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二節與虎口有一層老繭,那是常年握槍的人的手
視線與慕雲深隔空對視了幾秒鐘,陸初果斷移開了視線,上樓的時候,尚能感覺到身後那道灼灼的視線一直追随着她,直到拐進樓梯口,這種異樣的感覺才消失。
陸初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忽然想起宋哲宣似乎從歸隊後就沒有給她來過消息,于是拿出手機想給他發個消息,這一翻之下,才發現自己的手機不知何時已經沒電了。
陸初可聯系的人并不多,手機在她手裏的作用不大,忘記充電是常有的事。
腦中倏然想起慕雲深昨日似乎提醒過她記得充電,陸初蹙了蹙眉,翻出抽屜裏的充電器給手機充電、開機。
果不其然,手機剛開機,就有幾條提示消息跳了進來。
慕雲深曾打過兩通電話進來,時間在昨日她與宴骞交談的前後,想來手機就是在他打電話來的時候沒電自動關機的,而自己過了整整一天,才知道他給她打過電話這件事。
陸初嘆了口氣。
這時,手機上突然又進了一條信息。
是個陌生的號碼。
陸初頓了頓,劃開屏幕查看訊息。
【阿初,今天沒見你來畫廊,可是身體不舒服?】
署名:宴骞。
陸初蹙眉,宴骞既然能從雅恩處得知她的姓名,那麽得知她的電話號碼,想必也并非難事。
心中雖有些不适,但她想了想,還是禮貌性地回了個【謝謝,我沒事】過去。
陸初發完消息,打開微信給宋哲宣發消息,宋哲宣時常有任務在身,有時并不方便接電話,二人的聯系習慣是陸初有事留個言,若是宋哲宣有空,會直接給她回電話。
陸初消息發送了好一會兒,手機都沒有動靜,便知宋哲宣此刻有事務在身,剛打算放下手機下樓,就見一條新的好友驗證跳了出來。
Advertisement
對方沒有備注,但是陸初知道他是誰。
因為對方的頭像使用的是自己的照片,頭像裏的宴骞垂着頭,看向懷裏抱着的那只白色毛發的波斯貓,好巧不巧地,那只貓跟西西一樣,亦是有雙淡茶色的豎眸。
電光火石間,有什麽沖進陸初的腦中——
“砰”地一聲,手機從她的手中滑落,砸到地板上,電源線被直接扯落,剛沖上電的手機再次顯示電量低的标志,閃爍了幾下後,直接關了機。
陸初盯着地板上的手機,坐在床上呆怔了許久,這才俯身撿起手機接上電源線,重新開了機。
手指微顫得打開微信的驗證消息,陸初放大宴骞的頭像又看了片刻後,阖了阖眸,關閉了驗證消息,退出了微信。
她放下手機下樓,慕雲深還是抱着西西坐在茶桌後喝茶,聽見動靜,男人眼皮稍微一擡後,便無再多的反應。
陸初走過去,在慕雲深的對面坐下,猶豫了幾秒才開口:“慕雲深,蘇暮當初在美國是怎麽出車禍的?”
157章 動情,夫妻之事
慕雲深動作倏地一頓,擡眸看向她的目光中有寒芒一閃而過,“你問這個幹嗎?”
陸初垂眸給他添茶,指尖在空氣中微微顫抖着:“我想知道蘇暮是怎麽死的。”
這半年,她一直拒絕蘇暮已死的真相,只知他因車禍而死,其餘一概不知。
慕雲深望向陸初,想看清她此刻臉上的表情,但目光觸及的卻只有她的發頂。
“意外。”
陸初手一抖,茶水溢出些許,她放下茶壺,拿過毛巾把茶桌拭幹後,才緩緩擡頭看向慕雲深,眼底閃爍着異樣的光芒,“那時候你在哪裏,你親眼看到他出車禍了嗎?”
慕雲深聞言,抿唇沉默了很久。
陸初抱着僥幸的心理繼續試探着:“你不在……所以你并沒有親眼看到蘇暮出車禍?”
慕雲深将陸初的手移開,端起她倒的茶飲了一口,澀澀的,有些難以入口。
他才抿了口茶,就放下杯子,緩緩道:“不,我就在車上。”
淡淡的一句話,将空氣直接凝滞住。
陸初震驚地看向他,“你說什麽?”
