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三室一廳
後?來我想?過, 如果這事兒發生在我身上,我會怎麽做。
如果是我的話,應該會在聊天軟件找到豪豬, 跟他講清楚我和他沒有任何?關系,然?後?該幹嘛幹嘛,讓時間将這事兒淡化下去。
如果是夏夏, 應該會開啓一段虐豬之路, 她會不動聲?色地在豪豬的前?進道路上鋪滿障礙,背後?捅刀腳下使小絆子?, 把豪豬搞到懷疑人生。
如果是小珍, 多半會哭唧唧地問我和夏夏怎麽辦, 然?後?在我的建議下冷處理, 再?由夏夏幫她暗地裏出氣。
但是阿月不可能使用這麽平緩的辦法,她一旦受了氣、受了委屈,一定是能把事情鬧多大就鬧多大。
不是說反擊有什麽不好, 而是阿月在反擊時并不會考慮自己要的是什麽,她不考慮自己的反擊到底能不能解決問題, 她只想?證明自己不是包子?、不好欺負。
沒錯,她是受害的一方, 但是受害者去吵架就一定能吵得贏嗎?
我和夏夏趕到時,已經大老遠就能聽見她的聲?音了:“明明每次都是你找的我,你憑什麽跟別人說是我糾纏你!你也不照照自己長?得什麽樣子?,我怎麽可能糾纏你!”
以豪豬的肺活量,聲?音比她更大:“你人身攻擊是不是?啊是,隔着屏幕聊天時和我聊得來, 說我有品位,見面了覺得我不是你想?象中的樣子?, 就侮辱我?就攻擊我的長?相?”
我心?想?完了呀,豪豬既然?敢做這種下三濫的事,就是早想?好了萬一鬧大怎麽撕。
而且按他的這個套路,其實大多數人是不敢這樣當面對線的。豪豬應該也沒想?到阿月看着文?文?靜靜的,其實是個硬茬。
小珍已經在窗口那裏站着,急得小臉通紅:“姐,你們可來了,我一個人攔不住她……”
我說:“沒事,就算我和夏夏都在可能也沒什麽用。”
我探頭往教室裏一看——好在有老師在裏面,應該還不至于?打起來。
但是我轉而想?起了更尴尬的事兒——所以阿月是在老師正講課的時候沖進去的啊。
上課老師是個年輕的副教授,可能也沒有見過這個陣仗,手?忙腳亂地阻止道:“這個,你們感情問題,課後?再?去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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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崩潰了:“老師,這根本就不是感情問題,這是詐騙!他一直都在欺騙我!”
豪豬說:“老師,她血口噴人。我跟您講是怎麽回事——我放假時開始跟她在網上聊天,當時我瘦,她可能覺得我還不錯,就是在網上處着您懂吧?然?後?現在我胖了,她不樂意了……”
“你胡說!”阿月大喊,“你用的就是假照片,那根本就不是你!”
豪豬說:“那怎麽不是我了?那不是我是誰?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你以為我給你看的是明星照片?你可以全網搜圖,只要你能證明我用的是假照片,我直接退學!”
老師覺得自己聽明白了:“這位女?生,我不管你們什麽照片不照片的,這說到底是你們的私事,應該私下解決。尤其是我現在正在上課,雖然?我只是個副教授,但你們也得尊重我吧?”
阿月此時短暫地冷靜了一下:“對不起老師,我不是故意擾亂您的課堂,我只是想?借用這個大家都在的時候把話說清楚——這個人用精修後?的照片和我聊天,對我進行欺騙,然?後?四處散播謠言說我糾纏他,我只想?告訴大家這是沒有的事!也希望其他女?生擦亮眼睛,不要被這種人騙了!”
這時因為我站在窗邊,所以很清楚地聽到一個研一女?生一臉無語地對另一個說:“我得有多蠢才會被這種豬頭騙啊。”
而正處于?風暴核心?的兩人聽不見這些聲?音,仍在繼續撕扯着。
豪豬毫不示弱:“我什麽時候說你糾纏我了?同?學們可都在這兒,我說的是‘你跟我聊天’。我不知道這事兒傳到你耳朵裏變成什麽樣了,反正我從來沒說過那種話!可以這麽說,我在和你相處的過程中但凡說過一句假話,我天打雷劈!”
因為豪豬太過理直氣壯的緣故,連阿月也怔了怔,似乎在腦內搜索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搜索未果,她只好最後?喊道:“你給我記住,我不想?再?聽到我和你的名?字連在一起!我不管是你傳播的還是你那個嘴碎的朋友傳播的,總之源頭是你!我再?強調一遍,我和你沒有任何?關系,希望你從我的人生中消失,滾得越遠越好!”
等會兒,哪個朋友?這裏頭還有我不知道的事兒?
豪豬更加大義凜然?:“你侮辱我我忍了,但你不能侮辱我朋友!我告訴你,我對你這個人,你的名?字,還有你的一切,都不感興趣!你家也不過就是做生意起家的,沒見面就跟我聊了幾個月,不就是看中我家在N市的人脈嗎?我告訴你,我爸爸為官清廉,從不為自己謀私利,你能死了這條心?那最好!”
