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翌日一早, 沈蘭溪全身酸疼的醒來,身旁的位置已經沒人了。
她剛要喚人,卻是聽見有壓低的聲音從外室傳來。
“……母親都給我檢查了。”雀躍的小聲音帶着些輕快, 說罷, 還意有所指的又補了一句, “母親也會仔細與我說,還不會像您這般訓我。”
沈蘭溪:“……”
祝煊眉梢動了下, “從前我不是這般給你檢查功課的?”
心平氣和的說話, 怎麽就是訓他了?
祝允澄有些心虛的扯了扯衣角, 但還是梗着脖子反駁,“您與母親說話就是和風細雨的, 對我就不是……”
越說越小聲,他也不知自己何時起, 才覺察出這些區別的。
祝煊按了按額角, 努力使聲音聽着輕緩,“既是你母親檢查過了, 我便不看了, 去練功吧,一會兒過來用早飯, 夠和風細雨了嗎?”
祝允澄見鬼了似的,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 “夠,夠了……”
他說罷, 便撒丫子跑了。
床上的沈蘭溪聽得憋笑,縮在一團被子裏打滾兒。
“還不起?”祝煊進來, 手上拿着她的衣裳, 被炭火烘過, 暖暖的。
“你去給祖母和母親請過安了嗎?”沈蘭溪坐起身來問。
這個時辰,已經過了平時請安的時候。
“嗯,祖母沒有責怪你。”祝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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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蘭溪自是知道。
她生性懶,有時起遲了,就索性用過早飯再過去,或是去與老夫人一同用飯,老夫人瞪過她兩次,也懶得計較了,有時還會特意與她說,明早吃好吃的,讓她不必來了。
得特意叮囑,沈蘭溪自是會早早起床,恭敬有禮的去蹭飯。
祝允澄練功回來,洗漱後換上了一身橙橘色的袍子,像是行走的晨陽。
“母親,我衣裳破了,還請母親幫忙縫補。”祝允澄噔噔噔跑進來,躬身行禮道。
沈蘭溪一個腦袋兩個大,“去尋阿芙來,讓她幫你縫補吧。”
“阿芙姐姐在忙呢。”祝允澄道。
沈蘭溪無法,使喚他去拿了針線來。
這小孩兒不知怎麽回事,自那夜給他煮了面,便三五不時的有些小事來勞煩她。
“哪兒破了?”沈蘭溪問。
嗯……收幾兩銀子合适呢?
“這兒。”
沈蘭溪看着那還沒有他手指粗的一個縫隙,沉默了。
有錢人家的小孩兒都這般精致嗎?
不過是漏了一個針腳啊!
祝煊在一旁看書,充耳不聞,只唇角緩緩勾起。
哪裏是非她縫補不可?只是想親近她罷了。
沈蘭溪懶得多說,穿針引線的去給他補了那一針,卻是卡在了第一步。
“唉”,祝允澄嘆了口氣,一副小大人的語氣道:“還是我幫母親穿針吧。”
那手哆嗦得他都沒眼瞧啦!
沈蘭溪直接把針線遞給他,心裏腹诽,若不是昨夜那頭狼予取予求,她閨中典範沈二娘,何至于此啊!
今早的小廚房準備了牛肉湯面和水晶蒸餃,還有兩碟子的素菜。
用過早飯,祝煊便換了官服出門了。
“……這筆銀子當真沒送去雲溯養馬場?”向淮之震驚道,“莫不是真的如皇上所說……”
他話沒說完,與祝煊對坐着,搓了搓自己被歲月摧殘得皺皺巴巴的臉,“我這半月也查了,但是沒查到什麽。”
祝煊喝了口茶,靜默半晌,道:“這筆銀子若只是被貪了便也罷了,但若是被做了旁用,總會留下痕跡。”
“你的意思是,先從這銀子查?”向淮之問。
祝煊颔首,“如今銀子沒送到雲溯是事實,至于是不是杜大人貪墨還未可知,既是從杜大人處查不到什麽,那便先查那百萬兩的銀子。”
“但皇上的意思……”向淮之為難道。
那日皇上說的話,顯然是信了那密函的。
“若那送密函之人當真有證據,又何需你我二人查探?”祝煊挑眉道。
向淮之瞬間後背冒了冷汗,汗毛豎立。
“會試在即,京中不可有大動作,那我先行讓人查碼頭與各出京關卡吧。”向淮之嘆了口氣,起身,“但願此事當真與宰相大人毫無幹系才好。”
祝煊也不久留,與他一道往外去,随口問:“今年科考之事,安排給了哪位大人?”
聞言,向淮之腳步一頓,四目相對。
“宰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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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做甚?”沈蘭溪瞧着那書架上的甚多條子有些無言。
元寶湊過來,笑嘻嘻道:“娘子忘了?今年有春闱啊,不知是誰傳揚說咱們鋪子裏有郎君的文章,許多學子慕名而來,貼了條子在這兒,許願一舉奪魁。”
沈蘭溪嘴角抽了抽,真把祝煊當作了孔夫子不成?但她這兒也不是孔子廟啊!
“他們好無聊,有這功夫多溫習一遍書冊不好嗎?求人不如求己。”沈蘭溪槽道。
她不求神拜佛,自是不知神佛在他們心中的分量。
“娘子別氣,左右不過一旬,科考完,婢子就把這些條子撤掉。”元寶哄她,又壓低聲音道:“這些讀書人甚是大方,這幾日賺的銀子比往日多了一倍呢!”