慕雲深回望她,一字一頓道:“蘇暮出車禍的時候,我也在車上,七年前,并不只有蘇暮出了車禍,我也出了車禍,不過你說得對,我是運氣好,搶了蘇暮的一切,最後兩人一起在鬼門關徘徊時,我連他最後一絲生機都搶走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甚至帶着一種冷漠的薄涼。
炎炎夏日,好似有桶寒冰當頭澆下,陸初從頭到腳涼了個徹底。
她從不知,七年前的真相是這樣的,慕雲深竟也出了車禍嗎?
陸初突然想起了,二人親密時,她發現慕雲深的胸口有一條可怖的舊疤,那樣長的一條疤,可知當年他受的傷有多重。
胸腔仿佛被什麽扼住,她看向丈夫的目光晦澀異常,“你為什麽能……”
慕雲深清晰地從陸初眼看出心痛和憐憫夾雜的神色,他知道那抹心痛是給蘇暮的,至于憐憫……
他不動聲色地捋着西西的毛發,語氣淡嘲:“為什麽能把自己親弟弟的生死說得如此輕描淡寫?大概是因為我從小就搶奪了他的一切,所以在生死之間,我也覺得理所應當。只是……”
慕雲深扯了扯唇,沒有繼續說下去。
只是,若是知道陸初這麽想要蘇暮活下來,當初在鬼門關徘徊時,他就不會去搶奪那一線生機,這樣的話,蘇暮應該能有機會可以活下來吧。
他有時也會想,為什麽當初死的人,不是他呢?
慕雲深放下西西起身,對陸初說:“晚飯我會讓周芸送到書房,不陪你吃了。”
他想,剛得知真相的妻子此刻大概并不怎麽想看到自己。
慕雲深說完,朝書房的方向走去,西西亦是緊緊跟着他,慕雲深低頭淡淡地掃了它一眼後,便收回了視線。
西西搖晃着脖子上的小鈴铛,圓滾滾的身子跟着慕雲深進了書房。
慕雲深一直沒有告訴陸初,西西并不是蘇暮養的,而是他養的,這只自嗷嗷待哺就被他領養的波斯貓,其實頗通人性。
西西纏着陸初并只是因為她肯給它東西吃,而是因為他喜歡陸初,西西愛屋及烏了而已。
就比如周芸也不遺餘力地喂養西西,卻依舊沒有得到西西的好臉色。
茶桌上,只剩下陸初一個人,她呆坐好一會兒後,燒了水重新泡了壺新茶。
陸初不會喝茶,但泡茶的手法卻很專業,燙壺、置茶、洗茶的動作一氣呵成。
斟了一杯茶,端到嘴邊欲飲時,卻被不知何時站到她身後的周芸攔住。
周芸擔憂道:“阿初,這茶你喝不得,傷胃。”
陸初微怔,當年陸星願将她囚禁後,她便患上了很嚴重的胃病,之前的數月更是達到了厭食的程度。
這茶,她确實喝不得。
她把茶杯緩緩放下,起身淡淡道:“吃飯吧。”
陸初晚餐吃到一半,看見周芸給慕雲深送的飯又原封不動地端了出來,注意到她的視線,周芸解釋:“先生說天氣熱吃不下飯,讓我吩咐廚房做點其它的送過去。”
陸初問:“你知道他想吃什麽?”
“先生并未特別交代,我去吩咐廚子做點解暑湯。”
周芸的想法無疑對的,暑熱吃不下飯,解暑湯最好不過。
但慕雲深并不熱衷甜食,所以這并不是個好選擇。
陸初慢吞吞地喝完最後一口粥後,放下勺子起身,對周芸說:“讓廚房不用忙活了,我知道他想吃什麽。”
“什麽。”
“清湯面。”
二十分鐘後,陸初把盛着清湯面的碗托放在周芸手中,“勞煩了。”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上樓了。
陸初遞給周芸的清湯面,色香味俱全,卻不見一絲調味菜漂浮。
周芸望了眼陸初上樓的背影,端着碗托走向書房。
書房裏,慕雲深靠在沙發上正在閉目養神,手邊平板電腦開着水果忍者的游戲,西西一腳踩在平板上,擡起一爪正熟練着殺着水果。
周芸敲門的時候,西西的胖爪剛好按到了炸彈上,一臉懵逼地看着屏幕炸出一片白花後,仰頭看着慕雲深喵貓直叫。
慕雲深蹙了蹙眉,朝門口道了聲“進來”後,伸手重開了一局游戲,不過這次開的是無炸彈版。
西西心滿意足地繼續殺它的水果,與此同時,周芸端着面走進來,“先生,太太親自給你煮了碗面。”
慕雲深呼着西西腦袋的手勢頓了下,倏地擡頭看向她,“誰?”
