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方念同陳忱道別,下了車,目送陳忱調轉車頭開他的視線,這才微微嘆了一口氣,轉身進了公寓樓。

因為陳忱在車上跟他說的話,方念整個晚上都很心不在焉。随便弄了點食物喂飽自己就坐到書桌邊上開始做紙雕。這是方念放松的方式之一,手工勞作可以讓他放空大腦,比起睡眠來更有助于緩解壓力,這兩年光影紙雕很流行,他也嘗試着做了幾個。平時都很有效的,但今天卻差了點效果。

手頭這副紙雕他已經陸陸續續做了半年了,今天一個不小心刻斷了一根線,毀掉了幾乎完成的一層,方念嘆了口氣,放下了筆刀,對着殘品發起了呆。

他想到陳忱。

其實煩惱的已經不是陳忱布置給他的工作了,而是陳先生最後說的那句話。

肉體關系會帶來親密的錯覺……

方念不知道陳忱是故意拿話刺激他還是打了一個不怎麽高明的圓場,無論是哪一種,方念都覺得很洩氣。他的感情世界太空白了,從構建之初就圍繞着陳忱為中心在延展,真實的陳忱、記憶裏的陳忱和他以為的陳忱,各種各樣的“陳忱”構建了方念唯一的、乏味的感情世界,他不知道自己的愛意是表達得露骨還是含蓄,所以他真的不知道陳忱跟他說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越是想不明白越克制不住地想要去想,很多的思緒纏繞在一起就變成了巨大的壓力,方念關掉了工作臺的燈,走回卧室把臉埋在枕頭裏閉着眼睛放空。

躺下沒一會兒,手機響了。

鈴聲是特別的,只屬于李曼曼一個人的,方念趕快從床頭櫃上抓起手機接通,輕聲細語地問:“曼曼?什麽事呀?”

李曼曼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有點失真,但還是能聽出來氣鼓鼓的。她說:“你看看你的藥,還有幾天的餘量?”

方念被她吼得一激靈,拉開床頭櫃的抽屜,看到最後一版藥還剩7顆,剛好一周的量。

他把抽屜關上,換了個姿勢靠在床頭,有點無奈地對李曼曼說:“李醫生不是拒絕給我開藥嗎?我又不能違法用藥。”

李曼曼立刻火冒三丈,兇巴巴地說:“我說不給你開藥了?我叫你做檢查你怎麽不聽話呀?李醫生為什麽不給你開藥你自己心裏沒譜嗎?”

方念心裏當然有數,可是這個時候怎麽敢撫妹妹的逆鱗?只要含糊過去,保證道:“藥吃完之前我肯定去檢查身體,而且最近也不會和陳忱接觸了……”

誰知李曼曼聽到他的保證,并不因為他合作的态度而消氣,反而抓到了奇怪的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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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接觸?他不是你上司?每天見面還不接觸?你是欺騙你的醫生還是有什麽意外情況呀?”

方念怎麽也沒想到李曼曼抓他話裏的這個點,一下子張不開嘴,都不知道怎麽回答。李曼曼也沒等他回答,自己又說:“你該不會失業了吧?其實我也能養你的,不過你那麽細心穩重的性格,幹了什麽事才會失業呀?不應該啊……”

方念被她逗得笑出了聲,回答她:“讓你失望了醫生,我沒有失業。陳先生最近家裏有事,所以請假比較多。”

“切,”李曼曼聽說哥哥并沒有失業好像很失望的樣子,“還以為你終于要離開那點子妄念了呢,随你吧,記得來檢查。”

方念又認真保證了自己真的很關心自己的身體,也不會停止服用抑制劑,一定會檢查的,李曼曼這才甘心挂斷電話,臨道別前卻又說:“真是想不通你這種自欺欺人的做法,算了,我不多說了。”

她的“不多說”把方念郁結在心裏一晚上的這點情緒全勾出來了……方念對着暗下去的手機屏幕苦笑了一下,收了手機洗個澡,爬上了床。

他當晚雖然睡得早,可精神并不好,反反複複做夢,夢到的都是不想記起來的回憶。早上起來還覺得胃有點隐隐作痛,也不知道是真的胃不舒服還是夢裏的感覺穿越到了現實。

他今天到公司有點晚,整個人又恹恹地,許安路過他辦公室又回頭走了進來,還關了門。

方念擡眼看看許秘書,實在沒什麽力氣和她閑聊,有氣無力地打了個招呼又扭頭對着電腦屏幕看——其實也沒看進什麽東西,純粹是發呆。

許安敲敲他的桌子,十指蔻丹晃眼得很,想裝看不到都不行。

“方念啊,方小念啊,”許安笑眯眯地看着他,“你現在是我半個上司了哦,工作狂突然不上班,還移交部分決策權給你,許小姐覺得事情并不簡單啊,要知道在你之前,老大連着開掉了3個特助哦。”

“許小姐,事情确實并不簡單,我現在簽個字可能就要命了,”方念無力地嘆了口氣,“不瞞你說,壓力大到失眠。”涉及感情的隐私當然沒辦法同許安深聊,但涉及工作的壓力還是可以和許安透露的,方念不覺得許小姐會安慰他,但也沒想到許小姐那麽想得開。

許小姐說:“怕什麽,老大放心你,肯定是你有這個能力咯,而且說白了能放心讓你做決定的也不是什麽大事,就算有問題他也能擔得起,你要有什麽壓力啊。”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許安和李曼曼挺像的,發自內心的自信,堅不可摧,而這一直以來是方念所欠缺的氣魄。他明知道許安說得對,可讓他發自內心地這樣去做,又不太可行。

知行不一才更糾結,他忍不住又唱衰自己:“可能我要成為被開掉的第4個特助了。”不僅因為工作能力不夠,還可能是因為暗戀自己的上司。

許安并不知道方念的感情糾葛,但對于工作卻很一針見血。她嗤笑,不屑地說:“不是每個人都能24-7地伺候工作狂老板的,付出總有回報,他是栽培你,不是要折磨你。”

也對,方念想,陳忱自己也說他打兩份工呢,白天和晚上,公事和私事。想到這裏,方念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半真半假地把許安給趕出了自己的辦公室,開始處理從今天開始躲出來的重要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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