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霸淩
抽完最後一口煙，祁北蕭把煙頭往地上碾了碾，正巧胯骨一麻，消息提示音驟響。震動設置的有點大，吓得他精神一振，連帶着把歇了一晚還沒徹底歸為的三魂六魄齊齊抖了回來。
他不耐地掏出手機，眯虛着看向屏幕。
李克：蕭哥今兒有時間嗎？過來玩玩，我叫了光光和鵬子。
祁北蕭回了個表情，一個巨大的小人頭頂“OK”，占了大片屏幕。
随即那邊又來了消息。
李克：來路上幫我拎份早飯，謝謝哥了。
隔着屏幕，李克把不要臉皮發揮到了極致。
祁北蕭擡手一看表，七點過十分，這麽早約人估計就是因為自己懶得買早飯。看穿李克本來面目，祁北蕭沒再回消息，順手把消息通知的震動改了。
他原本只是想下來遛個趟，所以穿着拖鞋就下樓了，因着他媽受不了煙味兒，祁北蕭瘾又大，睡一半沒等自然醒，煙瘾就勾着他迷迷瞪瞪，他粗糙的抹了把臉戴着帽子就擱樓下開始抽，準備抽完回家接着睡，但李克這約來得巧，祁北蕭索性就不回去了，他懶得來回跑。
短袖大褲衩晃晃蕩蕩，把他一身剛練的肌肉和紋身暴露的十分明顯，他左手有一塊從手腕到手肘的大紋身，遠看就跟個社會哥似的。自帶的起床氣跟個低壓圈，每一秒都在往外散發威力，眼見着第三個小學生繞着他貼牆走，祁北蕭把帽子壓了壓，盡量不讓自己一臉兇相把人吓着。
畢竟都是祖國未來的花朵和綠葉。
一路晃蕩着，祁北蕭到了慣買的早餐鋪，那老板和他熟識，一見他跟見着活菩薩一樣，連忙将他拉住。
“幫我個忙，我有點急，得去蹲一會，幫我看着行嗎？”三十好幾的大男人捂着肚子，嬌柔的跟個小姑娘似的。見他不似作僞，祁北蕭點了點頭，手撐在椅背自己坐下。
“謝了，今兒你早餐我包了啊。”老板拍拍他的肩膀，一溜煙跑了進去，那速度也不知道是憋了多久，夾腚跑的姿勢頗為不雅。
祁北蕭收回視線，轉向面前一屜屜冒着熱氣的包子饅頭。
現在還不到早餐高峰期，進來的人頗少，從祁北蕭坐下開始，就沒見人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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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百無聊賴的看着屜籠，思考自己等會要拿什麽走。
李克胃口大，兩個饅頭一個包子應該夠了，自己……祁北蕭覺得他還需要考慮考慮。
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時候，一個人影突然立到了祁北蕭面前，透過層層霧氣，只聽那人道：“老板，兩個包子。”
少年站在兩個屜籠中間，矮矮的桌子只遮住了他的下半身，他的校服外套很大，把自己一點不漏的罩着，頭發有點過長了，讓祁北蕭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但也只是兩眼而已。
他站起身打開屜籠。一個蓋子掀開，是饅頭。另一個蓋子掀開，是花卷。
氣氛有點尴尬，但倆人都出奇的冷靜。
祁北蕭新手上任，翻找一會兒，非常沒有效率的給少年遞了兩個包子。
“一塊。”說完，祁北蕭又坐下。
少年從書包側兜拿出錢，幾張紅票子卷在一起，他從裏面抽出一塊放到桌上，然後又仔細的把錢塞了回去，拎着包子走了。
少年纖細的身條在轉身時越發分明，眨眼的時間就失去了蹤跡。
祁北蕭還未收回視線，一只濕漉漉的手就搭在了他肩膀上。
“謝了。”老板一轉剛才火燒眉毛的急躁，表現得格外穩重。
水露透過薄薄的短袖滲到皮膚上，祁北蕭側身避開他。
被嫌棄老板也沒生氣，依然笑呵呵的，“要吃什麽？給你拿。”
“我自己來。”
祁北蕭動作迅速，把李克那份撿完就拿自己的，在老板的阻攔下還是把錢給轉了。
“這麽客氣。”老板攔不下也懶得攔了，任由他付錢。
沖老板甩甩手，祁北蕭轉身離開。
李克開着一個網吧，距他這兒隔着四條街，但對祁北蕭這個土生土長在這一片紮根從小到大的人來說，他熟知各個小巷到達李克那的近路。祁北蕭不想花時間繞路，擡腳就穿進巷子裏。
巷子四通八達，周圍全是用水泥砌高的圍牆，走一路也少見幾個人，祁北蕭慢騰騰的搖着手上的塑料袋，腳下盯着一塊石頭往前踢，石頭踢到哪兒，下一步他就往哪兒走。