“太太。”周芸把碗托放在桌上,回答:“太太聽說您沒胃口,吃完飯後親自去廚房給你下了碗面。”
碗托裏的面條散發着香味,卻不見一絲他不吃的調味菜,他記得當初在頤景公寓時,陸初還不知道他不吃調味菜這件事。
慕雲深收回視線,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周芸出去後,慕雲深盯着那一碗面條不知在想什麽,正好西西又殺了一局水果忍者,聞到食物的香味伸長了脖子剛想往小桌上跳,就被慕雲深眼疾手快地抓起往旁邊一丢。
“喵嗚!”西西被扔下地,蹲在地板上委屈地叫着。
慕雲深面無表情地掃了它一眼,涼涼道:“吃你的貓糧去。”
西西:“喵嗚!”本喵要吃小魚幹!
慕雲深:“沒有小魚幹!”
說完,他低頭開始姿态優雅地用晚餐,毫不理會地上嗷嗷直叫的胖貓。
西西:“……”
嚎了幾嗓子見慕雲深還是無動于衷後,西西果斷扭頭朝書房門口奔去,它熟練地跳上門把手,利用體重一壓一拉,成功地從打開的門縫裏擠了出去。
二樓卧室,陸初正在衣帽間取東西,轉身看到突然坐在她身後的西西,吓了一跳。
“西西?”陸初擰眉,她記得她關了門,它是怎麽進來的?
而且,慕雲深進書房的時候,西西也跟了進去,莫非……?
想至此,陸初倏地看向門口的方向,果然見卧室的門不知何時開了條縫,足夠西西圓滾滾的身子擠進來,但卻不夠一個人進門,而她也沒有在卧室裏看到慕雲深。
陸初錯愕了,盯着蹲在地上委屈巴巴的胖貓看了片刻後,問:“你會開門?”
西西很傲嬌地“喵”了一聲!
陸初:“……”
她放下東西,俯身抱起西西,撸着它頭頂柔軟的毛發道:“晚上沒給你喂東西,我想你大概是餓了吧?”
西西又“喵”了一聲。
陸初失笑,“為了你的小魚幹,你也真夠拼的!”
說罷,她抱着西西下樓打算給它喂食,剛邁下最後一級階梯,就迎面撞上從書房走出的慕雲深,後者單手端着碗托,陸初睇了眼,面都吃光了。
她不緊不慢地收回視線,抱着西西往貓窩的方向走去,與慕雲深錯身而過的時候,聽到他淡淡說了句:“味道很好,辛苦了。”
陸初抱着西西的手一緊,嘴角幾不可見地彎了彎。
給西西喂了小魚幹後,這只胖貓又恢複了往常黏她的模樣,特別是看到慕雲深走來時,幹脆直接團在陸初懷裏,不動蟬了。
慕雲深單手拎起西西的脖子毫不留情地往旁邊一丢,淡聲問陸初:“上樓?”
陸初瞥了眼被丢到沙發角落敢怒不敢言的西西,慢吞吞地起身,“嗯。”
二人一前一後上樓,一進卧室,慕雲深就把她堵在門後,咬牙低低地問:“陸初,你什麽意思?”
慕雲深這樣連名帶姓叫陸初的次數并不多,陸初被他困在雙臂之間不得逃脫,她擡頭看向他,淡淡道:“什麽?”
“為什麽親自下廚給我煮面?”
“周芸說你吃不下飯。”
“我吃不下,你就給我煮?”
