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晨昏（六）
休完假溫陵似乎又回到了原來的狀态，忙碌讓他鮮少有時間去想兒女情長的事情，不知算不算一件好事。自從上次和喻寧提及，對方為了不讓他困擾刻意避嫌，兩個人已經有半個月時間沒有見面了。
“你最近和喻先生怎麽啦，”助理看着化妝師往溫陵臉上不停地塗塗抹抹，伸手替他把遮眼睛的頭發撩開，“……好長時間都沒有看見他了。”
溫陵閉着眼睛任由別人擺弄自己的臉：“老給人家添麻煩……他也有自己的工作啊。”
小顧略有些遺憾，她很喜歡影帝先生，長得好看性格溫和，業務能力強對溫陵又好，“不過到時候還有電影宣傳可以一起合作，也不知道怎麽謝謝人家拍戲的時候對你這麽照顧。”
溫陵的眼睫抖了抖，緩緩地呼出了一口氣。影帝做事滴水不漏，連他提出需要一些距離也不問一句便答應了這個無理的請求，倒讓他無地自容了。
——我會等……等你厘清對我的感情。
他反刍好幾遍，怎麽想都很暧昧啊。
練習新舞蹈的時候有幾個動作比較難，休息間隙隊長指導何郁時摟着他的腰頗為親密，何郁轉頭正好對上溫陵的眼神，就拿掉曲季卿的手走了過去。
“……又不正常了？”
“沒有，”溫陵有些別扭，“我現在挺好的。”
他仰着頭喝了一口水，汗順着脖子流到衣服裏，小何伸到領子裏要用紙巾給他擦，溫陵卻不好意思起來。他們一黏在一起大家就要起隊長的哄，曲季卿原先都愛陰陽怪氣地擠兌溫陵，這次卻突然只是對他笑笑，溫陵看着覺得有些毛骨悚然，“……我覺得隊長才有點不正常。”
何郁也不介意他說，只是有些擔心：“你對什麽事情都提不起興趣的樣子很少見，前陣子為了拍戲多拼……現在像是一股勁都使完了一樣。”
溫陵低眼看自己手裏的瓶子，代言人還是兩年前的他自己，上面的男孩笑得像個小太陽。
訓練結束以後約了何郁，隊長本來好像有意見還是怎麽，但是經紀人有事把他留住，也沒能幹涉成他們兩個。
以前溫陵不喜歡酒吧這樣紙醉金迷的地方，陪着小何來過幾次還都和曲季卿脫不了幹系。如今語境不變，主語賓語發生轉換，他好像也愛上了醉生夢死的感覺。
微醺挑起了傾訴欲，理智被情感啃噬出一道口子，明明知道說出來不太合适，卻如千裏之堤一朝潰于蟻穴般不可阻擋，“……我想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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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郁見怪不怪地用餘光看他，“那就談啊。”
溫陵眼神哀怨，當真是有人撐腰說話都有底氣了，這種話一個當紅流量能随便說出口嗎，粉絲要一哭二鬧三上吊了。
“你是不是還陷在愛情電影裏……”
“沒有。”溫陵一口否決，現在他完全可以分清兩個世界的不同，即使沒有喻寧這個參照物……唉，怎麽老是對人家牽腸挂肚呢。
·
也才九點多鐘，隊長終于趕來關心隊友，可溫陵還不太想回去，但曲季卿說什麽也要把他扭送回家。
“我還要再坐一會兒……”
“不許，”隊長專.制又蠻橫，“都看見好幾個拿手機拍的了，『人氣組合成員為情買醉』，你想上熱搜嗎。”
他拿起杯子的手又放下了。曲季卿本來要一道送他回家，被溫陵拒絕了，他自己叫了代駕讓師傅轉兩圈，打算醒醒酒再回去。
晚風穿梭在人群車流之間，跳躍着帶走煙火和熱氣，等紅燈的時候還遇到了他的廣告牌，司機笑着說溫陵長得像個大明星。
“我女兒特別喜歡那什麽組合裏的小夥子，”大叔笑眯了眼，“每次路過這裏都要對着廣告牌跟我說一次……年輕人啊。”
溫陵記得那還是自己的第一支個人廣告，和現在比起來拍得有點不好看，“叔叔您女兒喜歡明星，您也不反對嗎？”
綠燈亮起，車子又開始平穩前行：“不耽誤學習沒什麽好反對的……那時候做個手術還把照片放在我手上，說自己一定會活着出來見他，比較瘋哈哈……挺好的，這個明星不會出事，別人家小孩成天為這個哭為那個鬧的，我女兒倒是天天開開心心……挺好的。”
溫陵微微一怔，心裏都是些說不上來的滋味，“對明星用情過深不是件好事啊。”
“所以呀，我也希望他別遇上什麽不開心的事情，能一直大紅大紫順順利利。”