石頭領着他一路暢通，最後光榮的犧牲在了下水道裏。
祁北蕭低頭左右看看，沒在視線範圍內找到第二塊石頭，他只得作罷，挺直腰背繼續向前，這時卻聽見了重物落地的沉悶聲響。
順着動靜看了一眼，左手拐角的不遠處，幾個痞子模樣穿着校服的男孩兒正沖地下躺着的人舞拳頭。
動作非常的張揚。
力氣沒用多少，氣勢倒是很足。他們一邊踢打一邊辱罵，一本正經的口吐芬芳。
“識相點就把錢拿出來，別逼我們，我可打聽過了，今兒統一交書費，別跟我說你沒錢，瞎白話給誰聽呢？”
地上被幾人遮住的身影蜷成一團，祁北蕭看不到人臉，只聽到一道細弱蚊吟的聲響，“我沒錢。”
一出仗着人多欺負弱小的戲碼。
祁北蕭駐足看了一會兒，随後擡腳沖他們走去。
他沒有想管的心思，只是因為這條巷子是去李克網吧的必經之路。原本還有另一條路的，但那條路和他最開始抄近路的想法相背離了。
抱着單純的心思，祁北蕭經過幾人，張牙舞爪的幾個小屁孩一見有人來，馬上就停了，手和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擺，顯得十分的尴尬，帶上大紋身的加持，小孩兒愣是齊溜溜的立了一片。
祁北蕭手插褲兜，酷炫狂霸的往前走，一點眼神都沒分給幾人，見他不構成威脅，小孩兒立馬又兇狠起來。
于堯靠坐在地上，瘦的有些突出的脊梁骨頂着牆面，粗粝的牆面還有斑駁的凹凸點，随着面前施暴者的推拉，他的後背就不停的在這些凹凸點上移動。
他暗暗吸了口氣，低着頭緩慢的吐出。
有點疼。
把他背包奪走翻找的人又将包丢了回來，于堯順勢用兩只手抱住。
那人洩氣跟旁人說:“沒找到。”
帶頭老大不甘心，一衆小弟都看着，哪能铩羽而歸，他狠聲道：“我就不信，今天你要是摸不出來錢就別想走了！”
于堯沒吭聲，他順從的把手放進背包裏。
手指摸索間，于堯摸到了墊在最底層暗袋裏的堅硬物體。
周遭的聲音還在響，他們就像孜孜不倦的蒼蠅，繞在他旁邊，膈應他，惡心他。
和他們拼了吧。于堯想。
手指伸進暗袋，攥住手柄，于堯在心裏默數。
五……
四……
三……
二……
一…
“差不多行了。”
輕輕淡淡的聲音響起，卻像一顆驚雷似的在這小範圍炸開。
于堯張皇的擡起頭，看見了有過兩面之緣的祁北蕭。
不，現在已經算是第三面了。
兩分鐘前于堯看見他經過自己不發一言，顯然是不想管這事，卻沒想到他會突然折返回來。
除了于堯以外，那群混學生也很訝異，臉上表情變幻莫測，一時想不出該如何應對。
祁北蕭掃過這片乳臭未幹的小屁孩，視線在他們統一的校服上停留，輕聲問：“六中的？”
小屁孩兒不吭聲。
“哪個班的？你們班主任知道這事嗎？”
這群仗着年紀小為非作歹，但又欺軟怕硬的小屁孩們，“班主任”三個字幾乎是戳中了他們統一的死穴。
他們互相看了兩眼，眼裏夾着慌張，但還是硬着骨頭不肯走。
“不說？”祁北蕭脾氣甚好，“不說也行。”
他摸出手機，“來，咱合影留戀一下，回頭去六中問問，我……”話沒說完，上一秒還堅挺的小屁孩們下一秒就竄了，一個兩個跟野猴子似的，唯恐被落在後面被祁北蕭拍到。
眨眼的功夫，小巷就剩下祁北蕭和于堯兩人。
祁北蕭輕嗤一聲，“一群雜毛。”
他慢悠悠的把手機又放回兜裏，轉身就想走，見義勇為做了，多管閑事也做了，他可沒有送佛送到西的閑工夫，祁北蕭不打算在于堯身上多浪費時間。
背身走了幾步，祁北蕭聽到響動，随後少年用低的幾不可聞的聲音說：“謝謝。”
祁北蕭頓了一下，轉身看他。
小屁孩撐着牆壁自己掙紮着站起來，擡着頭，兩個眼睛直溜溜的盯着自己。他眼睛很大，瞳孔黑的發亮，蓋着結結實實的劉海被打亂，留出小片額頭的位置，少年清隽的臉勾的祁北蕭愣了幾秒。
祁北蕭側目問：“你眼鏡呢？”
他記性好，對幾分鐘前見過的人印象還在，記得之前買包子的時候，小屁孩戴了副眼睛，現下卻不知所蹤，不知道是不是丢了眼鏡的緣故，小孩兒兩個大眼珠子一點不對焦，虛虛的看他。
“不知道。”于堯被問住了，他低頭左右看看。
“那兒。”祁北蕭耳聰目明，迅速的一指。
“謝謝。”于堯換了只手撐住牆，緩慢的蹲下。
“腿傷了？”祁北蕭皺眉，動了點微薄的恻隐之心，大跨兩步幫他撿起。
“謝謝。”于堯捏住鏡腿，又把頭低下了。
祁北蕭突然問，“你姓什麽？”
“……于。”于堯不解。
“全名叫于謝謝吧？就會說這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