“又不是沒有煮過,只是順手,沒什麽意思。”陸初說完,彎腰從慕雲深的手下鑽了出去。
豈料,還沒走出多遠,就被慕雲深從身後攔腰抱了起來。
身體突然懸空,讓陸初吓得低呼了一聲,她下意識地摟住慕雲深的脖子,道:“慕雲深,你要幹嘛,放我下去。”
慕雲深抿唇不語,沉着臉抱着她朝床鋪的方向走去。
後背被壓入床榻之間,慕雲深的身軀随之覆了上來,他看着陸初沉聲道:“又不是沒做過,行夫妻之事而已,沒幹嘛。”
這話怎麽聽起來這麽熟悉?
陸初還沒有來得及想明白,慕雲深的吻已經落了下來。
二人已經做過數次,但是陸初還是有些不适應,慕雲深今天異常地耐性,一點點地打開她的身子,哄着她:“阿初,放輕松一點。”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陸初的身子就愈發緊繃,慕雲深見狀有些無奈,因為初次對她用強的緣故,陸初對他的抗拒,并不是一時半會可以消除的。
平常,慕雲深絕對會選擇強行進入陸初,但是今天,他卻想讓陸初敞開身體主動接納他,所以雖然忍得很難受,他還是極力愉悅着身下的妻子,終于如願地聽到陸初口中溢出一絲難耐的輕吟。
慕雲深見狀,眼尾愉悅地勾起,陸初的這幅模樣告訴他,她已經動情了。
陸初确實覺得渾身難受異常,那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又從體內泛開,身體好似燒了一團火,叫嚣着想要宣洩,可偏偏慕雲深一直在走馬觀花,不給實質性的行動,讓她壓在心底的那團火不斷地積蓄卻又找不到口子宣洩而出。
渾身的**被挑唆到了極致,慕雲深貼在似**般啞聲問陸初:“阿初,你想不想要我?”
陸初氣急,茶色的雙眸瞪着身上惡意滿滿的男人,眼底水光閃動,委屈的模樣跟西西讨食的時候一樣。
慕雲深心裏那根弦一動,繼續問:“給你吃好不好?”
陸初:“……”
哄孩子呢?
先前幾次,二人的情事就好如疾風暴雨,做得時候多,說的時候少,陸初從來不知慕雲深在床上還有這般無賴的模樣。
陸初怎麽可能回答慕雲深的問題,慕雲深把她的渴望全都撩撥出來,此刻二人都是箭在弦上,突然叫停是不可能了,她咬牙看了慕雲深一眼,心一狠,将他往下一拉……
當身體緊密地貼合到一處時,二人皆是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聲。
慕雲深目的已經達成,低頭吻了吻陸初含淚的眼角,直接将她拉近一輪狂風暴雨中,陸初感覺自己像是浮在無望無際海上的一頁扁舟,由着慕雲深掌舵,最後駛向那片光芒綻放的彼岸。
一切平息下來後,陸初癱軟在慕雲深懷裏。慕雲深撥開妻子汗濕的頭發,在她額間吻了吻,“晚餐很好吃,謝謝。”
陸初沉默了一會,“你已經道過謝了。”
慕雲深挑眉不語,陸初奇怪地擡頭看了他一眼,待觸及他眼底的那抹意味深長時,這才了悟,此吃非彼吃。
陸初果斷不接這個話題了。
慕雲深的套路,太深!
手在男人胸膛上輕輕摩挲着,陸初的手指在慕雲深那塊舊疤的位置緩緩停住,“這是當年那場車禍中留下來的嗎?”
慕雲深聞言,渾身一僵。
陸初沒有察覺到他的異常,按壓着舊疤低低問道:“疼嗎?”
158章 私事,劃清界限
慕雲深按住陸初的手,垂眸看向她:“你問的是蘇暮……還是我?”
陸初沉默片刻,答:“蘇暮不會疼。”因為他早已長眠在地。
慕雲深眼底有異色一閃而過,将陸初的手更用力地按向自己胸膛,“現在不疼了。”
陸初感覺,二人肌膚相貼的地方,她只要稍稍一握,就能握住慕雲深有力跳動的心髒。
現在不疼,當初是疼的吧?
只要想到當初二人出車禍的畫面,陸初的心就縮成一團,喉嚨鹹腥味翻湧,她不願再想象,翻了身背對着慕雲深,聲音有些啞:“慕雲深,我心裏有怨恨不錯,但我并非不明事理,我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你的錯。”
她頓了頓,又道:“但我愛過蘇暮,也是事實。”
慕雲深看向陸初,後者白皙的背上還留有剛才歡愉後的印記,抵死纏綿不過才是須臾的事,卻好像已經過了很久。
他淡聲問:“那我呢?阿初,你把我置于何地?”
