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沈蘭溪逛了光禿禿的園子, 吃飽喝足後随着祝夫人離開了杜家。
祝夫人說的不假,宰相大人家的飯菜是好吃的,尤其是……
“時辰尚早, 我可否去瞧瞧你那鋪子?”祝夫人突然出聲。
沈蘭溪愣怔一瞬, 随即點頭, “自是可以,母親去了, 那是給我添臉面了。”
祝夫人被她這話哄得發笑, “你先前也沒說, 家裏也有好些鋪面,位置什麽的都好, 若是早知你要來那租書鋪子,也能給你騰出一間來, 二郎也是, 你面皮薄,不好開口, 他竟是也沒說一句。”
沈蘭溪從小抽屜裏掏出個橘子, 剝了皮遞給她,“我也是一時興起, 哪裏就用得上那樣好的鋪子了?那些鋪子還是用來賺租子吧,澄哥兒每日都是要吃肉的。”
她玩笑似的道, 一口大鍋甩給了不在場的小孩兒。
祝夫人輕柔一笑,“澄哥兒瞧着胖了些。”
沈蘭溪附和的點頭。
他搶了她好多肉!她都險些瘦了!
“夫人, 少夫人,到了。”外面車夫出聲道。
下了馬車, 沈蘭溪帶着人往自己鋪子裏去。
金燦燦的牌匾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瞧得好不刺眼。
午後人少, 只幾個小兒郎坐在桌前看書,手邊放着筆墨紙硯,還有一杯茶水和一碟子點心。
沈蘭溪瞧一眼便知,那茶水點心是元寶送去的。
祝夫人自是也瞧出了端倪,低聲道:“做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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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境貧寒的兒郎,若想憑借科考出人頭地,本就比世家子弟艱難許多。
不說旁的,筆墨紙硯昂貴,書冊更甚。
“也是郎君之功,他收拾了些書冊與我,這才有學子在這裏抄書。”沈蘭溪絲毫不貪功。
祝夫人點點頭,“世家多藏書,卻是無人像你一般,把這書拿出來租賃出去,給旁人也看看,到底是狹隘了。”
沈蘭溪汗顏。
那是他們沒見過圖書館啊!圖書館看書都不花錢的!
兩人也沒多待,看過後便走了,回府後才分開。
祝夫人卻是沒回自己的院子,徑直去了主院兒。
“回來了。”老夫人懷裏抱着灰兔子在打瞌睡。
“母親安好。”祝夫人行禮道,“回來路上,兒媳去瞧了瞧二娘前些日子開的鋪子。”
“如何?”老夫人睜開了眼睛。
“雖是不算大,但幽靜整潔,二娘指去管鋪子的丫頭也機靈,有幾個貧寒子弟在那裏抄書,那丫頭還給上了茶水點心,想來是二娘吩咐過的。”
老夫人哼了聲,明顯是滿意的,“還算沒堕我名聲,你讓人盯着些,若是那鋪子裏的賬目周轉不開,便從我這裏給她拿一點。”
祝夫人笑了笑,“兒媳記下了。與母親說這事,也是想與母親商量一下,可否将藏書房裏的書冊謄寫一些來,給二娘放到鋪子裏?”
老夫人思索片刻,點了頭,“都說藏書價值千金,但總歸來說,那是死物,唯有人活學活用,方可發揮其價值,你去與那丫頭說,既是要做,便要做好,我在城南有一間鋪子,還算大,也拿給她去用吧。”
“兒媳代二娘謝過母親。”祝夫人道。
城南住的都是平頭百姓,那裏若是開一間鋪子,便給那些讀書人行了極大的方便。
“哼,她怕不是還會嫌我多事呢。”老夫人驕矜道。
“怎會?”祝夫人無奈的笑道,“二娘孝順,這不,鋪子剛賺了銀子,便用來給大家買了料子。”
聞言,老夫人問:“那衣裳幾時能做好?”
“已經讓裁衣師傅拿去做了,約莫得十天半月才能送來。”祝夫人莞爾一笑。
昨兒還說澄哥兒着急,今兒自己不也是?
西院兒的沈蘭溪剛提筆與祝煊寫信,說着今日發生的事,便聽阿芙說了城南鋪子的事。
老夫人怎麽還給她找事兒呢?!
“祖母可說了賺的銀子如何分?”沈蘭溪直接問。
“鋪子歸少夫人管,賺的銀子也歸少夫人。”阿芙道。
沈蘭溪立馬喜上眉梢,在那寫的滿滿當當的紙上又落下一句。
【祖母交于我一間鋪子,‘黃金屋’要開分店啦!盼郎歸,屆時與我同賀~】
“少夫人,還有一事。”阿芙剛要往外走,忽的又折了回來。
“何事?”
“咱們院兒裏小廚房的師傅,他母親病了,他家鄰居上午來特來與他說了,等不得少夫人回來,他先行出府去了,今晚約莫趕不回來做飯了。”
“哦”,沈蘭溪想了一瞬,“那今晚去祖母院兒裏用飯吧,澄哥兒在梁王府學武,想來是留在那裏吃了。”
“對了,明日若他還未回來,便讓人去瞧瞧,跟綠嬈去說一聲,從我賬上拿五兩銀子去,若是有能幫得上的,便幫襯一把。”沈蘭溪叮囑道。
員工表現得好,她的慰問也要跟上呀!