我心?想?完了呀,徹底吵輸了呀。
還是那句話,人們愛看的、愛傳播的,永遠都是更加刺激、有戲劇性的那個版本,換我我也是對豪豬說的這個劇情印象更深刻。
這時候老師的耐心?也到了極限,更加嚴肅地對阿月喝道:“請你出去,我是老師,他是聽我課的學生,你這樣嚴重擾亂課堂,我是可以向學校提請處理你的!”
我趕緊捅捅身後?的夏夏:“走走走,進去拉架……哎人呢?”
我捅了個空,再?一擡頭才見夏夏也殺進了教室:“狗男人!你他媽是真不要臉,你他媽把自己P得親媽都不認識你他媽有理了還!還長?胖了,你他媽那是長?胖了嗎?長?胖了就能他媽的連物種都變了嗎!同?時跟四個女?的聊天你還挺自豪是吧?還他媽N市的人脈,你在N市的人脈就是跟四個女?的聊天是吧!”
夏夏說着抄起黑板擦就往豪豬砸,我一看我這也躲不了了,索性沖進去攔腰抱住夏夏。
我說:“對不起老師,老師你別生氣,老師我馬上把她們帶走!”
夏夏還像條活魚似的在我懷裏掙紮:“還你爹為官清廉,有你這麽個好大兒我不信你爹能清廉到哪兒去?別一天到晚副局副局的,你他媽把你親爹名?字給我報上來,我他媽的要去舉報!我告訴你貪他媽五塊錢也是貪!”
話到這兒了,豪豬更不能示弱:“這都什麽牛鬼蛇神啊這是!你們……”
“你也閉嘴吧,你幹什麽好事兒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吓得我手?上一抖。
那一天,歸歸又想?起了在辦公室挨罵時的恐懼。
就是那種,很明顯高出一個年齡層的感覺。
大學裏的老師和其他老師不同?,他們的工作重頭在科研,而且這些已經帶研究生的教授、副教授們極少會碰上忤逆自己的學生,畢竟誰都不敢拿前?程開玩笑。
所以我很理解這位老師當時的狀态,畢竟他連“申請學校處理”這樣的殺手?锏都拿出來了,還是沒有勸住架。
但是雜總不一樣,當初我們整個公司都膈應他,卻?沒人能把他幹掉,也沒人和他撕破臉皮,這到底還是有原因的。
我們首先可以看出,雜總非常清楚豪豬的心?理。他的這聲?喝止,不是作為路見不平者,也不是作為一個普通同?學。
他是作為豪豬的師兄在說話。
豪豬聲?音立刻就小了:“師兄,這可是她們在找我麻煩啊。”
“誰們?看不見師姐還在那呢?”雜總也壓住了音量,但那聲?音裏的怒意和坐辦公室時如出一轍。
而我硬是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師姐是我。
現在所有人的目光看向我。
我的腳趾又開始摳地,我可以摳出三室一廳。
老師還是氣得夠嗆:“你們真是太不像話了!今天要是個老教授站在講臺上,你們敢這麽鬧嗎?要是唐教授在這兒,你們也敢這麽大呼小叫的嗎?你們這是嚴重違紀……”
雜總人已經從最後?一排趕到了最前?面來,一把把夏夏從我懷裏拉了出去,把她跟阿月并排放着:“你們兩個,趕緊跟老師道歉!你們知不知道學校處分對你們以後?就業有多大影響?就這還研究生呢?一點輕重不知道?尊師重道懂不懂?書都讀到哪去了?”
老師跟着一拍桌子?:“聽見沒?同?學都看不下去了!”
雜總馬上應和:“是啊老師,這種情況确實少見,她們可能确實是正在氣頭上,但怎麽也不該在這裏鬧。你,受了什麽委屈你該跟你的導師劉教授講;你,上着課呢你罵罵咧咧的像什麽樣子?,你讓你們近代史李教授的臉往哪放——還直愣愣地站着,你們是覺得自己沒錯是嗎?”
夏夏和阿月這才反應過來,立刻老實道:“對不起老師。”
我也條件反射地跟着鞠躬:“對不……”
雜總拽着我的後?脖領子?把我揪起來,咬牙切齒地低聲?道:“你道什麽歉?關你什麽事?”
我尋思我這不是也進來了嗎,但我沒敢吭聲?。
而老師,到底是心?軟的,嘆了口氣道:“我知道,我只是個副教授,你們不怕我。但我也不能真去讓學校開處分對吧?不然?你們的人生怎麽辦?你們的工作怎麽辦?學生沒着落,那劉教授、李教授,他們不得怨我嗎?算了算了,你們走吧,好好想?想?你們今天應不應該這麽做!”
這時候夏夏倒是機靈起來了:“謝謝老師,謝謝老師,我們确實是太不應該了!等明天,明天我倆一定把檢讨放您辦公桌上!我們話也說清楚了,就不耽誤您時間了。我們今天真的很不應該,有些人吧,多行不義必自斃,真不值當我們把人生搭上!”
豪豬坐在位子?上咬着牙不敢說話,我一手?一個把她倆拽了出去。
直到出了教室,我還聽見老師在惆悵“我只是個副教授”。
再?一回頭,正看見雜總去去飲水機倒了杯熱水,畢恭畢敬地遞給老師。
“哎喲,謝謝謝謝。雜詩對吧,我記住你了。”老師喝着熱水點點頭,“要是學生都能像你這樣穩重,那就好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