話落,陸初的脊背幾不可見地一顫,久不做聲。
她的反應在慕雲深的預料之內,他收回視線,扯過被子将她裸露的肩角蓋緊,“被子蓋好,別着涼了。”
陸初聽話卷了卷被子,除此之外,再無多餘的動作。
慕雲深沒有睡意,幹脆起身披了件衣服,打算去陽臺抽根煙。
快要走出門時,突然聽到了陸初再次開口。
她說:“慕雲深,你是我的丈夫。”
慕雲深腳步微滞,丈夫的意思:可以親密可以纏綿,可以朝朝暮暮,也可以白發耄耋。
但不一定要有愛。
“挺好。”
他點上煙抽了一口,暗啞的聲音有些意味不明。
……
次日一早,宋哲宣來電。
陸初正拿着逗貓棒逗着西西,慕雲深還在健身房尚未下來。
電話裏二人互問了近況後,宋哲宣沉默片刻,問陸初:“阿初,你口中的丈夫是慕雲深?”
聞言,陸初手頓了一下,西西趁機撲住了逗貓棒按在地板上。她看了眼西西,放下逗貓棒起身走到門口,“哲宣哥,你怎麽會知道?”
按理說,慕雲深并非公衆人物,雖然公布婚訊的事在S市造成不小的轟動,但是還不至于傳到遠在C市的宋哲宣耳中。
宋哲宣:“這麽說是真的了?”
陸初抿了抿唇,道:“是真的。”
“阿初,你草率了。”電話裏,宋哲宣語氣難得沉肅,“就算是因為陸姨出事,也不應該拿自己的婚姻開玩笑!”
聞言,陸初眉頭不由蹙起,“哲宣哥,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沒上網?”
網上又寫什麽了?
陸初手機都可以放到沒電一天都不知道,沒上網對她來說并不新奇。
“網上有人說沈歆瑤和慕雲深本是兩情相悅,早已互定終身。然而,半年沈歆瑤發生了一次意外車禍,在車禍裏她撞傷了陸姨,你趁機提出高額賠償還利用慕雲深對沈家小姐的感情逼迫他娶你,不然就要追究沈歆瑤的法律責任。”
宋哲宣說到此處頓了頓後,才繼續道:“他還曬出陸姨的身體檢查報告,證實她在車禍前就被檢查出患有腦瘤,命不久矣。阿初,你知不知道現在網上将你罵得多難聽?他們說你為了嫁給慕雲深,不惜利用自己的母親!”
四周的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
陸初想,該來了終究還是來了。
她阖了阖眸,緩緩翕動雙唇:“哲宣哥,你無需憤惱,因為這是事實。”
“你說什麽?”宋哲宣的聲音拔高了一度。
“網上寫得沒錯,慕雲深的确是為了沈歆瑤才會娶我,這并沒有什麽争議。”
“陸初!”宋哲宣的聲音裏已有幾分怒意,“你知道你在說什麽?我從小看着你長大,你是什麽樣的人,我還不知道嗎?”
就算只是聽着聲音,陸初亦能想象宋哲宣此時氣急敗壞的模樣,她咬了咬唇,道:“哲宣哥,人是會變的。我已不是當年那個小女孩了,這點,在你上次見到我的時候不是已經發現了嗎?”
話落,宋哲宣沉默了。
宋哲宣了解陸初,陸初對他亦不陌生。
上次二人見面時,宋哲宣看她時眼底的遲疑,陸初也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哲宣哥,你就當我變了吧。我記得以前你并不愛看這些八卦新聞,以後也少看一些吧。”
“阿初……”
宋哲宣想說什麽,就被陸初打斷:“哲宣哥,我最近有點忙,可能不能經常與你聯系了。你出外勤的時候,注意安全。”
陸初說完,直接挂掉電話,宋哲宣再次打來,她選擇了拒接。
反複幾次後,宋哲宣終于沒有再打,而是發了條信息過來。
【阿初,我只是怕你受委屈。】
陸初盯着那條短信呆怔了好一會兒,才躍動手指,回了條信息過去。
【哲宣哥,這是我的私事,你別管。】
一句話,就劃清二人之間的界限。
果然,消息發送成功後,宋哲宣沒有再回複。
陸初嘆了口氣,劃開新聞軟件,刷了幾條後,果然看到宋哲宣口中的那條新聞。
将新聞內容和評論大致浏覽了一遍後,陸初發現宋哲宣已經避重就輕了,網上罵她豈止難聽,心機女,綠茶婊之類的詞彙層出不窮。
還有人說陸初道德淪喪,連自己重病的母親都利用,良心難道不會痛?
