在是不能小觑!

既然心裏戰沒什麽效果,許廣文也不打算,再浪費時間,放下手裏的茶盞,看着賀書淵,态度十分親切的道:“書淵,我的好友,左督禦史裴顯鳴,是康隆三年的探花郎,學問人品,俱是一流,他有意,收你為弟子,既然你是我未來的女婿,我只盼着你好,已經代你,答應下來了,我已經找人算過了,五日後,便是拜師的吉日,你們就把拜師禮,辦了吧!”

賀書淵低下頭,抿了口茶水,眼中浮起一絲陰霾,難怪,他敢在春闱主考官,确定之前,就跟自己訂親,原來,是在這,等着自己呢!

別說那左督禦裴顯鳴的官聲,很一般,更是把都察院的禦史們,縱得捕風捉影,四處彈劾官員,弄得人心惶惶,就是,戶部尚書許廣文,這種自說自話,強行按頭的行事作風,賀書淵心中,就極為不喜,自己的人生,已經被左右過了一次,還不夠麽,難道,以後自己,都要活得,跟個提線木偶般麽!

賀書淵喝了口茶,緩緩将手中的茶盞,放回到身邊的案幾上,看向許廣文,笑着說到:“多謝許伯父擡愛,不過,家父對小侄的學業,一向十分的看重,雖然他已經不在了,可是,拜師這麽大的事情,小侄總要回去,上柱香,禀明了家父再說,況且,離春闱,也沒幾日了,小侄現在,确實也沒什麽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拜師這麽大的事情,還是等到春闱以後,再從長計議為好,總不好,輕慢了裴大人。”

許廣文聽完他的回答後,眉頭不禁皺了起來,春闱後,再從長計議?那不是,什麽黃花菜,都涼了?有了座師,再拜師,那效果,也會大打折扣,況且,等到考完春闱,中了進士,入了翰林院後,就會對朝中的局勢,有所了解,到時候,怎麽還可能,去拜跟任志倫,勢同水火的裴顯鳴為師!

許廣文板起臉,一臉嚴肅的看向賀書淵,神色不悅的說到:“既然你父親已經不在了,那我這個未來岳丈,就是你的半個父親,難道還能害你不成?!那左督禦史裴顯鳴的學問,人品俱是頂尖,多少人,想要拜他為師,都不成,要不是仗着,我與他的關系,你也讨不到這樣的好事…”

賀書淵不等他說完,突然猛地站起身來,沖他深深一揖,然後,仿若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般,義正言辭的朗聲說到:“難道,許伯父是以為,小侄與你家結親,是想要圖謀什麽嗎?如此說來,小侄更不能拜裴大人為師了,否則名不正,則言不順,日後,再傳出什麽風言風語來,敗壞了裴大人的名聲,就更是小侄的不是了,如此說來,小侄更要等春闱過後,金榜題名時,再堂堂正正的,去拜裴大人為師,給許伯父也掙個臉面回來!”

許廣文原想着,他年紀小,就算心智相對成熟些,畢竟經的事兒少,自己拿出長輩的威嚴,再加上多年做官,積下的官威,連壓代哄的,不怕他不就範,結果,誰知,他竟然會是這種反應!一時間,不由得被他義正言辭的話,怼的無話可說。

賀書淵說完後,也不等許廣文反應,又拱手,沖他深深做了一揖後,說了句,“小侄今日,就先告辭了”的話後,便轉身,向外走去,一副受了侮辱,滿心不悅的清高學子樣。

許廣文就坐在那裏,靜靜的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眼中閃過複雜糾結之色,半響後,才突然拿起,身邊案幾上的茶盞,狠狠地掼在地上,淡綠色的茶水,伴着粉彩白瓷,嵌金絲的碎片,濺了一地…

過了幾日,正在國子監,埋頭讀書的賀書淵,突然聽見博士說,有人找他,讓他出去看一下。

賀書淵來到國子監門口,就看到戶部尚書家,小姐許沐晴身邊的貼身大丫鬟,正神色有些焦急的站在那裏,看到他從國子監裏出來,也不過來,只是沖他招了招手,自己反而又後退了兩步,躲進了身後的陰影中。

要不是之前過年時,這個大丫鬟,曾經跟着戶部尚書府,送年禮的管事,一起來家裏,給賀夫人請過安,賀書淵曾經見過她,這會兒,看她這鬼鬼祟祟的模樣,壓根就不會理她!

賀書淵四下環視了一圈,此時,正在上課的國子監門口,并沒有什麽人,只能擡腿,走了過去。

那個戶部尚書家,小姐身邊的大丫鬟,一見他過來,慌慌張張的蹲身,沖他福了福後,将手裏握着的字條,往他手裏一塞,低聲說到:“我們家小姐,讓公子你,務必按時前來,有極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說完後,也不等賀書淵答話,便一轉身,快步跑向,等在一旁,陰影裏的馬車,坐上馬車,絕塵而去,只留下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賀書淵,傻站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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