沈蘭溪瞬間眼睛發光,立馬大方道:“給他們貼,若是地方不夠,後面那牆也可貼。”
“好!”
看過一圈,沈蘭溪帶着元寶回了沈家。
前兩日,沈家傳信兒來說,沈蘭茹從她外祖家回來了,只她那時滿心腸的相思,哪裏分得出一點給沈蘭茹呢,如今得了空,正好去瞧瞧她有沒有給她備新年賀禮,正巧她生辰也要到了,還可以收兩份禮~
“二娘子回來啦,夫人正跟三娘子說話呢,婢子去通報一聲。”廊下準備挂燈的女婢滿面盈盈的道。
“多謝。”沈蘭溪在門口駐足。
靜默一息,沈蘭茹腳步輕快的出來了,開口便嬌嗔道:“你可總算舍得回來啦。”
沈蘭溪擡腳上了臺階,與她跨過門檻,道:“自是要回來的,我還要跟你拿生辰禮呢。”
“哼!哪年少你的生辰禮了?”沈蘭茹噘嘴道。
自她懂事起,每年都會送沈蘭溪生辰禮,幼時不更事,手邊無甚東西,她也是拿了屋裏的陳設,或是去跟母親要那漂亮的珠釵耳墜送她的。
她有次撿到一塊漂亮的石頭,珍重萬分的送給沈蘭溪當生辰禮,還被嫌棄了,沒眼光,哼!
沈蘭溪也不理她的脾氣,上前與林氏見禮。
“母親安好。”
“回來了,茹姐兒念了你許久,總算是盼回來了,我這裏不用伺候,你們姐妹二人去說說話,一會兒來用飯。”林氏溫和道。
“是,多謝母親。”沈蘭溪道。
沈蘭茹已經迫不及待的扯她往外走了,“哎呀,你何時變得這般繁文缛節了,快走,我帶回來好些寶貝,給你瞧瞧!”
确實是好多寶貝,沈蘭茹難得沒有誇大其詞。
沈蘭溪瞧着那床上的一堆亮晶晶,委實是挪不開眼。
“你瞧上了哪個,自己拿吧。”沈蘭茹大方道。
沈蘭溪立馬擡眼,閃着精光,“我都喜歡!”
“那不成!”沈蘭茹立馬拒絕,“給你挑五件,連生辰禮一并挑了去。”
沈蘭溪入定了似的,在一堆釵環首飾裏仔細挑選,還時不時的拿起來掂一掂分量。
“俗氣。”沈蘭茹說她,又道:“那兩件都給你了,不必掂量了。”
說罷,她又道:“你若是見過我表姐,你倆定會相逢恨晚,都這般喜歡這些東西,害得我大舅還以為我也喜歡,讓人備了好些,就這些東西,我就是長十個腦袋也用不完啊。”
沈蘭溪頭也沒擡,“這些是首飾,但更是金銀玉器,若是哪一日揭不開鍋了,随便拿一件,都夠一家三口半年的嚼用了。”
沈蘭茹自小沒缺過銀錢,不懂她這話,“不是有很多銀子嗎,母親有,你也有,又怎會揭不開鍋呢?”
沈蘭溪不欲與她講那些禍事,扯開話題道:“怎麽這會兒回來了?雖是入了春,但也冷着呢。”
她話剛出口,那廂小姑娘霎時紅了臉,支支吾吾道:“這不是春闱了嘛……就,母親就說,給我找個學子來配……”
沈蘭溪瞬間明了,哦了聲,“瞧上哪家的了?”
“昨兒相看了個盧陽的,就是……我自己遠遠看了眼,他沒瞧見我。”沈蘭茹捏着帕子道。
“哦?”沈蘭溪閃起了八卦的神色。
沈蘭茹被她這眼神看得心裏發毛,舉指發誓道:“當真!我就隔着好遠看了一眼!就一眼!”
“我又沒說什麽,你作何慌張?”沈蘭溪說着,把自己挑出來的幾樣用巾帕包好,遞給她一個紅封。
“我哪有慌張!”沈蘭茹不承認,又小聲問,“二姐姐,你說我未來郎君是個什麽樣的人?”
沈蘭溪還當真想了想,一副認真模樣道:“一個腦袋,兩只眼睛,一張嘴的人。”
聞言,沈蘭茹撇了撇嘴,剛要開口,門外女婢來喚了。
“二娘子,三娘子,可去用飯了。”
潘氏帶着兩個孩子與沈青山一同去太原府上任了,桌上冷清了許多。
用過飯,沈蘭溪便帶着元寶要回去了,臨走時,林氏将一只木匣子遞給了她。
“再過幾日便是你的生辰了,近日事多,我先将東西拿給你,省得到時忘了。”林氏道。
沈蘭溪哪裏不知道她的意思,這是怕祝家不給她操辦生辰,到時見不得面,這才提前拿給她的。
“多謝母親。”沈蘭溪承了她的好意。
年歲淺的小輩,生辰不會大操大辦,多是一家人一起吃頓飯,沈蘭溪也不在乎辦不辦的,只要有禮收便夠了。
來時兩袖清風,走時滿袋金銀。
上了馬車,沈蘭溪便打開了那匣子,只瞧了一眼,倏地瞪圓了眼睛。
母親,果真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