“……會的，”溫陵歪了歪頭笑成一個燦爛的小太陽，“這麽多人喜歡他，有什麽事情是過不去的呢。”
回到家裏跑完步出了一身汗，身體裏的那些多愁善感好像蒸發了許多。泡在浴缸裏閉着眼睛，熱水溫暖了他的情緒，讓他整個人又活了過來，“……不就是喜歡喻寧嗎，有什麽大不了的。”
喜歡喻寧的人那麽多，多他一個一點問題都沒有。自我承認以後心理壓力消弭大半，溫陵捏了捏小黃鴨，那麽多人坦坦蕩蕩把睡影帝當成人生目标，他和粉絲一樣靜如雞地喜歡喻寧，又有什麽不可以。
剛從浴缸裏站起便聽到一陣急促的門鈴，溫陵濕淋淋地穿上浴袍就踩着水去開門，看見了十多天未見的英俊的臉。
“怎麽突然……”
喻寧的擁抱直截了當打斷他的發問，他的手還濕濕地懸在空中，發梢的水珠從頸側往下滑，落進浴袍裏又沿着兩條筆直的腿滴落在地板上。微熱的呼吸一片一片灑在後頸，“……你沒事就好。”
溫陵有事。
他的心髒從未如此大動幹戈，似是用盡力氣要向他證明眼前這個人有多麽不一般。喻寧靠得太近，近到只要伸手就可以緊緊抓住對方……他們很久沒有這樣親密，重溫一次才知道有多麽讓人心潮澎湃。
他要窒息了……意識告訴自己要推開，雙手卻陰奉陽違地環了上去。
“微博上都是你出車禍的消息，打不通電話我很慌張。”
“你說保持距離……以至于我連關心你的身份都沒有。”
“對不起，”喻寧深邃的眼神裏有太多複雜的情緒，“……我可能要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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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陵看不清楚那些喜怒。
“我沒有辦法繼續冷靜地旁觀你胡思亂想，也做不到放任你不在自己的安全領域裏，”喻寧的語氣有些逼人，溫陵在他懷裏渾身透濕卻口幹舌燥，“……你是因為喜歡我所以不願意離我太近，對嗎。”
……猝不及防的咄咄逼人讓血液瞬間湧了上來，溫陵終于反應過來開始掙紮，想要避開這個話題。
對方強勢地将他禁锢住，只有一身水珠和浴袍的溫陵沒有一點安全感。不喜歡！一點都不！這樣強迫他的喻寧特別讨厭，占了上風還要逼他丢盡臉面，是要做什麽？
“別動……讓我抱抱你。”
溫陵動了動唇，沒有說話。
“熱搜都是你的名字，說你酒駕還有視頻和照片，每一個新聞都編得煞有其事，我的腦子裏全是最糟糕的畫面，”頓了頓，喻寧終于放軟了語氣，“……我害怕，溫陵。”
溫陵的手抓緊喻寧，在他的背上留下一道深色的水跡。
“……因為有餘地才總是斟酌、考慮，像上次一樣無能為力才發現所有事情和你相比，都顯得不重要。”
這麽些話裹挾的信息量太亂太雜，以至于溫陵抓不到重點只能胡亂回答：“我喝了酒……但是找人代駕了，路上被碰了一下，什麽事情都沒有。”
喻寧輕輕地答應着，用拇指摩挲着他的顴骨。溫陵的臉很燙，冰涼的手覆在他的右頰，腦子還很亂，對方擡了擡他的下颌，随即落下熟悉而溫熱的吻。
——久違的。
手機裏全是泡澡時的未接電話，溫陵一個一個回撥過去報了平安，身上水漬差不多幹了。喻寧并沒有解釋剛剛的吻，但好像又不需要解釋，很自然地就結束了所有暧昧的話題。
溫陵有些失望。
公司那邊已經在處理虛假消息，他編輯了一條微博說明情況，順帶譴責媒體的不實報道，剛剛放下手機，喻寧便問他事情是不是都處理好了。他點了點頭，随即對方低着頭靠近，草木味的氣息将他包圍，眼看又要不明不白一次，溫陵抵住了對方的胸口。
“……都這樣了還不行？”
溫陵紅着臉，眼裏都是水光，他喜歡喻寧沒有錯，他很想要沒有錯，可是……可是他很執着地等喻寧的一句話，能讓他安心、不這麽患得患失的一句話。
“別鬧……”
溫陵有些委屈。
……對他來說若即若離又何嘗不是煎熬。喻寧對他好的時候體貼如情人，可要分開也絲毫沒有不舍留戀的意思，擁抱、親吻都師出有名，他沒有辦法給自己一個确定的答案。
“現在你不确定也不要緊，”喻寧壓下所有沖動和冒進，努力讓自己顯得不那麽色.欲熏心，“……我喜歡你，會覺得開心嗎。”
心髒拼命跳動，想告訴溫陵它很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