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款殘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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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離開，陳昭儀似乎恢複了她原本的生活。
她更加在意自己的孩子，堅持着讓夏枯草每日來探望她，乖巧地喝藥，進補。
而蕭文的身體每日愈下，搞得朝野人心惶惶。
當蕭文的貼身大太監請顧南依去金龍殿的時候，顧南依整理一番便跟着去了。
沈歆婳只是多看了那太監兩眼，便允了。
蕭文消瘦許多，遠遠看去，都能感受得到那龍袍的寬大。蕭文見到顧南依還是笑起來，就好像，小孩子看見了糖果的感覺。他有些局促地理了理龍袍，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才走上前，“愛妃……”
“皇上。”顧南依略微仰頭看着這個男人，蕭文最近大概過得真的很不好很不好。
“你說，朕是不是很可憐？”蕭文笑了笑，他拉着顧南依讓她坐下，“朕不知道該怎麽辦……不知道何為對何為錯又或者——一開始朕就錯了。”蕭文很難受，“朕的身體一天天變差，朕越發力不從心了……”
“朕很怕，怕朕見不到朕的皇兒一面。”蕭文說着又咳嗽起來，他害怕吓到顧南依，急急轉過身，弓着腰幾乎要倒下。
“若是皇兒，千萬別像朕一樣，若是能像皇後一般多好。若是公主，定要如愛妃一般。”蕭文說着笑起來，又咳嗽幾聲，緩了緩，“朕是不是很沒用？”
“沒有……”顧南依莫名有些心酸，心酸，很心酸……她低着頭，突然問，“陛下是愛皇後的嗎？”
“愛？不……曾經愛過，”蕭文帶着苦笑，他一直搖頭，一直搖頭，“不……她太厲害，太優秀，太完美……她、她甚至比任何人坐上皇位。朕是，對不住她……”
“完美……？”
“離她越遠，她便越完美，越不似凡人。”蕭文笑了笑，“她曾經是普通女兒家，是朕将她一步步推遠。”
“……”顧南依張了張嘴，有些哽咽，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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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好好對你的。”蕭文突然說，他捏着茶杯，“她……對你很在意，若朕不在了，你、你便投靠她吧……咳咳、咳……”
“皇上！……”
蕭文咳嗽得不行，抖着手将那杯茶喝下，突然手沒了氣力，茶杯就着茶水一同碎在地上，濺了一地。
“咳、咳……你、回去……咳……”
“皇上？你怎麽了？”顧南依察覺到不對勁，她起身想扶起蕭文，蕭文揮開她的手，掙紮地走了兩步。
突然地，蕭文軟了下來，他一下子倒在地上，嘴唇發白、泛青。
顧南依呆住，大腦一瞬間的空白，她顫抖着用手戳了戳蕭文的臉，“皇上？”
“皇上？”
……
『叮！蕭文死亡。』
……
騙人吧？突然就死了？
突然就……突然就……死了。
顧南依呆怔在原地，一遍又一遍詢問着系統，可系統再也沒出聲，它再沒給出任何答複。
出奇地，顧南依卻冷靜下來了。
她費力地把蕭文拖到床上，然後準備去找沈歆婳。
回頭，卻發現沈歆婳趕了過來。
顧南依還沒說話，沈歆婳就一把抱住她，很緊很緊……
“可無事？”
“我沒事的。”
女人動作很快，一把将顧南依攬入懷之外，還檢查了她許久。沈歆婳突然過來的速度之快，令顧南依恍惚覺得這女人根本沒失去武功。
沈歆婳摟住顧南依，眼底一片冷然。
姮月那厮突然來訪，說此處備有大禮一份，望皇後娘娘笑納。
沈歆婳沒由來亂了分寸，便急忙趕過來。所幸顧南依無事……不然……
沈歆婳不願細想。
“你怎麽了？”
“姮月道此處有大禮。”
“大禮？！”顧南依驚呼出聲，不由倒退一步，“她、她幹的？！”
“娘娘，蕭文突然……沒了氣息……”
沈歆婳一怔，兩步來到榻前，看着蕭文那開始泛青的臉色，頓足許久。
這真是，好一份大禮。
一箭雙雕？
沈歆婳抿了抿唇，轉身出去，“不許任何人進來！”
“好。”顧南依應下，就看見沈歆婳匆匆離去。