陸初冷漠地看着網絡水軍呈一邊倒的趨勢,心想輿論風向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事。
前些天,沈歆瑤怎麽受盡委屈,陸初今天就怎麽受盡責罵,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新聞貼條理清晰,一看就是有備而來。
最大的可能就是沈家出手了。
也對,沈家吃了這麽大的一個悶虧怎能無動于衷?
陸初不讓宋哲宣管這件事,是太清楚他的性子,要是知道她出了事,宋哲宣必定會維護,但宋哲宣是個軍人,他該保家衛國,而不該卷進這些肮髒的是非中。
還有,她之所以能在沈錦文的壽宴上碰見宋哲宣,是因為姜博明。
姜博明能不顧身份來給沈錦文賀生,二人必然交情不淺,若宋哲宣卷進這些事中,對他只會百害而無一利。
陸初不願讓宋哲宣因為她而出什麽事,所以只能冷漠地讓他置身事外,這樣對誰都好。
這時,一條新的新聞推送跳了出來……
159章 愛他,順其自然
陸初看清推送內容時,瞳孔不由一縮。
因為,這條新聞并不是什麽八卦新聞,而是規規矩矩的財經訊息。
訊息的內容大概可以總結為:沈氏財閥連日并購幾家防盜科技公司,意欲進軍防盜市場。
如果說那條八卦新聞只是滿足了S市的部分吃瓜群衆,那麽這條財經訊息無疑是沸騰S市的商界。
自慕雲深攜着專利和團隊在S市成功紮根後,僅用一年,S市的防盜系統市場幾乎被達铖壟斷。
而沈氏雖然産業涉及頗廣,但對防盜這一塊卻從未涉及。這次,突然宣布進軍防盜市場,還連續收購了幾家規模不小的科技公司,針對意思可謂明顯。
只要是個明眼人都能發現,沈氏此舉是準備開始打壓達铖了。
剛才看到八卦新聞的時候,大家還以為沈家只是針對陸初,但是這則財經資訊一出,他們就明白了,沈錦文這是連曾經默認兩年的姑爺都要放棄了。
訊息一處,商界衆人的言論頓時一邊倒,商界大部分人都認為,慕雲深之所以能夠領導達铖在短短兩年時間在S市站穩腳跟,雖然不否認能力過人的因素,但到底是依靠了沈家的保駕護航。
作為一家剛剛崛起的公司想要跟財大氣粗的沈氏財閥鬥,無疑是蜉蝣想要撼動大樹,不自量力!
但也有小部分知情人士覺得,慕雲深當初帶領團隊回國創立達铖,頭尾只用了一年時間就成功壟斷了S市的防盜市場,甚至就連警方都有意與其合作,沈氏是否幫襯暫且不論,其個人能力絕對不容小觑。
這場商戰一旦開始,或許達铖不足以與沈氏匹敵,但是慕雲深絕對不會輸得太難看!