“是,少夫人。”
夜裏,沈蘭溪蹭飯蹭的心滿意足,沐浴後,便打發元寶幾個去歇息了。
屋裏的燭火昏暗,寂靜的很,她有些想祝煊了。
思忖一瞬,踩着鞋去研磨鋪紙。
【見信如面,這是今日的第二封信,無甚事,就是在睡覺前突然想到了你。不知郎君行至哪裏了,可有飽食?院裏的做菜師傅有事離府,我去祖母院裏用的晚飯,祖母還讓人特意給我加了菜……深夜絮叨,好吧,是我想你啦!】
“母親可歇息了?”門外忽的響起一道聲音。
沈蘭溪手裏的筆險些劈叉,“進來吧。”
祝允澄瞧見她坐在書案後,便忍不住扶額。
哪有人日日都要寫家書的!母親也太黏父親啦!
沈蘭溪上下打量他一圈,連忙阻止他靠近的腳步,“站那兒別動!”
祝允澄:“嗯?”
大眼睛裏寫着懵。
“你身上都是土,別沾染我。”沈蘭溪直言道,“你尋我何事?又要檢查功課?”
“今日不檢查,我明兒放假,可晚些再寫。”祝允澄說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母親,我餓了。”
“那你去廚房找東西吃啊,尋我做甚?”沈蘭溪一臉不解。
“廚房沒有吃的,母親都沒給我留飯菜,之前你還給父親留了呢,就我沒有。”祝允澄委屈道。
沈蘭溪為自己辯解,“你既是去梁王府學武,自是會留在那裏用飯啊!再者,做菜師傅今日不在,院子裏沒有吃的。”
她說罷,視線飄到自己吃剩的點心盤子上,“不若,你墊吧墊吧?”
“母親,我餓……”
半刻鐘後,兩人鑽進了廚房,髒兮兮的小孩兒被指使去燒火,臉都在用力。
沈蘭溪收羅出些面條,和已經鹵好的的雞腿和雞爪子。
“沒有饅頭,煮面條吃吧。”沈蘭溪道。
“好,多謝母親。”祝允澄很好說話,眼巴巴的瞧她動作。
沈蘭溪無聲的嘆口氣,使出了前世煮面的深厚功力。
熱氣騰騰的面條,放了些鹽,上面燙了兩顆小青菜,還卧着一顆荷包蛋,旁邊鍋裏的鹵雞腿也熱了。
“吃吧。”沈蘭溪把面條推給他,自己夾了一個雞爪子啃。
完全是按照她的口味鹵的,還軟軟糯糯,入口即化,好好吃!
“方才大舅帶着我與褚睢英去了校場,那裏的将士都好厲害啊!”祝允澄突然開口,禿嚕的與沈蘭溪交代。
“哦,他們要保家衛國,很辛苦。”沈蘭溪搭話。
“褚睢英說,他日後也要當大将軍,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好好将來以文入仕。”祝允澄小聲道。
這話倒是惹得沈蘭溪擡眼看了過去,她又夾了個雞爪子,“為何?”
祝允澄呼嚕呼嚕的把面條吃完,才小聲回:“我想成為父親那樣的人。”
聽得這話,沈蘭溪倒是毫不驚訝。
小孩兒的啓蒙老師多是父母,有祝煊這般好的先生,這小孩兒的一言一行與想法,自是會受其影響。
“你父親若是聽見這句,怕是會抱着你親兩口。”沈蘭溪故意誇張道。
那般情緒內斂之人,哪裏做得來這樣的舉動?
祝允澄愣了一下,忽的臉頰爆紅,羞臊道:“父親才不會呢,而且,我都是長大了。”
沈蘭溪瞧了眼他把面湯都喝完了的空碗,指使道:“自己把碗刷了。”
她說罷,自覺的吧自己吐出來的雞骨頭扔掉。
“哦。”祝允澄應了聲,去舀水洗鍋碗筷子。
他從前沒有幹過這活兒,做得磕磕絆絆,碗沿不時地碰到鍋,聽着叮鈴咣當的。
沈蘭溪卻是靠在一處瞧着,絲毫沒有幫忙的打算,看着他收拾好準備走,才提醒道:“把竈膛裏的火滅了。”
畢竟是烤過兔子的人,這事不要太簡單了。
祝允澄幾下滅了那星星點點的明火,等了片刻,沒再着起來,這才起身。
兩人一前一後的出了廚房。
“今日多謝母親,這面很好吃。”祝允澄在她身後道。
沈蘭溪沒有回頭,丢下一句‘早點睡’,便擡腳進了自己屋裏。
她沒回頭,自是沒瞧見身後那兒郎一雙眸子亮晶晶的。
“這還是我第一次吃到母親親手做的飯菜。”祝允澄小聲嘟囔一句,似是在與天上的一輪彎月訴說自己的難掩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