很快的，千面被帶了過來。千面面色凝重，站在蕭文屍體前看了許久，伸手從蕭文額頭開始一寸寸摸着他的臉龐，突然停手，請她們暫時離開。
沈歆婳帶着顧南依在外間坐下，“他與你說了什麽？”顧南依眼眶泛紅，顯然是蕭文說過什麽的。
“他說，你很好，如果他不在了，我投靠你……能夠安穩活着。”顧南依低着頭，也不知道想什麽。
“呵，倒是他的風格。”沈歆婳冷哼一聲，“他早早便自有打算，對自身狀況想來也是了解的。”
“嗯……”
“娘娘，姮月公主在外求見皇上……”守在金龍殿口的侍衛前來通報，他小心地看了看，卻沒發現皇上蹤影？
“皇上身體不适正在小憩，不見。”沈歆婳嘲諷一笑，冷聲道。
“這……姮月公主說她有法子緩解陛下病情……這，這屬下鬥膽請陛下一試。”侍衛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擡，“屬下只是、只是覺得……”
“等陛下醒來再說。”
“這……”
——“姐姐為何不讓姮月見見陛下呢？”姮月公主走進來，笑着看了一眼裏間，笑起來風情萬種，“姐姐在怕什麽？”
“自然是怕惱了皇上休息。”沈歆婳冷冷看着這個女人，突然笑起來，“不知妹妹有何妙方，不如借本宮一看？”
“我族特有秘方……還望姐姐見諒……”姮月自個兒找了凳子坐下，看了眼坐在沈歆婳旁邊的顧南依，“望姐姐通報陛下一聲，姮月一片真心——”
“不能等？”
姮月噎了一下，她看着面無表情的沈歆婳，看不出這女人到底賣什麽關子！分明、分明……她加大藥量，皇帝怎麽也活不過今天，病發時間就是此刻，她們倒一點兒不急？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姮月終于坐不住了，她站起身，“奴家先去看看陛下吧。”
“坐下。”
“奴家只是擔心陛下……”姮月癟了癟嘴委屈地擠出淚來，“陛下身體不好……”
“朕身體爽朗着呢！”房門被突然推開，一身龍袍的蕭文走出來，他看了一眼姮月，“愛妃如此擔心朕？”
“這、是、是啊……”姮月面上表情有一瞬間的凝結，但她還是很快恢複過來，上前拉過蕭文胳膊，“皇上~奴家想你嘛~”
蕭文冷哼一聲，“你說你有秘方治朕的身體？”
姮月手一僵，笑了笑，“是，不過是我族偏方，若陛下不嫌棄，奴家便獻上來。”
“朕雲國醫師是不如你北狄麽！”
“這……”
“放肆！”蕭文揮手甩開姮月的手，“愛妃還是在家裏多反省幾天吧！”
這也就是禁足了。
姮月臉色幾經變幻，還是低頭應下。
待人離開，顧南依才怔怔地看向蕭文。
蕭文一臉嫌棄地開始脫衣服，“大人，這衣櫃在何處？”
“都是下人準備的。”沈歆婳抿了抿唇，“做的不錯。”
“畢竟屬下就這一手絕活了。”千面輕笑着，“能為大人出力是屬下榮幸。”
很厲害，顧南依看着千面，才發覺沈歆婳身邊的人竟厲害到了這等程度。不，應該早就知道了，畢竟千面易容術真的以假亂真，只是沒想到，千面扮起來，居然會那麽相似！
姮月都察覺不出來。
“蕭文怎麽辦？”顧南依問。總不能，把蕭文随便葬了吧？
“火化。”沈歆婳回答很快，“骨灰收好，日後下葬皇陵。”
“這樣好嗎……”
“這是最好的。”沈歆婳抿了抿唇，“把疾風叫回來。他做。”
千面低頭，“是。”
蕭文是在夜裏被火化的，一場大火，這個男人的一生也畫上句號。他也許做過許多錯事，也許死前仍在後悔，但這都是後人給他定論的了，他再也不會知道了。
他或許是最沒出息的皇子，最沒有抱負的帝王，但他還是願意屈身請沈右相回朝，最後的最後男兒血性讓他支持沈元正，至于功過，便讓後人一一評價吧。
沈歆婳看着火起火滅，心中卻無波瀾，她只是忍不住握緊顧南依的手，“本宮冷血無情。”
“不是。”顧南依感覺到沈歆婳的手勁，她笑了笑，“你對我最有情。”
沈歆婳抿了抿唇，“你怕我麽？”
“怕，當然怕，我怕你不能與我白首偕老，怕你什麽事都不讓我知道一個人扛，怕你難過悲傷得要死還死要面子，不願意讓我知道，我怕你一個人，怕你難過。”顧南依說，“我是個膽小鬼，我怕的可多了，你答應我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好。”
“你說了，你不能反悔的。”
“不會反悔。”沈歆婳吻在顧南依嘴角，“從不反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