持有後面這種觀點的,以許仕傑和方宏兩人為甚,此二人自沈錦文壽宴被慕雲深強行劃撥陣營後,對慕雲深就恨得牙癢癢,但又不得不承認,達铖這位年紀輕輕的掌權人,手段和心計絕不輸老辣的沈錦文。
慕雲深和沈錦文相鬥,沈錦文憑借財力和在S市多年積累的名聲地位,或許能獨占鳌頭,但在慕雲深身上必定也讨不到多少好處。
以上商界衆人的看法,陸初作為金融系的高材生不會想不明白。
但她比衆人更深知的一點是,慕雲深的根并不在S市,一旦達铖和沈氏相鬥成定局,絕對只會吃虧而不會得益。
慕雲深想要阻止這一切發生,其實有一個方法,那就是和她離婚,向沈家服軟。
這也是解決這件事最簡單的方法。
但是潛意識卻告訴陸初,慕雲深并不會這麽做,這種認知讓她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她不知怎麽形容這種感覺,好似喜悅,又過分沉重。
因為,陸初永遠也無法否認慕雲深當初的确是因為沈歆瑤才會跟她有了婚姻的牽扯。
若沈歆瑤沒有撞上陸星願,若慕雲深不是前者的未婚夫,那麽二人現在根本就不會有交集。
至于後來發生的事……
陸初按了按太陽穴,太清早的,因為兩條風格迥然的新聞,她只覺得頭“突突”疼得厲害。
手機“嗡”地震動了一下,陸初低頭看去,見是宋哲宣回了信息。
【阿初,你不願意我幹涉你的私事,我不會幹預。但是你确定慕雲深就是你的良人,亦或他只是長得像了某個人?】
陸初握着手機的手指不由一緊。
宋哲宣提到的某個人,無疑就是蘇暮,陸初離開S市後,曾經旁敲側擊地請求過宋哲宣幫她留意蘇暮的消息。
她對蘇暮的心思,宋哲宣竟然一直知道嗎?
而且,宋哲宣既然這麽說,想必也知曉了慕雲深和蘇暮的關系。
陸初吸了口氣,手指飛速躍動。
【慕雲深只是慕雲深。】
片刻,宋哲宣的信息又回複過來:
【阿初,你愛他嗎?】
陸初沉默片刻,回複了一句話。
信息剛發出去,就聽見樓梯口有動靜響起,陸初轉身便見慕雲深從樓梯邁下,他拿着手機不知在與誰打電話,臉色不佳。
二人視線在半空中交接片刻後,慕雲深朝她颔了颔首,臉上雖還是面無表情,但是嘴角卻噙了一絲溫淺的笑意。
與此同時,遠在C市的宋哲宣收到了陸初回複的信息。
【我不知道現在自己愛不愛他,但若有一天,我愛上自己的丈夫,應該也是順其自然。】
順其自然。
宋哲宣盯着這四個字看了很久,自言自語道:“阿初,你跟在我身後慢吞吞地走了十幾年,為什麽就不能順其自然地跟一輩子?”
眼底浮現出一絲嘲諷,宋哲宣将手機丢進抽屜,拎起沙袋下了樓。
……
慕雲深和馮清通完電話後,朝陸初走過來,視線在她手裏的手機上停頓半秒後,看向她語氣溫溫道:“吃完早餐,我送你去畫廊。”
陸初點頭:“好。”
新聞的事,陸初既然看到了,慕雲深也必然不會一無所知,如若她猜得不錯,慕雲深剛才臉色不佳,大概就是因為那兩則新聞。
但既然他不說,陸初也不會主動提,二人就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吃了早餐,然後由慕雲深送她去了畫廊。
下車前,慕雲深對陸初說:“下午我來接你。”
陸初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後,一邊解安全帶一邊慢吞吞地“哦”了一聲。
這反應讓慕雲深有種無端挫敗的感覺。
在陸初打算開門時,慕雲深伸手捏住她的左手,淡聲道:“慕太太,你是不是忘了件事?”
陸初開門的動作不由一頓,扭頭看向他,“什麽事?”
慕雲深另一只手指在方向盤點了點後,突然握住陸初的手往自己的方向一拉,托住她的腦袋,傾身印上她的唇。
唇齒纏綿一番後,慕雲深才抵着她的額頭,氣息不穩地說:“早安吻。”
陸初:“……”
慕雲深失笑,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進去吧。”
陸初搓了搓嘴唇下車,看着慕雲深的車駛離轉身往畫廊走時,卻猝不及防對上宴骞的眼睛。
160章 宴骞,你會是誰
陸初腳步一頓。
宴骞站在陸初身後不遠處,右手拎着一個早餐店标志的紙袋,背光的關系,看不清他此刻臉上的神情。
陸初不知道他在那裏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慕雲深剛才在車上吻她的畫面。
只覺得此刻與宴骞對視,心中莫名滋生出一種很不适的感覺。
腦子浮現出昨天看到的那張微信頭像,陸初眯眸看着眼前的男人,想要将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她心底困惑,宴骞和蘇暮,明明是兩個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處的人,可為何會這樣莫名地相似?
