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陰陽師
“小小姐認為,世界上最有效的咒是什麽呢?”
“嗯……想不出來。”
“在認輸上意外的幹脆啊,小小姐。”
“因為不可以說謊。”
“言語是咒,在說出來的一瞬間也會束縛住自身嗎?小小姐對這些事情很了解呢。”
“是嗎?”
“是啊。”
“那,世界上最有效的咒,是什麽?”
“溫柔的言語。”晴明輕輕将蝙蝠扇抵上唇角,紅唇勾起一抹笑意,“如果對方是女人,會更加有效……”
“……是嗎。”
“看來小小姐已經充分了解過了啊,那個咒的威力。”
“的确,是可以讓女孩子為之赴死……也心甘情願的……咒呢。”
***
盜走玄象的賊人,是當初制作了它的天竺人漢多太,這位樂師登上空海和尚的船來到日本,卻在法華寺附近被盜賊砍去頭顱,慘死異鄉的痛苦令此人死不瞑目,鬼魂附身于瀕死的狗身上,在某日潛入宮廷時,遇到了與他的亡妻悉尼亞一模一樣的女官玉草,為了玉草一次次潛入宮中的過程中,他發現了那把他親手制作的琵琶——玄象。
“我可以憑借鬼之力将玉草據為己有,可我不忍如此,所以,只好退求其次,即使有玄象也好,讓我彈着這把琵琶,懷念我的亡妻悉尼亞吧。”
名為漢多太的鬼魂哀泣着,如此向陰陽師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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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将這緣由告訴那位女官吧,即使只有一晚也好,請她給我一夜情緣,待到天亮,她自可回宮,而我會悄悄離開,将玄象還給你們。再不踏足此地。”
披着萌黃的衵衣的女孩聽到這裏,忽然插了一句話。
“那麽,那位玉草女官,她自己答應了麽?”
晴明聞言,唇角露出一絲莫測的笑容。
“真是犀利的問題啊,小小姐。事實上,那位玉草小姐答應了沒有,我并不知曉,但是,主上答應了。”
“本人的意見,并不重要……嗎。”
“嘛,上命難違。”
“那位女官,已經死了吧。”
晴明微微一怔,将手上的蝙蝠扇一合。
“連這也看到了嗎?真是方便的能力呢。”
“不是看到的。”羲央面無表情的飲下氣味詭異的藥汁,“想一想就知道了,這個時代的貴族男人,不會允許自己家族的女人對妖怪投懷送抱吧。大約會讓她殺死那個鬼?這樣一來,宮廷之中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官,會落到怎樣的結局也就可以想象了——是被生啖了嗎?”
“簡直就像親眼所見一樣呢。”晴明贊嘆似的說,将蝙蝠扇一開,掩住唇邊的笑意,“如你所說,玉草小姐的兄長将帶有靈氣的短刀交給她,吩咐她取下妖怪的首級,結果是被激怒的鬼怪生啖了玉草小姐和她的兄長。”
“是嗎?”小女孩淡淡的說,“玉草小姐,還真是悲哀啊。除了發出慘叫的時刻,完全沒有她說話的餘地。明明是她自己的人生,卻不容她置喙。所有的選擇都是別人為她安排的,結果卻要她自己承擔。”
“這就叫做……身不由己吧。言語是最有力的咒,說出口的瞬間就會束縛他人,亦束縛自身——不可以違抗他的命令,不可以違抗父兄的命令,不可以違抗男人的命令……要做溫順賢良的女子——自幼就被如此訓誡的女子,是在層層咒的束縛下成長起來的啊。玉草小姐,大約便是被這樣的咒困住了吧——被他人的言語。”
“那也是想要掙脫開的話,随時都可以掙脫的咒呢。”
“對于玉草小姐這類的女子而言,從一開始,就被下了‘不可違抗’的咒了吧。被這個時代。”
“……也是。”
“說來,小小姐給博雅的符咒非常管用呢,能殺死漢多太,真是多虧那道符,才沒讓博雅被鬼的咒所困住啊。”
“即使沒有那道符,晴明大人也有辦法吧。”緋紅的眸子漠然看過來,“不是嗎,正成?”
正成是晴明用來忽悠漢多太的假名,也正是因為報了假名,那時候他才沒有被漢多太定住,而是喝住漢多太,讓博雅一刀斬殺了他。
安倍晴明微微咳嗽了一聲。沒有回應。
(即使被喚的是假名也不成,只要對方喊出名字時你答應了,就被下了咒。)
——這也看得到,真是了不得的能力。
小姑娘以袖掩口咳嗽起來,靠在屏風上好半天才壓下喉中的血腥氣。她緩緩坐直身,對着屏風後的男人輕聲開了口。
“那琵琶……是怎樣的樂音呢?”