若是外貌神似,并不罕見,但是宴骞和蘇暮在某些行為舉止上幾乎如出一轍,這才令人錯愕,亦令人迷茫。
但是慕雲深的表現告訴她,蘇暮确實死了,死在當年的那場車禍裏,因為在二人共同生死一線的時候,上天還是偏愛了慕雲深。
所以,宴骞是誰?
又或者說誰也不是?
陸初看着宴骞朝自己走過來,眉梢的那顆淺淺的痣在晨光下莫名柔和,他朝陸初笑了笑,問:“天氣這麽熱,怎麽不進去?”
陸初問:“你都看到了?”
宴骞聞言,眼底有困惑一閃而過,嘴角彎起的弧度卻不曾改變過,“看到什麽?”
S市的七月天,上午不到九點鐘,烈日已經高懸于空,在日頭下站上片刻,便覺得有薄汗沁出。
确實很熱。
宴骞額頭上沁出的細密汗珠更是很好的诠釋了這一點。
陸初盯着他看了一會,收回視線,“沒什麽,這就進了。”
說罷,她後退一步,想要繞過宴骞,不曾想腳步剛動,後背就就被一只大掌往前一托,随即宴骞溫潤好聽的嗓音在陸初頭頂響起:“小心車。”
話落,一輛車與陸初擦身而過。
陸初忘記了,她身後就是馬路,剛才那麽一退差點就退到馬路上。
宴骞還保持着托着陸初後背的姿勢,此刻二人的身體貼地很近,近到陸初可以隐約聞到宴骞身上的茶香味。
清新好聞又莫名地……熟悉。
陸初渾身血液瞬間僵住,因為這是蘇暮身上慣有的味道。
宴骞看車子已經開過,放開陸初,低頭問:“阿初,你沒事吧?”
陸初終于如夢初醒,她如觸電般地往後退了一步,盯着宴骞顫顫地問:“你……是誰?”
宴骞被她的反應吓了一跳,他怔了片刻才平靜地回答:“我是宴骞,江先生的助教,阿……陸初,你怎麽了?”
陸初當然知道他是宴骞,但是宴骞身上為什麽會有蘇暮的氣息?
“我沒事。”陸初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她阖了阖眸後,看向宴骞:“宴先生,不知可否冒昧請教你幾個問題?”
宴骞見陸初神色已經無礙,臉上又重新挂起那抹淡淡的笑意:“你問。”
陸初問:“你是否去過美國?”
宴骞看着她,答:“我在美國生活過一段時間。”
垂在身側的手指蜷了蜷,陸初又問:“那你是否喜歡喝茶?”
宴骞:“喜歡。”
“喜歡什麽茶?”
“白茶、綠茶為主,紅茶其次。”
陸初的指尖微微陷進掌心,有些疼,她直直對上宴骞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你養寵物嗎?”
宴骞聞言,抿唇看向她,沒有馬上回答。
陸初繼續問:“宴先生,你養寵物嗎?”
“養的。”宴骞緩緩道:“我領養了一只流浪貓,眼睛是淡淡的茶色,很漂亮。”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望着陸初的眼睛,沒有将最後一句話說出口:就像你的眼睛。
指甲已經完全陷進掌心,疼痛警示着陸初,她垂眸沉默了很久,道:“宴骞,剛才的事情謝謝你。”
宴骞愣了愣,反應過來她說是的自己拉開她避過車的事情。
“不用。”
陸初擡頭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後越過他率先扭頭朝畫廊走去,“進去吧,天氣真的太熱了。”
宴骞眯眸盯着陸初背影看了一會後,這才跟上她的腳步。
二人一前一後走進畫廊。
宴骞出聲喚住陸初,“等一下。”
陸初腳步一頓,回頭看向他:“怎麽了?”
宴骞看了她一眼,打開手裏的紙袋,遞了個早餐盒給她,“江先生很喜歡這家店的南瓜粥,味道很不錯。我剛才買的時候順便多買了一份,這份給你。”
陸初抿了抿唇,道:“謝謝,不過我已經吃過早餐了。”
宴骞直接把粥放進她的手中,笑道:“既然買都買了,吃得下就吃點,吃不下就扔了吧。”
說完,沒給陸初再次拒絕的機會,他将紙袋折起,轉身朝雅恩畫室的方向走去。
直徑