“很好聽呢。那琵琶的聲音。”
——那是,讓滿腔悲憤的鬼放下了怨恨的,溫柔的言語。世界上最有效的咒。
“是嗎……真想聽一聽啊。”
“會有機會的。”
小女孩微微一怔,露出了溫和的眼神。
“啊。”
***
淙淙如流水的曲聲流淌在這小小的庭院裏,時而急切,如飛瀑堆雪,時而舒緩,如泉流冰下,時而柔婉,如春雨綿綿,曲的基調本是歡欣的,卻被奏者彈奏出了幾分沉靜的意味,微微透出些冷意。
源博雅在晴明的院外聽着,幾乎為這琴曲入了迷。
是了,他本就是極愛音樂的人。曾經為了一聽只有蟬丸法師才會的《流泉》和《啄木》兩首名曲,連着三年駕車前往蟬丸法師所住的逢坂,守在草廬外靜待法師彈奏這二曲,終于在去年八月如願以償,得聞樂音。這份對音樂的熱忱之心,即使是苦戀美女小野小町,連續九十九夜拜訪卻在第一百夜死于相思的深草少将,怕也無法與之比拟吧。
博雅在音樂上的造詣之高,自然足以讓他聽出,這院中演奏的是怎樣的琴曲。
“不知是何人在彈奏呢?”
他如此想着,走進院中。
身着紫藤色華衣的美人正随着樂曲起舞,開得繁盛已極的紫藤花下,身着紅梅細長【注:平安時代一種裝束】的小小少女正在撫琴。那是大唐傳來的七弦古琴,前段時間由主上賞賜給晴明。如今正在她的指尖,流淌出動人的樂曲。
曲終。餘音依舊不絕于耳,仿佛美人離去後依然萦繞不去的幽香。
“果真不負盛名呢,這首鹿鳴。”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女孩子微微咳嗽着,以袖掩口遮去了小半張慘白的臉,聞言擡起一雙緋紅的眸子,靜靜望着安倍晴明。
“您謬贊了。”
“真的是非常美的曲子啊!”源博雅急切的走到羲央面前,熱切的看着她,“可以再彈一遍嗎,剛才的曲子?”
女孩子安靜的看了他一會,重新低下頭,撫上琴身。
“……如果是博雅大人的願望的話。”
在源博雅急不可耐的坐到安倍晴明身邊後,陰陽師彎起如薄施胭脂一般的紅唇,向友人舉杯。
“意外的很受歡迎呢,博雅。”
“什麽?”
“那孩子很喜歡你啊。”晴明以目示意正在調弦的女孩,嘴角笑意更深,“雖然大部分時候總是一副毫無防備的樣子,但是那孩子可是很難親近的。”
“啊?”
“如果要以咒來打比方的話就是……”
“饒了我吧,晴明!”
源博雅聽到“咒”這個字立馬頭痛起來,他一邊扶額一邊無力擺手。
“什麽都好……別提起咒……你一說到咒,就會讓我腦袋發脹。”
晴明眼中笑意越發濃重起來。
“是嗎?”
“是的!”
纖細的手指輕輕撥弄了兩下琴弦,只是不成曲調的試音,然而那琴音中卻已有情。博雅立時坐直了身體,微微前傾,屏息等待那樂曲響起。
弦動,悠緩的開場,而後,曲調漸起,有如鹿鳴山林,連着幾個漂亮的顫音之後,琴聲漸急,有如流泉飛濺,調子漸漸歡快起來,恰好合了詩中那句“我有嘉賓,鼓瑟吹笙”的意境。
源博雅的手指動了幾動,還是探入懷中,拿出了一管龍笛。笛管部分有兩片笛葉,一片朱紅,一片靛青。他阖目,橫笛唇邊,曼妙的笛音在庭院中浮動,如同有着華美羽翼的蝴蝶,輕靈的飛過白月的清輝,合着琴曲,一同彙成無邊的星輝河流,向着遠方流淌而去。
連草葉上凝結的露珠,都随着這樂音輕輕顫動。
在羲央自己都還沒有察覺的時候,一滴淚沿着她的臉頰滑下,滴落在琴弦上,随着撥弦的動作破碎開來。
一曲終了。空氣仿佛也被這夢一般的樂聲所醉,染上了迷幻的色彩。
小小的少女伏在琴身上,許久許久,一動也不動。
久到連博雅都擔心起來的時候,她終于坐直了身體,輕輕握住發顫的手。
“……好開心。”
第一次發現,彈琴是這麽開心的一件事。音樂,原來是這麽的美。
雖然說來不好意思,但是,真的,這是她第一次,知曉何為“美”。
“謝謝您,博雅大人。”
作者有話要說:晴明大人今天也在用咒欺負博雅呢~
羲央只是為了那個人才學彈琴啦,但是誰都知道那個人不會讓她享受到音樂樂趣的。
可惜我寫不出那種因為音樂惺惺相惜,心靈得到治愈的意境。
我是俗人_(:з」∠)_。風雅的世界我不懂。
本章依舊引用部分陰陽師小說原文,但保證純手打絕非複制粘貼,求不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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